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1幕
当舞监助理带着栾夏来到舞台的侧幕时，季航已经在那边候场了。
上一场演出才结束十分钟，季航还没从上一场表演里缓过来，插着腰在轻轻喘气，浑身还在冒汗。
见栾夏过来了，他微微一怔，面色瞬时凝重起来：“栾夏……有件事，比较突然，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他可能怕刺激她，迟疑着不敢说下去，先暗窥她的脸色。
栾夏在这儿只看见了他，没见到其他a组的演员，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她平和地说：“没事的，航哥，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季航也知道没时间再拖下去了，只能和她讲：“顾总刚才说，他等会儿有个远程会议要开，希望我们能早点结束。所以第二场就不全演了，就只过一遍我和你的对手戏。”
单独只抽他们不完整的对手戏出来看，效果肯定是不及栾梦那场有群戏的。
顾嘉州是何种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对顾嘉州的刁难，栾夏没太大反应，季航先为她鸣不平了：“顾总他真的是！干吗非得针对你，什么开会我看都是幌子，他都和栾梦分手了，有必要还这样护着栾梦么？说好了公平竞争，又是不给我休息时间就让我和你继续演，又把其他人都抽了，偏心眼偏到太平洋去了！”
栾夏不怒反笑，指指他的“小蜜蜂”：“戴着麦还敢背后骂人，都不怕麦没关好？”
她笑完，正色道：“只要台下坐着观众，不管怎么样，我都能演。航哥，你也一样，对不对？”
季航一愣，她已向他伸出了手：“我准备好了，你呢？”
季航滞了一瞬，伸手握合住她的指尖：“我一直都准备着。”
他们相握着手，跟随舞监助理指引款款来到舞台上的站位。
优优通过内控告知他们，一分钟以后就正式开始演出。
一般到了这个时间节点，演员们通常会保持安静，沉入角色里，不再跟其他演员说话。
但在栾夏默着戏时，季航却忽然出声了：“对不起，栾夏。”
她微愣地侧目，他歉然道：“在剧场的第一天，因为栾梦不来排练，我迁怒于你，对你说那样的话，很抱歉。”
“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你已经跟我道过歉了。”
“不，再久我也要说，微信道歉和面对面道歉是不一样的。”季航真诚地重复一遍，“栾夏，对不起。你是一个好演员，我很感激，能在我已经快要对演戏这件事绝望的时候，在这里遇见你。你这么轴，让我觉得在这条路上，我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栾夏本来还挺感动的，一听“轴”这个字，感动劲儿全没了：“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季航笑着没讲话，栾夏也不跟他计较，和他一起笑起来。
开场铃紧接着他们的笑声响起来，他们已经听到优优在内控里给cue了，都停下笑，切换到角色的状态里，定格在开场时的动作。
铃声消散，剧场渐暗，重重大幕被拉开，聚光灯大炽，聚焦在栾夏身上。
些许灯光溢到观众席的第一排，今天顾嘉州、瞿菲、向易恺和那些总监都来了。
在人堆里，她一眼就望见了栾梦。
她坐在顾嘉州和盛予明中间，微扬着唇角打量她。
没料到栾梦居然有这个耐心在台下旁观她，栾夏不由大脑一空。
开场时的状态至关重要，有很多资深演员就是因为开场的第一句毁了，一步错步步错，连累整场戏都砸锅。
盛予明见栾夏分神，向前倾坐了下，隔开她和栾梦对望的视线。
栾夏瞬间理智回笼，及时地回调思绪，掐准了节奏，进入梅梦的角色里。
她托着下巴，半娇嗔半挑衅地问季航：「今天是礼拜几？」
季航暗自给了栾夏一个赞许的眼神，对她的开场很满意，沉着声线去接她的戏：「今天是礼拜四。」
灯光强烈地打在她脸上，汗水如潮般涌出。
但栾夏已经入了戏，丝毫不受影响，沉稳地把戏往下走：
「礼拜四，礼拜四，又是礼拜四。程臻，你记不记得以前每一个礼拜四，我都会在市中心的那座剧院的舞台上跳舞。」
……
因为和季航都已进入了状态，栾夏没再去理会台下刺过来的那些目光。
可能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她能感受到栾梦一直在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她无暇分心，始终和季航沉浸在戏里。
和季航已经磨合了将近一个月，他们都对彼此十分熟悉，甚至能预判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所以出现一些小的偏差时，他们都能不着痕迹地替对方找补回来，而台下的人却对此毫无察觉。
情绪随着剧情线的递进一层层铺垫上去，栾夏忍着腿部偶尔的抽痛，和季航完美地演完了主舞台的戏。
