第24章 第23幕
担忧盛予明的处境，栾夏叫了辆车，提早半个小时就到了剧场。
她以为她应该是最早到的，可是一进会议室时才发现主演们都到齐了，叽叽喳喳在聊天。
除了季航，她之前都没和这些主演们一起排练过，只在微信群里看过他们聊天。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生面孔，她脚步微滞。
季航见状，先开嗓了：“各位，新朋友来了，大家欢迎一下。”
大家都停下聊天，转向她问好，而季航则从左往右逐一给她介绍：“这位是艾叶，沪戏音乐剧专业的，扮路晓予；这是方铎，是我同专业的师弟，扮向明。他们不仅戏里是一对，现实里也是一对，这次是顺带来公费恋爱来了。”
艾叶飞了季航一眼刀：“公费恋爱有人想谈还谈不上呢，羡慕嫉妒恨了吧。”
众人都乐。
季航也不介意艾叶的揶揄，继续笑着介绍另两人：“这一位是孟畅，也是我学妹，京影表演系大四的，扮舒妮；她身边那一位是丛毓文，还在京戏表演系在读，扮温和。”
栾夏一个一个轮流握手过去。
大家都对她之前的经历很感兴趣，她一坐下就热闹地讨论开了。有人问她rada的面试流程，有人向她请教rada独有的亚历山大训练法课程的精髓，有人问她今天涂的唇釉的色号，有人分了她一把瓜子，但没人向她打听栾梦的那些真真假假的八卦。
这帮演员们和栾夏之前接触过的话剧演员们类似，一个个都是活宝，捧哏开涮不在话下，段子逗乐随口就来，一下就聊嗨了，气氛欢快愉悦到不行。
栾夏和他们胡侃了老半天，才想起被众人都遗忘的盛予明，问道：“我们……不用帮着一起想想办法么？现在是和徐皓宇那边闹翻了么？”
大家听她这么讲，都先静了几秒，随后却异口同声：“没事，不用我们操心，导演肯定能搞定的。”
见他们心大的样子，栾夏不由为孤立无援的盛予明捏了把汗。
说曹操曹操到，她刚讲完徐皓宇的名字，徐皓宇就走了进来。
也许是知道自己惹了祸，他拘谨地向大家打了个招呼，就挑了会议室里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季航今天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紧挨着徐皓宇坐下了，还给他亲自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徐皓宇受宠若惊，站起来连连摆手：“航哥，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哎呀没事儿，你叫我一声哥，我给弟弟你沏杯茶算什么？”季航拉着他坐下，“来来来，趁热喝。”
徐皓宇只得接过茶一口喝下，忙不迭谢谢季航的好意。
他刚谢完季航，优优就拉着一辆小推车走进了会议室。小推车上面堆着一个个蒙着黑布的箱子，像那种年终晚会时用来抽奖的抽奖箱。
优优将箱子搬到了桌子上，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个，令栾夏和徐皓宇都十分迷惑。
放完了箱子，优优也坐下了，却迟迟不见盛予明出现。
徐皓宇忍不住向季航打听：“航哥，这些箱子是啥玩意儿啊？”
“这些箱子啊，”季航故弄玄虚地叹口气，“哎，是会让你痛不欲生的存在啊。”
“什么意思啊，航哥？”
季航用一种哀伤的目光望着徐皓宇：“我叫你昨天回家好好背台词，台词有背好么，皓宇？今天这种把主演一起召集起来的会，一般就是导演来抽背台词的，我们之前每个月都要开一次的。”
“啊？抽背台词？”徐皓宇有些坐不住了，“那……那要是背不出来，或者背错了会怎么样？”
季航哀哀叹气：“那就就得抽惩罚箱了，但是箱子里会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他眼里泛起了泪花，把自己的左手展给徐皓宇看：“你看，我无名指这道疤，就是上个月背不出台词，被惩罚箱里的大闸蟹钳子夹的，去医院缝了三四针呢。”
徐皓宇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啊这……不……不能吧，盛导他看上去不是那么变态的人啊。”
“那你是还不大了解他，他疯起来根本没有人性的，”艾叶指指她右手上的纹身，“我上个月没背出台词，被惩罚箱里放的小白鼠咬了，落了疤，只能去做纹身了。”
徐皓宇“啊”了一声，吓得面色煞白。
众人都开始诉苦连连，会议室响起了一阵阵啜泣声，控诉盛予明的惨无人道。
季航擦干眼泪，问优优：“优优，你能不能透个底，这次惩罚箱里到底放了什么啊？能不能至少给我个心理准备，上次被那只大闸蟹钳得我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优优目露同情：“我听说……导演早上去海里捞水母去了。”
“什么？水母？”
“水母？我天哪，这会不会蛰死人啊。”
“救了命了，真疯了吧？”
大家议论纷纷，瓜子都不嗑了，赶紧掏出剧本抱起最后的佛脚。
没带剧本的徐皓宇傻眼了，额前淌下豆大的汗珠。
他颤抖着声音问季航：“航哥，你剧本能借我看一下么？”
“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这次就没带过来，”季航拍拍他的肩，“别怕，背不出来也没关系的，有的惩罚箱是空的，就看你运气了。”
“不是，航哥我……”徐皓宇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我不想被水母蛰。”
季航给他递纸巾，长叹：“诶，说句实话，这次躲过了还有下次呢。你来之前可能不知道盛导他对我们有多严，别看他年纪跟你差不多大，鬼主意可是多得很呢，净是折磨人的法子，我们都快被折腾死了。”
他诚恳地建议：“你家里也不缺钱，我们是迫于生计才没办法的。你也不至于为这么点钱玩命，你说是不是？你和导演现在提退出，还来得及，省得像我们一样受罪啊。”
栾夏默默看这群戏精飙戏，憋笑都要憋出内伤。
徐皓宇还想再问季航打听几句，盛予明已经板着脸，面色阴沉地走进会议室了。
他一进来，把门一摔，在中间的位置坐定，全场顿时沉寂无声。
众人都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好像生怕被他点到名。
徐皓宇也赶紧把头低下，栾夏看盛予明也戏精附体，在刻意扮凶，也强忍着笑低下了头。
他清了清嗓子，声线还是很沉：“今天这个会，主要是抽背台词的。词儿都背得怎么样了？都这么久了，应该都背熟了吧？”
