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听话喝药
将将午时初刻,乌压压的云层没过天际的光亮,天色骤然犹如傍晚,一阵狂风席卷整个风箫院,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
顾舒晏身姿挺拔坐于榻沿,薄唇紧紧抿着,动作轻而缓慢,擦拭着榻上女子的冷汗。
昏暗笼罩中,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得见一双沉静的黑眸半垂,目不转睛看着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
不多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舒晏放下手中的巾帕,撩袍站起身,往外间走去。
来人一身深灰色长袍,身形瘦削,身姿硬朗,鬓边布满银霜,身侧背着古旧呈玄色的厚重匣子。
顾舒晏一面引他往里走,一面沉声道:“董大夫,内子一个时辰前忽觉头晕难耐,现下又昏迷不醒,劳烦董大夫细细诊断。”
董大夫郑重应道。
心下又甚觉怪异,他为靖安侯府诊病近十年,何曾见过这惯常冷静沉稳的世子爷有如此紧张的一面。
旋即,董大夫放下心中疑惑,坐在榻前的秀墩上,看了一眼在榻上不省人事的姑娘。
小姑娘脸色刷白一片,唇瓣豪无血色,额间鬓角湿润,漂亮的小脸蛋上一丝生气都无,好不可怜。
片刻后,董大夫收手,侧首望着顾舒晏。
董大夫难得见到顾舒晏显露情绪的一面,心想昨日才新婚,妻子今日便重病,现下心里定是焦灼意乱,便连忙道:“世子爷不必忧心,夫人乃是突然间受了巨大的刺激,悲伤恼怒的情绪冲突下,加上许久未进食,这才昏了过去。”
顾舒晏眉间蹙得更紧,巨大刺激?
难不成与他有关?
他忽然想起什么,忙问:“内子幼时身子孱弱,常年依靠药物才得以痊愈,今日的昏迷是否也与这有关?”
董大夫走到书案前,垂首开着药方,手中的笔尖不顿,写完后才答道:“夫人体虚,的确乃出生时所带的症状,若是时刻保持着开心的情绪兴许不会有大碍。我开的这纸药方,待夫人醒来后,晚膳后喝一碗,连喝三日便可痊愈。”
顾舒晏微微松下一口气,回首看了一眼还昏迷不醒的楚淮凝,忙道:“多谢董大夫。”
随后顾舒晏将董大夫送出门后,回到了寝屋内,坐在榻边望着楚淮凝,沉默了许久。
方才董大夫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凝儿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才昏迷不醒,而这刺激起因想必与他有关,可若是不想刺激到她,那便是要如了她的意。
和离。
顾舒晏用力攥紧手指。
既然如此,为何要来招惹他。
既招惹了他,又岂能有她说不要就不要的份。
-
晌午时分,靖安侯府的主子们皆在荣春堂用膳。
顾舒晏珊珊来迟,见只有他一人,顾老太太问道:“阿晏,淮凝怎么没有一道过来。”
顾舒晏眼神不经意扫了一眼坐在靖安侯夫人身侧的顾舒展,见他面色是隐藏不住的急切,神色期盼等他的回答。
顾舒晏落座后,方淡淡道:“淮凝她身子有些不适,想多休息会儿。”
今早敬茶时,顾老太太一眼就喜欢上了楚淮凝这娇俏的小姑娘,对这个孙媳妇儿很是满意,听她身子不适,老太太便又紧张的多问了几句。
顾舒晏只能说没有大碍,这才安抚住了老太太。
而这些话,落在靖安侯夫妇的耳里,却成了另一层意思。
新婚第二日能身子不适,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靖安侯夫人浅笑不语。
顾舒展却急忙道:“大哥,楚淮凝她从幼时起身子就很弱,时不时便生重病,大哥可有给她请大夫瞧过了?”
