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辉煌
—31—辉煌
在一家高档酒店的宴会大厅里，冷餐酒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男男女女们已经来了不少。大厅里没有用餐桌椅，而是在大厅中间摆下了一排长条餐台，上面有自助餐似的各种精美食物、酒水饮料。现场也没有依惯例挂出一条醒目的横幅，而是用一些氢气球吊着彩带条幅，悬挂在大厅各处。更新鲜的是，条幅上的文字内容各不相同——
热烈祝贺王光辉先生当选省人大代表！
热烈祝贺光辉企业集团公司成立！
热烈庆祝光辉岁月项目工程质量开放日活动圆满落幕！
热烈庆祝光辉岁月小区未来业主寻宝活动圆满落幕！
人们在三三两两地互相招呼着，议论着——
“有点意思吧？把几个意思合在一起，办成冷餐酒会，这创意不错啊。”
“值得推广。”
“酒会之后还有歌舞晚会哩，那才是重点对不对？”
“难怪，老板们都带了女秘书来参加。”
“如今女秘书也分在岗在野，在岗的只有一个，在野的那就多了去了。”
“那领导们呢？秘书分为编内编外，在编的是男秘书，编外的是女秘书，编制外人员不归组织上管的。”
这时，现场播放的背景音乐停了下来。
接着，一个工作人员对麦克风说：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冷餐酒会开始了。有请省建工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尹杰先生致祝酒词，大家掌声欢迎。
尹杰、王光辉、高市长、罗区长这4人站在前台上，胸前都佩戴了礼宾花。
尹杰在一片掌声中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麦克风面前。大家注意到，他手中并没有文稿，是即兴讲话——
各位朋友们，尊敬的高市长、罗区长，还有王代表（他用手朝王光辉示意），大家下午好！
我今天上午接到三个方面的指示：高市长指示说要我代表他在这里致贺词；罗区长指示说要我在这里表达相水区政府的真情厚意；王光辉——王老板、王代表指示我，要我在这里替他讲几句感谢的话。
朋友们哪，我觉得有问题：市长、区长、省人大代表都让他们当了，为什么不让我来当呢？所以，我决定，在替他们讲话之前，我先讲我自己想讲的话。
（掌声，笑声）
我听出来，现场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鼓掌。
（更多的掌声，大笑声）
谢谢，谢谢。首先，我想说的是，王光辉先生这次当选省人大代表，那是他‘罪有应得’。为什么呢？第一，他是目前在相水区投资金额最大的私营企业老板，所以相水区的民众都把选票给了他；第二，他和他的企业历年累计纳税金额，在全区同类企业中是最多的，所以市区二级政府都支持他当人大代表；第三，省人大代表中的未婚青年太少，他也许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不管怎么说，他是省代表当中长得最帅的一个。
（掌声，笑声）
所以，我刚才说他‘最有应得’，是日取之最，不是四非之罪，此‘最’非彼‘罪’。
其次，我要说说今天的这个冷餐酒会。啊，不是说说，而是要批评几句：第一，酒会的规模不够大，只邀请了近100位来宾，排场小了点，与各位来宾的身份不相称嘛；第二，酒会没有供应热气腾腾的山珍海味，而是只安排了各类凉菜和点心，餐饮标准仅仅相当于英国的皇家宴会，达不到中国目前的豪华水平，这说明今天酒会的承办单位小气嘛。所以，我要提出批评意见。请问，今天的酒会是由哪个单位承办的啊？哦，是建工集团承办的？他们的负责人来了没有？来了？在台上？就是我啊！
（掌声，大笑声）
看来，我若不向大家说抱歉，就下不了台。为了弥补酒会的不足之处，我们特意为各位来宾准备了人手一份的纪念品。（工作人员给台上各人递上了酒杯）招待不周，敬请谅解。
朋友们，在这个骄阳似火的时节、在这个青春绽放的时代、在这个友谊之花盛开的时间和地点，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为王光辉先生当选省人大代表、为光辉企业集团公司的成立、为光辉岁月项目‘工程质量开放日’和‘未来业主寻宝’活动取得的圆满成功，也为我们今天的相聚相会，干杯！
（众人欢呼：“干杯！”）
在一片“干杯”声中，人们对尹杰的口才和幽默感纷纷赞叹——
“天才！这简直就是天才！”
“喂，他就是相水区的原任区长，以前在台上做报告只能照本宣科，不能体现他的口才。现在做了国企老板，可以自由发挥了。”
“他确实有才，而且是领袖之才。”
这时，王光辉与高市长、罗区长、尹杰这4人走下台来，手里各自端着酒杯，开始了与各方宾客敬酒碰杯的“绕场一周”之旅。
他们首先来到公司的高管团队当中，由王光辉一一介绍。