众人都噤声不语，他先点季航的名字：“季航，你怎么说？”
“我……我……”季航结巴了一下，“我应该没问题的。”
“第一幕第三场戏，程臻的第五句台词是什么？”
“导演你等等啊，我想一想，想一想。噢，想起来了。”季航猛拍自己大腿，“‘梅梦，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如果能不遇见你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会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我的人，日日夜夜为此深受折磨。我明知你说的每一句你爱我都是哄骗我的花言巧语，我还是自欺欺人地都把它们当成真话。’”
“错了，”盛予明虎着脸冷酷地打断他，“不是‘日日夜夜’，是日夜。”
“啊，导演，就多了两个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什么不是大问题！”盛予明怒拍桌子，“细节决定成败，我说了多少次要抠细节抠细节，你们这帮人每次当成耳边风！你们好意思说你们是三大名校出来的毕业生吗？难道你们的表演老师只在学校教会你们怎么偷懒了吗！”
“对不起，导演，我错了。”
“知道错了还不赶紧领罚？”盛予明指指季航的惩罚箱，“快点！”
季航表情扭曲，颤着手一点一点伸进惩罚箱里，瞬间就发出凄厉的惨叫：“啊——”
他再拿出手时，满手是血，痛苦得在椅子上直抽搐。
盛予明冷漠地喊优优：“优优，你给他包扎一下。”
“好的，导演。”
盛予明不再看季航一眼，跳向季航旁边的艾叶：“你怎么说？第三幕第二场第一句词，很简单的，应该记得吧？”
艾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行了，直接领罚吧，”盛予明一副懒得看她的样子，“快点吧，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艾叶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把手放进惩罚箱里，一触到底后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是空箱，下次就没那么走运了，回去好好给我继续磨台词。”
盛予明又跳过她，按次序接着抽背。一圈抽下来，有人像艾叶一样涉险过关，有人像季航一样被扎出了血，但所有人都被盛予明抓住了小毛病。
栾夏看盛予明也在故作深沉地演戏，她用尽了毕生演技才忍住没笑出来。
她唯一担心的是，这场狗血大戏也太费剧组的血包了。
“今天还没人抽中大奖啊。”盛予明的视线在她和徐皓宇之间徘徊，“你们都是第一次抽背会吧，真不知道谁这么走运。”
“皓宇，你先来吧。”盛予明目光凌厉，“第二幕第二场，程臻说的第四句台词，能记起来么？”
徐皓宇挣扎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我……记不清了。”
“虽然是第一次抽背会，但是也不能给你放水。”盛予明的眼光落向徐皓宇的惩罚箱，“来吧，勇敢一点。”
徐皓宇看了惩罚箱一眼，迟迟不敢动。
“毓文，方铎帮下皓宇吧。”
盛予明刚点完名，丛毓文和方铎就站起来，一左一右夹住徐皓宇，抓着他的双手往惩罚箱里塞。
徐皓宇疯狂挣脱着，手脚并用地反抗，企图逃脱，但根本无法摆脱两人的钳制。
他凄厉地吼叫着，向盛予明求饶：“导演，我不演了，我退出，我退出！让他们快松开我啊，快点！”
“你说什么？”盛予明和他反复确认，“你说你想退出？”
“是，我不想演了，我不演了！”
“你是真的不想演了？”
“对对对！！！是我自己不想演的，不关你们的事！我自愿的，自愿的！”
盛予明挥挥手，丛毓文和方铎松开手，优优立即给痛哭流涕的徐皓宇递上准备好的解约协议：“徐老师，麻烦这边签完字再走。”
徐皓宇看都没看，鬼画符一样签完一式三份的协议，听优优说‘ok’以后，立即拔腿飞奔了出去。
栾夏见徐皓宇走远了，终于破功大笑出来。
她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
一片安静里，她的笑声显得特别突兀，而其他人都用奇异的眼光打量她。
盛予明尤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你笑什么？我都还没抽你的台词呢。第七幕第三场第二句台词是什么？”
栾夏一愣，难以置信盛予明是在来真的，而不是在演戏骗徐皓宇签解约协议。
就在她发懵的时刻，盛予明已经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怒意而格外的冷：“第一次抽背你就这么敷衍？我都已经给你放水了，连这么简单的台词你都不记得？”
栾夏被他唬得心慌慌，刚想叫他再给她一点回忆的时间，他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抓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伸进惩罚箱里去：“看来，必须给你一点小惩罚了。”
他不会真的在惩罚箱里放了一只他抓来的水母吧？
她几乎要心脏骤停，求生本能作祟，那三个字的台词条件反射地从她的脑海里跳出来，让她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是梅梦在得知程臻早已离她而去后，向程臻的替身机器人的迟到表白——
「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在她说话的同一时间，他握着她的手直落到箱底，引着她的手摸向箱底一盒方方正正的东西。
她因受惊而瞪大了眼。
他一眼看穿她眼底的惊慌失措，再也不能憋住笑了，抽回手背过身来，笑得直不起腰。
和他打配合演群戏的众人都开始猛捶桌子，狂笑不已。
而栾夏怔怔地将手从惩罚箱里拿出来，才发现盛予明塞给她的东西，竟然只是一盒感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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