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淳歌上京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了,在这一年淳歌潜心读书压根就没有了什么社会活动,用慕容夜的话来说是,淳歌这家伙提早进入了老年期。不过官家还是有喜事儿的,比如子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官家添了一个小孙子,面对这些喜事儿,官家都选择平静对待,甚至淳歌连面都没有出现过。正因如此东南的百姓也渐渐的忘记了淳歌,或许是热闹总有一天会过去的缘故,东南人们的视线早就离开了风光一时的淳歌,转而投向新任的东南统帅大人。官二伯这一年来也没闲着,屡创佳绩,得到了皇上的不少嘉奖,连带着官家也扬眉吐气,东南再也没人敢去触碰官家这个庞然大物了。
今日东南都在庆祝去年东南大战的胜利,整个东南弥漫着热闹的滋味,尤其是东南的官家最甚,在他们大摆筵席的同时,没有人知道淳歌的踪迹,他一如这一年的安静。只有官二伯和官家兄弟知道,淳歌去了一个地方,包含着他的爱与恨的地方。
那就是青山村,就是这一天淳歌与官家父子联手平定了东南之乱,也是这一天季乾彻底离开了淳歌的生命,淳歌懂了悟了也解脱了。所以今天,淳歌来了。
望着新坟已是旧坟,蓬蒿盖过了那块墓碑,望着那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淳歌怎能不想起那个开启自己情根的男子,他的一生完全是直道相思了无益的代表,明明是绝顶聪明,却仍是逃不开情关。经过一年的沉淀,或许淳歌能够理解季乾其实是死得其所,但淳歌自己却第一次尝到了相思的滋味,偶尔也会感叹那段从未发芽结果的情感。
“你我都回不到最初的年华,若是人生都只如初相见,我想世间会有很多的美好吧。”淳歌席地而坐。盯着季乾那块布满枝蔓的墓碑,也许谁也想不到,一代枭雄会葬身于此。
“阿乾,其实我挺想问你一句,你可后悔吗?”淳歌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微微哽咽道:“留不住了,我才知道,我放不下,那你呢,为什么能坦然地面对。”
风声里只有淳歌一个人的呼吸。周围的野花,只是看着,即便是淳歌泪眼,即便是淳歌问花。想必花也是不会回答的,反倒是清清冷冷的地方,只有淳歌这么一个冷冷清清的背影。
“若我是你,绝不会让自己输得一无所有。”淳歌笑着抹去了泪水,说道:“我的感情没你的深,我感谢你心甘情愿用自己最后的价值给我铺了一条阳光大道。你让我至少赢得了名,赢得了利,只是输掉了一个你罢了。”
风中的阳光,染上了乌云想来是要下雨了。淳歌今日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并且没有让阿奴随行,一时间的变天倒也让他无所适从。然而,只是愣了一会他就冷静了,反正没地方躲着,他有何必去找地方呢。可雨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落在他的肩上,他似乎能听见,雨打在伞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他抬起头。见着是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像极了,像极了季乾。
“阿乾。”淳歌下意识的呢喃道。
“果真是你啊,秋姑娘。”来人见着淳歌是一身男装。本来不敢相认的,可是看见那熟悉的面容这才确定了这人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秋姓姑娘。
“是你。”淳歌从混沌的脑中腾出了关于这人的回忆,这个男子便是与淳歌一同关在方宗祎囚室中的那个阶下囚,最后逃出了淳歌才知道这人是个俊小伙,还是个姓李的。
“是啊,我探听到季乾的埋骨所在,趁着今日得空特来祭拜的,你呢。”姓李的男子,将自己左手上的祭品轻轻放在地上。
“我也是。”淳歌收回眼光,朦胧间这人与季乾竟有七分相似,难怪淳歌会认错。
“你与季乾是旧相识?”李公子,一边摆着祭品,一边问道。
“认识的。”淳歌顺手也帮着摆起了祭品,想来也是惭愧,天底下也就他一人来拜祭人家,却是空手而来吧。
“想来秋姑娘与季乾的关系甚好,否则怎会前来拜祭呢。”李公子笑着想点只香,只可惜被淳歌给挡下了。
“雨天点香终是点不着的,心意到便行了。”淳歌将那只香放回了篮子里。
“也是,今日能遇见秋姑娘也是缘分,不知是否有幸与姑娘吃顿饭。”李公子这人出生高贵,倒是第一次约人家姑娘吃饭,连句拐弯抹角的话都不会说。
淳歌还没有回答,天边就有一个信号弹似的烟火,李公子见着了后,半掩着尴尬,连声道歉说是有急事要走了,还问了淳歌的住址。只是淳歌始终没有说什么,李公子也只得叹上一句,就看缘分的了,随即便将雨伞留下,匆匆的走了。
