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泣血的千纸鹤
初夏,暴雨将至,墨云翻滚。
“为什么不相信我。”莫小凡病态般蜡黄的脸透着焦急与无助,干燥嘶哑的颤音低沉得像是野兽的低鸣。
可这般愤怒委屈的姿态,却是让校门外围聚在一堆的数十看众觉得可笑,甚至是滑稽。就是那站在莫小凡正对面的廖珊珊,也是微微蹙起蛾眉,自嘲一笑。“我该相信你吗?”
“相信我,你的手机真不是我偷的。”莫小凡急忙吼出,那双手紧紧握着,因为太用力连带着枯瘦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可几十双眼睛都看见了,手机的确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廖珊珊冷笑一声,似明珠般的眸子透射而出的鄙夷,就像是一根根冰冷的箭矢,直将莫小凡的心贯穿而过。
莫小凡愣怔在原地,喉咙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廖珊珊的手机会从自己身上搜出来。
随着高考的期限越近,莫小凡就越觉得害怕,害怕哪一天一觉醒来就再也不能见到暗恋了两年多的女神,廖珊珊。也是从半个月前,那只原本藏在书桌抽屉最里面,装满了一封封写满情书折成的千纸鹤的玻璃瓶子,被他放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可,对于一个只能仰望白天鹅的癞蛤蟆来说,表白这事儿比自杀还需要勇气。而勇气这东西,又不是靠积存就能爆发的。它需要一个契机,又或是一个魔怔的念头。
在这个暴雨将至的下午,这只癞蛤蟆终于等到了这个契机,也是在瞧见廖珊珊空手独自走出校门时,魔怔地生出了一个念头,一个该是很浪漫的念头。
可还没等到为女神撑伞,半路杀出的恶少林天虎就已经冲到廖珊珊的面前,愤慨不已地指责莫小凡偷走了廖珊珊的手机。与此同时,几个少年遽然冲出将他扑倒在地,也是在混乱中将手机给搜了出来。
“莫小凡,我原本以为贫穷折不了你的骨头,可事实证明,我错了,所有人都错了,平日里温谦老实的你却是个小偷,是个惧怕贫穷的懦夫。”廖珊珊嗤笑一声,转身便走。“念在两年同窗情分上,这事儿我不会追究。你,好自为之吧。”
“轰!”莫小凡只感觉天穹瞬间塌陷,脑袋一声炸响后,空白一片。眼眸里,那抹淡绿色的背影越来越远。
“不是我……”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莫小凡朝着依然远行的背影,怒声狂啸。
看着莫小凡此时憋屈无助的神态,林天虎心头好不畅快。“同学们,这穷鄙平日里装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暗地里也不知偷了多少东西。”
“对,前几天我的手机就被偷了。”
“我也是,上个星期被偷了五百块。”
平日里就跟在林天虎身后为虎作伥的几个少年,此时装模作样成一幅幅愤慨之色,矛头全指向包围圈中心的莫小凡。
林天虎遽然诡笑一声,大喊道:“这穷鄙也不知偷了大家多少东西,都上去搜搜看有没有自己的东西。”
霎时间,那几个少年便如恶兽般向莫小凡扑来,口中更是连跌响起一道道畅快愉悦的欢呼声。
乱拳挥舞,腿脚并用,原本身材就瘦小的莫小凡很轻易地就被扑倒在地。
莫小凡双手抱着头,整个身子蜷缩着,剧烈的痛感似是潮汐般从身体各处涌来,扭曲着他的脸。
突兀间,一双贼手伸向他身后的背包,用力拉扯着。
“不!”莫小凡不再蜷缩,冒着重伤的危险猛然翻身,死死拽住背包,拼了命的拉扯。“还给我,你们这群混蛋。”
莫小凡发出似野兽般的嘶吼怒啸,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守护那个背包,守护这两年多来最青涩的情感。
林天虎双眼放光,高声大喊:“他偷的东西一定在包里,快抢过来。”
莫小凡在怒,怒煞冲天。在恨,恨意盎然。可他真的太瘦小了,纵然拼尽全部的力气也留不住背包,留不住那只玻璃罐,就像留不住廖珊珊一样。
他只能憋屈地匍伏在地上,屈辱地趴在那几个少年的屁股下臭脚下,除了咬牙切齿地昂起头看着林天虎一点点地把背包里的东西扔出来,他什么也做不到。
“擦,几本破书,一个破玻璃罐子。”林天虎笑得非常畅快,很得意地拿出那只玻璃罐,慢慢蹲下来,居高临下欣赏着莫小凡似要喷出火来一般的表情。“很可惜,没找贼物。可我找到了这个。”
“混蛋,还给我。”莫小凡拼命在挣扎,很想抢回玻璃罐,可几个壮实的少年压在背上,让他有心无力。
林天虎像是听见极其好笑的话一般,狂妄大笑着站了起来,大声嘲讽道:“还给你?哈哈哈……”
大手一抛,玻璃罐脱离了林天虎的魔掌,也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极其优美的弧线。
“嘭!”