王光辉：这位，祝建平，我们的集团公司总裁兼置业公司总经理，我的兄弟加伙伴。在公司他是我领导，我听他的，我认真努力地工作，但还是经常被他批评得灰头土脸。
众人都被逗乐了。
王光辉：这位，付国庆，置业公司副总经理，分管工程技术，是我们的总工程师和技术总监，他最擅长的就是挑毛病。尹老板，你们二公司的施工员都怕他的，一见到他腿都发软。
尹杰插话说：好，管工程质量那就要铁面无私。今后你若与施工员有工作矛盾，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王光辉：这位，王光明，年轻有为的拆迁事务公司总经理。旁边的两位，李忠和黄健都是副总经理。他们有一支能干的队伍，是专门对付钉子户的。高市长、罗区长，你们市区二级国土局都还欠着他们一点合同款项，最近应该划款了吧？
高市长和罗区长异口同声地说：划了划了，我亲自督办的。
王光辉：那好，你们应该喝一杯。
王光明举杯说：感谢各位领导，我敬你们。
王光辉：这位，小帅哥田力，我的助理，也是我们投资公司的代理总经理。小田，快给领导敬酒啊。
田力：祝各位领导身体健康。
王光辉：这边几位，我们的财务总监、营销总监、设计总监、行政人事总监，都是我们的业务精英，优秀人才。
接着，他们来到了房产销售代理公司总经理陈小成面前。王光辉正欲开口介绍，却见有8个身穿统一制服的年轻美女，忽然齐唰唰地站成一排列队，齐声说：欢迎来到光辉岁月，各位领导辛苦了！
大家乐得心里美滋滋的。
王光辉：各位，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粉军团’，王牌的售楼小姐，据说她们个个都是百万富翁，名气很大呀。
罗区长说：这一次的寻宝活动就是她们搞的，效果非常不错。不仅宣传了‘光辉岁月’项目，也把我们相水区宣传出去了，我应该感谢你们啊。所以，昨天我听我们的秘书长说你们借走了100个银元，我就说不用还了，就当是宣传经费嘛。
王光辉：哟，罗区长客气，那我就谢过了啊。不过，那些银元听说还有权属方面的争议吧？
罗区长笑道：那些争议都会不了了之的，王老板放心。你们碰到问题可以用钱解决，我们碰到问题可以用时间解决嘛。再说了，你们主动将全部银元交给政府，政府也该奖励你们呐。
王光辉见那8个美女还站着队，就说：喂，美女们，你们不用站着了，现在是酒会时间，你们都随意吧。还有，你们都得吃饱喝足了，晚上还有舞会哦。
大家都会意地笑了。
接着，他们来到建工集团二公司总经理肖钢面前。肖钢一脸憨厚地端着酒杯等在那里了：各位领导，你们好。
尹杰对高市长和罗区长介绍说：这位是我们二公司的肖钢总经理，光辉岁月项目都是他们施工的。
肖钢说：我们搭了寻宝活动的便车，组织一些潜在的购房者到施工现场参观，展示我们的施工装备和质量控制流程要点，让大家了解住宅建设的工程常识，效果很好。
王光辉：对对对，这就是工程质量开放日的活动内容，目标是让购房者对我们的房屋质量有信心。
正说着话，王光辉的肩膀被人在后面拍了一下，他转身一看，原来是市规划局副局长周飞跃跟他打招呼。
“哟哟，周局长！”王光辉一看见这位周局长就想起了“抑郁症”三个字，还记得他有记秘密流水账的习惯，就下意识地在心里紧张了一下。然后分别向高市长和罗区长介绍，“这位，规划局周局长。”
周飞跃：我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啊哈哈。
王光辉：今天是几家有关企业举办的联谊活动，都没有邀请政府机关部门，对不起啊周局长。
大家握手之后，王光辉就与周局长在一旁碰杯喝酒去了。
肖钢说：各位领导，正好集团老板、市长、区长都在，我要借此机会向你们汇报一个情况：其实，我们在前阶段的地基土方施工过程中，多多少少地挖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高市长和罗区长都看了尹杰一眼。
尹杰说：我已经听他们汇报过了，特意要求他们向政府报告。
肖钢：是这样的，我们每当挖到东西，就录取了现场视频，由专人负责监督保管，没有发生任何差错。我们之所以现在才向政府报告，一是因为并不是大规模的文物发现，而是一些零星的私人墓藏品和窖藏品；二是因为要避免对工程施工进度造成直接影响。
高市长笑了笑，说道：这可以理解嘛，若是当时报告，就得停止施工，让文物部门保护现场，确实会影响工程进度。我看，只要保管措施得当，就移交给区政府吧。
罗区长：好啊，既然市长都表了态，我当然照办。话说回来，这种情况只有国营施工企业，才会上交给政府。若换了是私营的施工单位，那些东西都会被人私分了对吧？
“对，对对。”大家一致肯定。
罗区长：所以啊，我的意见，还应该按有关政策，对施工单位的有关人员给予奖励。
“好，同意。”高市长和尹杰齐声赞成。