瞧着李公子雨中的背影,淳歌依稀想到那个雪日里,也有这么一个傲然独立的背影,但如今却早埋坟冢。淳歌将手中的雨伞撑到了季乾的墓上,而自己则是靠在墓碑上,望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另一个角度,又有一个男子望着李公子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很快他也来到了季乾的墓前,他也是带着祭品,撑着把小伞。
“你不怕冻着吗?”男子蹲下身来,问道。
淳歌抬眼见到的就是张略带苍白的俊俏脸庞,他摇了摇脑袋,淡淡地说道:“桑青”
“所幸你竟还记得我。”那叫桑青的男子,也学着淳歌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并不在意地上的水渍以及寒气。
“你的惊艳才绝,我怎能忘得了。”这人就是林洎,淳歌怎会忘记,当年一别两人倒是没有再次相见,淳歌本以为重逢时,应是大庭广众之下,哪知竟会是在季乾的墓前,还是这般的狼狈。
“呵呵,在此处得了你的夸奖。定坤会不会生气啊。”林洎倒是难得得调侃起淳歌。
“你认识阿乾?”淳歌吃惊了,这人可是东南的巡抚,一个官怎会与季乾这个匪,有任何的交集呢。
“还是有点交情的。”林洎似是想起当初与他对战军前的那个男子英姿雄发的模样,未曾想一转眼,便已是孤坟一座,只是可惜了他俩的那份惺惺相惜的友情。
“那倒是要多谢你在这种欢庆的时刻还想着他。”淳歌没有想过此时此刻季乾的墓冢竟会有接二连三的人来祭拜,他倒也是不孤单啊。
“我也不是挑日子来的,只是明日便要离开东南,想着总该见见在东南为数不多的朋友吧。”林洎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了一小坛酒。先是往地上倒了一点,自也喝了一点,说道:“今日能一次性见了在东南的所有朋友,倒也是缘分。”
“也就是你我他罢了。”淳歌浅浅一笑。接过酒坛也闷了一口,随后同样也是往地上倒了一点,复又递回给林洎。
“对,你说的对极了。”林洎喝得急了些,呛了几声,淳歌帮着他缓了口气。他看着淳歌的侧脸,像是入了迷一样,迟迟不肯移开目光。
“为何如此看着我。”林洎的眼神太过炙热,淳歌很快就发现了。他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上了泥渍,故而问道。
“不知道。”林洎自己也答不上来,他总觉着自己自从遇见淳歌以后就有些奇怪,具体情况他也说不上。
“算了,明日你便要离开了,今日就借着你的酒,为你践行了。”淳歌又干了一口,脸色也开始微红。
“行。我干了。”说着林洎还真就把酒坛子里剩下的酒给喝光了。于是乎他也醉了,淳歌则是缩到了角落里笑话他,最后还是他的书童。将人给扛走了。
又只剩下淳歌一个人了,淳歌低头说了一些话,便也站起身来,没有一步三回头的不舍,而是果决地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当淳歌回到官家的时候,官家的宴席早就吃完了,淳歌因赶路太急并没有吃晚餐,子衿下了碗面说是要好好给淳歌看看她的手艺。在等面的空档,淳歌逗着自己的儿子玩了。这娃子出生到现在也有四五个月了,淳歌只取了个小名,叫元宝。淳歌本来寻思着把元宝的大名一并给取了,可子衿不让。因为孩子的大名一定,那就是要记入组谱的,子衿说不能让这个孩子霸占着他们官家长孙的位子,故此才只有个小名的。
但这元宝也真真是奇葩,一般孩子只粘着母亲,不粘着父亲,可元宝却相反是一刻也不能离开淳歌的,淳歌也觉着这娃子可爱,只要是这娃子想要的,淳歌都不会拒绝,官家下人私底下都传将来这孩子可得给淳歌宠上天去。
等了一些时候,子衿的面也上来了,淳歌面不改色地吃着色香味都没有的面,说道:“过些时候我怕是要上京了。”如今的淳歌已是十六岁,距离春闱只有半年了,也该早些上京做准备了。
“这么快啊?”子衿虽然知道淳歌要上京赴考,但还有半年多,未曾想时间已是这么紧迫。
“是啊,慕容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过几天就会出发,我想再在家里呆上几天,便推迟了上京的日子。”淳歌不着声色地端着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大口茶。
“你什么时候出发?”子衿低着头,问道。
“一个月之后吧。”淳歌清了清嗓子,吃咸了有点渴啊。
“我去给你收拾东西。”子衿抱着元宝,连看都不看淳歌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淳歌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上京的事儿逐个告诉了官家的亲人们,大家虽然不舍但都知道事关淳歌前途并没有阻拦,只是吩咐淳歌照顾好自己。
一月之后,在官家人的送别之下,淳歌如期离开了东南,这个成为他故乡的有着他无限羁绊的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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