他语气过于焦急,靖安侯夫妇和顾依若都诧异看他。
顾舒晏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我的娘子,我自然会照看。”
顾舒展尽量忽略“娘子”二字,又追着道:“大哥,你同楚淮凝那丫头认识没多久,你根本不清楚,那丫头看起来可壮实了,实则身子骨很是柔弱,平日里磕不得碰不得的!”
顾舒晏还没有说话。
顾依若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蹙眉,不满地朝顾舒展道:“二哥,那是大哥的娘子,又与你何干啊。”
闻言,顾舒展脸色猛地一僵,神色几番变换,放在桌下的手亦不自觉攥紧。
他紧咬着牙,半天不语。
靖安侯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舒展许久,见场面凝固,靖安侯顾观清了清嗓子,道:“好了,云昭做事向来稳妥,怕是早已请了大夫。我们先用饭罢。”
顾舒晏来荣春堂也不是用饭的,交代了要说的话后,心绪老早便飘回了风箫院。
思及楚淮凝还在昏睡,顾舒晏朝长辈们道:“祖母,父亲,母亲,我先回去看看淮凝。”
顾观“嗯”了一声。
一场小插曲在顾舒晏起身出了荣春堂后便无人在意了,而顾舒展的视线,则良久望着顾舒晏离开的方向。
天色灰暗,空中倏然飘起了细雨。
待顾舒晏回到风箫院正房时,楚淮凝的两个侍女巧兰和桂冬已在一旁伺候着。
桂冬打了一盆热水正在为她擦拭冷汗,巧兰给她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
顾舒晏走上前,拿过巾帕后坐在榻沿,“我来罢,你们下去用饭,夫人这边有我照顾。”
巧兰和桂冬面露迟疑。
顾舒晏拨开了楚淮凝额前的湿发,头也不抬道:“我不知道夫人同你们交代了什么,可现下她已昏迷,凡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夫人这边我自会照料好,你们下去做自己的事。”
巧兰和桂冬又看了一眼楚淮凝,犹豫再三后,终是应了下来,退出去后关紧了房门。
很快房内只剩下他二人。
顾舒晏摸了摸楚淮凝的脸颊,冰凉一片,又摸了摸她的双臂,凉丝丝的好似刚从冰窖中出来。
顾舒晏洗盥洗后,脱下外衫躺了进去。
他半边身子紧紧抱住她,指腹摩挲她的双臂,感受到她平日温软的身子现下竟比他的身子还要冰冷,心中顿时犹如被千斤石所压,令他喘不过气来。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凉风吹打着薄薄的窗纸。
昏暗的室内,榻上的二人依偎而卧。
直到黄昏时分,楚淮凝才渐渐苏醒。
她轻声嘤咛,顾舒晏很快也睁了开眼。
见她有醒来的迹象,顾舒晏松开了怀里的人儿,起身去桌上接了一盏热茶,放置榻边的案几上。
楚淮凝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坐在榻边的人,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过半了。”
楚淮凝皱着脸,裹了衾被慢慢吞吞坐起身,顾舒晏递了盏热茶过来。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眸子湿漉漉地仿佛能挤出水,平时红润的唇瓣也无一丝气色,如瀑的青丝凌乱地垂落在她的周身,笼罩住她娇小单薄的身躯。
她眼睫轻颤,看向他的眼神无故透露着恳求垂怜的意味。
顾舒晏蓦地感觉自己的心口被狠狠揪了下,须臾之后,僵硬地错开她的视线,干涩道:“先喝点热水,我去帮你准备晚膳,用了晚膳再喝药。”
说罢,不等她的反应,穿好外衫就往门外走了去。
楚淮凝望着消失在转角处的那抹素白衣袂,抿了抿泛白的唇,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何滋味。