肖钢从集团董事长和市长、区长的话语中感觉到，他们几个人之间的高度默契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严丝合缝、妙不可言。
他们继续向前移动脚步，一边与人碰杯喝酒，一边互相介绍。
肖钢介绍说：各位领导，我旁边这几位，都是工程监理公司的朋友。
王光辉介绍说：这几位，是建筑设计院的设计师朋友。这位是李主任，‘光辉岁月’就是由他主持设计的。
“幸会，幸会。”
……
房产代理公司的陈小成走到祝建平身边，来给他敬酒说：祝总，我要祝贺你荣升集团总裁啊！
祝建平笑道：你看你看，笑话我了吧。
陈小成：而且，我的很多创意项目，都得到你的指点帮助，一直还没有机会向你表达感谢。
祝建平：你越说越远，再说就跑题了啊。不过，我在心里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又不知能不能问，所以一直忍着没问。
“是吗？这是什么情况？让祝总这么犯难，看来真是个问题啊。祝总，你就大胆问嘛，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是想问你：你手下一大群内外兼修的美女，你是用什么办法留住她们的？”
“绝，你这个问题真是问得绝，祝总我只能向你和盘托出了。”
“不要，若是关系到商业机密，那就当我没问过啊。”
“那也不算什么机密，但也请你不要扩散传播就对了。”
“好，请你放心，我是讲诚信的。”
“祝总，不瞒你说，我在公司名为老板和总经理，其实我只是给那些美女们做经纪人。不明白吧？我在公司实行‘核心员工股份制’。”
“哦，‘核心员工股份制’？”
“对呀，我按照你说的‘内外兼修’这个标准，确定我要长期共事的员工，与她们签订企业股份协议，公司利润每年分配一次。重点是，这个协议有专门的条款规定，她们若要退出股份，必须提前12个月书面申请，并且要承担一笔违约金。祝总，我只能说到这个程度啊。”
“够了，够明白了。我说嘛，我就纳闷，你能招到这么优秀的员工就已经是很不容易，而要留住她们那就是难上加难呐，原来你是另有高招，真是令人佩服。”
“祝总，我一个普通人，一无背景，二无资源的，要参与市场竞争，就只有对合作者让利这一条路可走。”
“最奇妙的是，你和她们的协议是股份合作协议，而不是劳动合同。这样，你们的关系就是共同经营关系，而非劳资关系，那就不受《劳动法》管辖。这其中的好处，你占了十之**啊。”
“这些年轻女孩，既能得到华丽虚荣，又能收获金钱实惠。所以，那些挖墙角的、钓金鱼的，也就无处下手啦。”
“啊哈哈哈，正是！正是！”
……
王光辉他们4位“巨头”已经完成了“绕场一周”的预定程序，都喝了不少酒，回到台上时已经有几分醉意。
此时的王光辉，感觉眼前的灯光都慢慢地变幻成了黄金发出的光芒，空气中洋溢着黄金的芬芳，人们手里的酒杯都化为金杯银杯，闪烁生辉；同时，他看见“光辉岁月”小区的座座高楼，全都是用钞票叠成，耸立如林，蔚为壮观。
他的脚下则出现了一条用各国货币铺成的财富大道，通向高山之巅，直指云端。他在众人的掌声中，步态轻盈、神情潇洒地走向一座最高的山峰。
甚至，他依稀仿佛之间，回忆起了自己食不果腹的童年和衣不蔽体的少年，还有咬牙坚持的军营生活、初涉商海的酸甜苦辣，等等情节场面，犹如一部快速播放的电影纪录片，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若隐若现。
他的耳畔传来了母亲的哭泣声，母亲抱着3岁的他说：辉儿，你要坚强起来，你爸爸不要我们了，莫哭，你还有妈妈，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
后来，母亲抱着5岁的王光辉说：辉儿，对不起，妈妈不能给你吃饱穿暖的生活，只能把你送回到你爸爸身边。妈妈这是为你好，我改嫁也是迫不得已，妈妈会想你的。
再后来，有一天，11岁的妹妹王丽辉在家里大声哭泣，对妈妈叫嚷“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而父亲则对18岁的王光辉说：辉儿，我跟你的后妈过不下去了，决定离婚，你打算怎么办？
王光辉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没有哭，而是拉起妹妹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那个破碎的家。同父异母的俩兄妹从此相依为命，再也没有回去。
再再后来，王光辉成了一名边防武警战士，在云南边境巡逻站岗。他将妹妹带到那里去上学，由一家边民照顾她的生活；王光辉则经常照顾那家边民的跨境贸易，并从那时开始了财富的原始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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