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还钱不过夜
商场的楼层经理是个圆脸的小个子，听了汇报后小步跑过来，冲着叶家兄弟客气地致歉：
“这是我们的实习服务员，如果哪里有做得不好的，我让她跟你们道歉！”
叶飞看他胸牌上的名字叫姜春康，摇摇头说：“没什么，姜经理！我这台机器，要算成刚才喊你这位姐姐的任务，可以吗？”
姜经理有点吃惊，“可以！谁卖的就是谁的任务嘛……”
石丽燕尴尬地站在旁边，一脸懵逼，呆了。
这俩小子是藏富不漏，来玩我吗？
叶飞懒得跟个女的斗气，看都不看她一眼，心里发狠说，将来等我收购了你们商场再教育你吧！
他打个响指，一边吩咐商场的工人搬台新机子验货，一边让叶大海去开发票。
开箱验货，这个意识一定要有，毕竟是个大件啊。
拆开一米多高的缝纫机纸箱，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儿挥发出来。
只见锃亮的白色机头，活像个生猛可爱的兽。棕色的台面，光滑如镜。
老辈子缝纫机没有电动的，叶飞让找个凳子坐下，找来一块儿薄薄的纸板放在缝纫针下，自己上去踩动脚踏板。
“砰砰砰砰”，缝纫机发出轻微的机械摩擦声，纸板轻轻向前推送，打出均匀的针眼。
货没问题，就要这台了。
叶飞想想，买这样一台机器真是一点都不亏，老妈用够了，还可以当古董收藏起来。
要知道，几十年后，这样一台老缝纫机被藏家炒到一两万了！
当机器被抬到楼下的时候，轮到工人哭笑不得了。
这俩小伙字整个大驼篓筐子来，就敢买这么高档的东西？
兄弟俩一核计，叶大海的车子是刚换的齿轮和链条，就由他来携带缝纫机，空驼篓摞到叶飞车上。
几个人七手八脚，叶大海不住吆喝，小心点，轻点！
这气派，这场面，真是抢眼啊。
几分钟，就围上一堆看光景的。
八〇年代初，买台“熊猫牌”缝纫机的可都不是一般家庭啊，顶得上一般城里人小半年的工资了。
“你看看人家，骑辆破自行车都买得起这大件！你这一辈子都干啥了？”
“老公，我也要想要一台……”
“小伙子，小心点！看看，人家还买了那么多书，家里一定是书香门第。”
……
围观的群众啧啧赞叹，空气中弥漫着艳羡的味道儿。
这感觉真好！叶飞兄弟脸上挂着笑，跟两个工人七手八脚，反复试验，终于将缝纫机箱捆成了粽子。
晃一晃，结结实实！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兄弟俩一路下坡，直奔河床大集。
叶振国已经卖完货，正抽着旱烟，跟邻居摊位的大叔拉呱，聊得甚是投机。
“爸！看我们买什么了？”叶大海兴奋地冲叶振国喊道。
老远见兄弟俩托着个大箱子回来，叶振国正纳闷呢？
他上前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儿，看到了熊猫牌缝纫机的字样，也是惊着了。
“你们俩也太大胆了！这么大事不经过我同意？”叶振国劈头盖脸，冲着叶大海就吼。
“小飞不懂事，你是当哥的，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等着用钱的地方？！”
叶振国是真有些急了，刚挣点钱就花光，他没有安全感。
这个国家的人们，有着吃苦耐劳的传统，也有着勤俭节约的传统。
攒钱，就是攒钱，然后去买地，盖房，就是不敢享受。
这套模式成就了一代代人的家底，也成就一个国家的家底啊！
“你们把东西去退了！”叶振国黑着脸，喝道。
叶大海有些害怕老爸生气，尴尬地咧着嘴，低头一声不吭。
叶飞见状，一只手抱住老爸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
“爸，咱一天就挣出来了，还用你担心吗？以后，我们就都穿上老妈用机器做的衣服了，还省裁缝费呢！”
“你想想，这缝纫机可不是消耗品，不但可以自己用。还可以帮咱们的七大姑八大姨点忙。这些年，人家都没少帮衬咱们吧？”
……
叶振国缓过神来，甩开儿子还想发作，旁边的摊主看不下去，笑呵呵地站起来说和：
“老叶，老娘们都喜欢这玩意儿！都买到手了，你还心疼啥钱。”
“我要是有这么俩儿子，还不得乐死！搬回家你可是跟着孩子们长脸了！”
……
“好吧，这缝纫机我来带！你们骑车我不放心。”叶振国放弃退货的念头，说，“咱们不下馆子了，简单吃点饭就往回走。”
好嘞，开饭！
兄弟俩如释重负。