在他们即将要下台转场，由她领着台下的总监们一起跑去小黑屋时，栾夏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响。
耀眼的白光在幽暗的观众席里四处迸裂，猝不及防地射向舞台上的她和季航。
季航刚好走到舞台的边缘，因为直射而来的刺眼白光霎时视盲，一脚踏空。
离他最近的栾夏惊慌失措地想去抓他，可也因视盲看不清路，扑了个空。
同一时间，台下的盛予明大吼着扑向季航。但他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季航从舞台上直直摔了下去。
所幸舞台不高，季航有意识地蜷成一团保护自己，但落地的时候脑勺还是对着地磕了一下。
盛予明飞奔到他身旁，急切问他：“航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季航脑袋发昏，努力想站起来继续演下去，可根本站不稳，“我能起来的，你不用扶我。”
“听我的，别演了，让他们先去带你检查。”
向易恺也紧跟着过来：“我开车来的，我送他去。”
季航还想再挣扎一下，可盛予明不给他机会，把他交给了工作人员和向易恺：“赶紧送他去卫生院检查。”
等他们把季航带走了，盛予明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向一脸张皇的罪魁祸首发飙：“演出前我有没有说过不能照相，不能开闪光灯？你是耳聋还是听不懂中国话？！你开个狗屁的闪光灯，坐在台下就是大爷，不拿演员的命当命，是么？！”
罪魁祸害正是坐在顾嘉州身旁那位荧火的营销总监，这次也应顾嘉州的要求，一起来看栾梦和栾夏的彩排。
他本来只是觉得这种从主舞台通过机关去小黑屋的方式很有趣，忍不住在栾夏和季航转场的时候用手机拍了个照想研究研究机关，没意料到手机的闪光灯竟然酿成了大祸。
所有人都没见过温和有礼的盛予明这般盛怒的模样，更没听过他骂脏话，都不禁木愣愣看着他，却不敢上前相劝。
营销总监已经傻到说不出话来：“我……那个……盛导……”
盛予明直接打飞他的手机：“滚！”
营销总监求救似的望向顾嘉州，不料顾嘉州也附和盛予明的话：“都叫你滚了，你是真听不懂中国话？”
“顾总，我——”
顾嘉州打断他：“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营销总监悻悻离开，走的时候也没敢再去捡被盛予明拍飞的手机。
盛予明余怒未消，不顾瞿菲向他使眼色，冷冷地对顾嘉州说：“顾嘉州，管好你的人。”
“请一个不懂尊重演员的人在荧火做事，是我的失误。”顾嘉州罕见地向盛予明道歉，“明天他就不会在荧火了，这部戏的宣传工作，我会找其他人接手。”
他望向舞台上被人遗忘的栾夏：“还演下去么？你们是不是没备b角，应该没人能再陪她演下去了？”
栾夏从顾嘉州暗含嘲谑的语气里听出来，这个意外似乎正中他下怀。
如果没人能陪她演下去，他就会直接让大家打分。只演完了半场的她，拿一个低分也很合情合理，输给栾梦简直就没有悬念。
不让她登台首演，这就是顾嘉州想要的结果。
盛予明也猜到了顾嘉州的意图，正想帮栾夏挡掉，顾嘉州又补充：“如果没有备b角，不如考虑考虑我？剩下几场戏，程臻的戏份不多，台词也简单，临场发挥不难的。”
众人都因为顾嘉州疯狂的提议大惊失色，栾夏也瞪圆了眼，难以置信顾嘉州居然会提出这么奇葩的建议。
营销副总监最快反应过来，没有放过这极佳的拍马屁兼上位机会：“对啊，盛导，我们顾总年轻的时候就爱搞这个，高中就开始自己搞话剧社排戏了，是真正的内行，经验说不定比你都丰富。”
盛予明把副总监的话都当成空气：“顾总，虽然没有b角，但我们剧组有其他的男演员可以顶上，你有伤，不劳你亲自上场了。”
顾嘉州也置若罔闻，视线跳过他，朝台上栾夏问：“想跟我演对手戏么？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次呢。”
在场的众人虽然没听懂顾嘉州在说什么，但都明白了顾嘉州和栾夏似乎还有他们想象不到的关系，吃惊地望向栾夏。
栾夏不明所以，不懂顾嘉州吃错了什么药，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尴尬地杵在原地，正酝酿着该说些什么话驳回顾嘉州，就听盛予明的手机响。
盛予明接起电话，讲了几秒钟就结束了。
挂断电话后，他对顾嘉州讲：“顾总，不需要麻烦您了。季航没有大碍，他想回来继续演，我们稍等他半小时。”
“抱歉，后面还有会，半小时太久了。”顾嘉州没答应，“十分钟之内，让他赶回来继续往下演。否则，我们就直接开始投票。”
盛予明顿了顿，应承下来：“好，那就十分钟以后继续开演。”
他嘱咐身旁的工作人员和栾夏：“大家再各自准备一下。十分钟以后，我们就从这个转场开始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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