她不是没有感觉,昏睡的途中有个人紧紧抱着她,时不时在她耳边呢喃,而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顾舒晏,想来也是他一直在照顾她。
上辈子她也这样病过,但不是像现在这般。
那是一次她来月事时,头天疼得实在厉害,那日也是刚新婚时她破天荒的,没有去顾舒晏的书房为他送宵夜。
她痛得直不起身,浑身无力躺了一整日。
夜半时,模模糊糊感觉到腹中有处异常温暖,她艰难睁开眼,便看到顾舒晏转身即将离开的背影。
她腹中贴着那汤婆子,想来是病中脆弱,他又是头一次表露出关心她的举动,当时她很想求他留下来陪陪她。
可话还未说出口,顾舒晏便走出去了,接着彻夜未归,又在书房留宿了一整晚。
正在楚淮凝回想上辈子时,顾舒晏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食物进了寝屋,而后来到榻边,扶她下了地。
坐到饭桌前,楚淮凝看了看桌上布满的饭菜,显然都是一些病中之人吃的清淡食物。
她现在饿得脑子发昏,没空想那么多,直接埋头吃了起来,顾舒晏见她有了胃口,心里也舒服了许多,便陪她一道用了晚膳。
顾舒晏匆匆吃完,便又走了出去。
很快,他端了一眼热腾腾的褐色汤药进来。
这药是他晌午时便用慢火煎熬的,厨娘们帮忙在旁照看着,约莫黄昏左右才煎好,正巧赶上了楚淮凝苏醒的时辰。
顾舒晏站在楚淮凝身侧,垂眸看她,温声道:“凝儿,把药喝了。”
楚淮凝望着这黑褐色的汤药,将将才有些血色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顾舒晏沉稳又不可抗拒的语气,倏然让她想起幼时被穆落之端着药碗追在身后,频频逼迫她喝药的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
她扬起脸,圆溜溜又水润的眸子微微闪动,眼尾缓缓弯下,习惯性地撒娇道:“凝儿可以不喝么?”
楚淮凝嗓音还处于病中的嘶哑,求饶的语气绵软到好似会挠人心尖,顾舒晏面上不显,心里头却不禁荡了几荡,嘴上仍强硬道:“不行,不可任性。”
显然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楚淮凝的小脸骤然一垮。
见她病恹恹,小脑袋可怜兮兮地垂下,顾舒晏缓和了些语气:“快趁热喝了,我给你准备了蜜饯。”
楚淮凝只能伸手接过药碗,深深看了一眼这深褐色的汤药,而后紧闭着眼,一鼓作气灌了下去。
喝完了整碗药,她眉间与眼皮紧紧皱成一团,顾舒晏忙将备好的蜜饯塞入她的唇瓣。
楚淮凝闭着眼,本能地将唇外的蜜饯纳入口中,唇瓣微微开启,下一瞬间却连同顾舒晏的手指一起含了进去。
她急于吸取甜分,双眼紧紧闭着,伸着湿/润柔软的舌/尖/舔了几番,顾舒晏忽地感觉到一股电流从他头顶贯入他的四肢百骸,身子不禁颤着吸了一口气。
在楚淮凝睁开眼前,他急忙将手收了回去。
楚淮凝吸取到甜分,闭着眼细细嚼着,很快吃完了一颗,却还觉得不够,便伸出红润的小舌舔/了舔/唇瓣外的糖分。
顾舒晏望着她那红软小舌,眸色渐深,呼吸亦微不可察的不禁加重,他面色僵硬,用力攥紧方才被她舔到的两根手指。
楚淮凝睁开眼,满意到眉眼都舒展了许多,她仰面冲站在一旁的顾舒晏道:“我还要。”
顾舒晏侧过身,故作自然地用眼神指了指桌上的蜜饯,嗓音略沙哑道:“碟子上,自己拿。”
楚淮凝没察觉出他的怪异,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埋头去拿起蜜饯,送入口中。
夜里,顾舒晏去了书房歇息,只说她身子不舒服,让她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才方便归宁。
想起明日可以回府看爹爹,楚淮凝生怕自己的身子没出息到病情加重,就也乖乖去躺着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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