那一只只承载着青涩话语的千纸鹤洒落一地,纵然它有着一双白色的翅膀,却不会飞翔,只能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被林天虎的脚,踩踏。
莫小凡顿然间像是丢了魂一般,不再挣扎了,呆呆地趴在地上。可那双清澈的眸子,徐徐涌现一条又一条的血丝,隐隐透射出一股诡异的血芒。
踩踏着千纸鹤,就像践踏着莫小凡的尊严,可这一切太平静了,平静地无趣。林天虎还是喜欢瞧见莫小凡挣扎的样子,那样子好可笑,好舒畅。所以,林天虎又蹲了下来,而且还伏在了莫小凡的耳边,用很轻微很得意很猖狂的笑声说道:“想追班花,呵呵,这就是你的下场。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手机是我偷的,也是我找人塞给你嫁祸给你的。怎么样,有本事打我啊,哈哈哈……”
林天虎在营造变态乐趣的时候,忽略了一件事,一件他根本连想都想不到的事。
他的脑袋真的离莫小凡太近了,那只右耳几乎是快凑到莫小凡的嘴前了。所以,得知真相的莫小凡,盛怒之下一口咬了下去,不顾后果地咬了下去。
下一瞬,包括那几个出手的少年在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是林天虎的惨叫。
“你个王八蛋,快放开我。”林天虎在怒吼,那声音因疼痛变得嘶哑,难听。反应最快的一个少年更是直接抡起拳头就往莫小凡脸上捶去,口中连连发出恶言要他松口。
然而,任林天虎如何怒吼,任那几个少年如何痛打,莫小凡就像一条发了狂的疯狗,死死地咬住耳朵,就是不松口。那满嘴的鲜血,也不知是林天虎的,还是莫小凡自己的。
“啊!”
遽然间,林天虎的痛叫陡然提升了整整一个八度,尖锐得刺耳,叫得真是让人胆寒。
林天虎恢复了自由,以丧失了一只耳朵的代价向后面翻滚了一圈。而待他单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右耳,欲要怒喝之时,一张脸惨白得直抽搐。
不只是林天虎,所有在此地围观的人,此时脸色都不由得煞白,心神颤栗。
莫小凡的嘴在嚼动,喉咙一鼓一瘪之后,那张惨白得已经没有血色的小脸上露出了一副笑容,狠冷很冷的笑容。
更恐怖的是,那牙齿上,舌头上,嘴唇上,还是血红的,犹如一头活着的恶魔。
“嘶!”
无人不是倒吸一口凉气,此番举动,简直是恶毒无比。就算林天虎拨开了他的肚子,也别再想把这只耳朵缝上去。
“啊!我要杀了你。”林天虎所有的理智已被怒火焚烧殆尽,单手捂着右耳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用脚狠狠地踹打莫小凡的头部,一脚,两脚……十脚……
血,慢慢流下,染红了地面。那张原本清秀的脸,慢慢地变了样,惨目忍睹。
少年们终于害怕了,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天虎也虚弱了下来,冷静了下来,看一眼地上跟死狗一样的莫小凡,也终于认识到事情搞大了。他怕了,也跑了,捂着耳朵踉跄的跑了。
看热闹的人群早就溜得没剩下几个了,还能剩下的无不是躲得远远的,不止是恶心,也是怕祸及己身。至于有没有人呼叫救护车,可就是不得而知了。
此时,也就只剩下那一地的,沾满了鲜血的千纸鹤,还在陪着孤独的莫小凡。
凄凉!
无情!
“轰隆!”
一声滚雷遽然炸响,滚滚雷音震荡整个天穹。随之而来的,是倾盆的暴雨,还有一道堪比手臂粗细的闪电,似是一条雷龙飞扑直落,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莫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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