一路上，叶振国死活不让俩孩子替换他，上坡下耩，小心翼翼，他真是比带着老婆还小心呢。
叶大海回工厂续假，订货。
进村又是黑天了，缝纫机搬回家，摆在孙桂芳东间卧室的衣柜旁边。
王桂芳又是惊喜，又是埋怨，又忍不住像个小女孩，有几分羞涩地上去试手。
收获这么个大礼，她简直在瞬间经历了一百种感情，像换了个人。
哪里还是那个粗线条、大嗓门，纵横四海的王桂芳？
“以后，你们的衣服都不用花钱买了，我包了！”她兴奋又有些羞怯地说。
看着老妈兴奋的表情，叶飞心里偷着乐，老妈，这才像个女生的样子嘛。
这感觉，家里天天过年。叶彩霞在一边，高兴地咯咯笑，妈妈什么时候这么高兴过啊。
叶飞想，前世这个时候，卖了小猪，还清了大伯家的债后。可是，来年日常支出的钱可就没了，连来年学费都没了。
大过年的，王桂芳还时常偷偷抹泪，家里气氛压抑的很，真是不忍回首啊。
这一晚，孙王桂芳炖的是大白菜炖刀鱼，就着大锅片片，正对味儿。
在炕上理理账目，一共有一百三十多块。
“振国，欠他大伯的钱，今晚你就送去，少欠人家点人情。”王桂芳吩咐。
叶家一直就是这个传统，不愿借钱，借了的话一有钱就还。
要脸的人，都是还钱不过夜。
这也遗传进了叶飞的基因里。前世，叶飞创业是需要多轮融资才最终运作起来，
可是，收到天使投资那一刻，他心里一度极不适应。
资本运作的思维，看来也需要从小培养。
“爸，我去吧！捎带到德香大爷家，给小妮捎几本书。”叶飞自告奋勇。
大伯叶振邦也吃完饭了，两口子正在炕上搭档做棉鞋。
鞋底，都是用的废弃汽车外带，女人扎锥子穿孔引线太吃力，男人帮手。
“大伯好，我爸要来还钱，被我抢来了……”叶飞掏出整整齐齐的十张大团结，递给了大伯，“这是欠您家的一百块钱，您点点看。”
叶振邦跟老婆王丽云对眼神儿，啥情况？听说叶振国家的猪孩子不让卖，本来没指望这钱真能马上给，缓几天也能接受。怎么突然一下子有钱了，难道是叶大海在冷藏厂这小半年就能挣钱多了？
大伯的姿态还是有的，感觉跟前两天刚上门逼债的不是一个人。
“小飞，这点钱大伯本来不急用，你们要筹不来，我还想自己去借借别人的倒到坎呢。对了，你家怎么有钱了？”叶振邦打听。
“我这不是马上放寒假了吗？我跟我哥商量得帮家里挣点钱，就跟他们厂子合作点事。这不，不但还上了你们的钱，还给我妈买了台熊猫缝纫机呢！”叶飞还是孩子心态，特意炫耀一下。
这主要冲着王秀云说的。大妈，以后你可别在我们家面前显摆了！
熊猫缝纫机？王秀云这下可奇了，别说她们家那条件，现在满村舍得花钱去买台缝纫机的，只有几户。
羡慕之后是嫉妒、恨，这感觉接二连三的就来了。
王秀云明显脸色有点变，强作笑脸问：
“啊哟哟！你们真是发财了，做什么事儿啊。”
叶飞着急走，应付道，“就是倒腾点鱼，也没啥！我还要找我同学去，再见！”
毕竟是本家人，人家还借钱应了急，叶飞还是连声称谢后，乖乖退出来。
走到门口停住，侧耳听听，王秀云说：“振国家俩孩子哪来的本事！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天上掉下的？你抽空去打听一下……”
叶飞听了想，大妈，你真是见不得别人好啊！
这种势利人，眼里只有钱。就凭这属性，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会上门来求我爸妈的！
距离叶振邦家几百米，就是叶小妮的家。
捏着特意买来的《顾城诗选》，站在伊人窗外，叶飞虽然已经阅历颇多，内心还是涌起一种微妙的情愫。
这是一种只有青春年少的阿哥阿妹才有的感觉，酸酸甜甜。
记得前世，少年时代的自己只要面对叶小妮，总会神思迷离，想入非非。
他还在一首诗中写下了这种感觉——
如同面对缥缈九天而来的仙女，被一种圣洁的光芒笼罩。
可惜呀，谈恋爱的话，如果对另一方产生这种感觉，反而容易失去自我，反而会追不到心上人。
想到苦恋，叶飞又想到了琼瑶的言情小说，也曾风靡校园。书中多是苦恋，教错了好多人。
叶飞笑笑，追女生的正确方式他已经打开。
女生也是人，要把小妮当人看才行。
而且，更重要的，要自身有实力才行。毫无疑问，叶飞认为现在绝对有实力的。
咚咚！大爷，我是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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