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魂飞魄散
这样一个小姑娘，居然是奈何桥上的孟婆？！
不过这个小姑娘一开口，我就知道她肯定不是看起来这样年轻了。
她的声音苍老得如同干瘪的果子一样毫无水分，她的眼睛明亮得像是暗夜的星辰，可是声音却像是历尽千年风土打磨一样。
“七爷。”
“不敢当。”
陆七对待孟婆的态度明显和骨汉还有晚娘不一样，我也是稍稍低了低头，说了一句：“孟……婆您好。”
孟婆就像是根本没有看见我也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直接侧了侧身，对着陆七点了点头，“七爷请进。”
陆七抱着我进了孟婆的屋子，说实话，从外头看这屋子至多不过两平米，可是一进来却宽敞得很，最少也得有四十平。
要不是看见孟婆屋子里头生着火炉，我几乎都忘记虽然阴间这样冷，阳世却还是夏天了。
不过鬼本来就是没有体温的，不知道为什么孟婆却要生个火炉。
虽然心里好奇，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没有问，只是靠着陆七坐了下来。
孟婆一言不发地给陆七倒了杯茶，又是一点都不别扭地忽略了我。
陆七好像也觉得尴尬，坐在那里摆弄着手指并没有喝那杯茶。
孟婆坐下来拨弄了火炉，然后就靠在了椅子上，慢慢呼吸便平稳了下来。
我猜孟婆恐怕已经睡了过去，而且根本不记得我和陆七来了的事情了。
陆七试探着咳了几声，孟婆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骨汉说您不在村子里，幸好我进来看了一眼。”陆七抿了抿嘴唇，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孟婆悠悠睁开眼睛，好像刚刚从梦里醒过来一样，半天才清醒过来，沙哑着嗓子从喉咙里含糊出了一句：“是啊……我前几天是出去了一趟。”
孟婆还是没有问陆七为什么要过来，我现在都替陆七尴尬得慌，可说到底陆七还是为了我，想到这里，我整个人就又别扭了起来。
“自打离开之后，就没有再来拜访过您了，是我的不对，这次过来叨扰，也是有事想要帮请您帮忙。”虽然我和陆七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也确实没有见过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看来这孟婆，肯定不简单。
孟婆坐在椅子上摇晃了一下，火炉里头燃烧着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木柴的东西劈啪作响，勉强不让这屋子安静得尴尬。
“年岁大了，记性也不好了，七爷该是有六……八百年没有回来过了吧。”孟婆半眯起眼睛，抬头问了陆七一句。
陆七轻声应了一句：“七百八十年了。”
“是啊，这么久了……”孟婆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下一秒就又要睡过去了一样，“七爷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能让老身帮上一帮的？”
陆七低头看了看我，“她……没有了一魂一魄，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带她来您这里看一看，不知道是不是收在您这里了，若是没有，您见多识广，这些年来见过的鬼魂也多，您知不知道，她这一魂一魄去了哪里？”
孟婆顺着陆七的视线朝我看了过来，虽然紧紧地盯着我，可是眼神却空旷得很，就好像是在看一团空气一样。
陆七攥着我的手越收越紧，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虽然身上没有力气，可是此刻我的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
毕竟要是找不到，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之后，我就会彻底消失，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心里头既难受又恐慌。
那种感觉完全和害怕不一样，就好像医生告诉你你明天八点就会死，你根本不会感觉到害怕，你只会觉得难受和恐慌，因为明天八点这个时间实在太过确定，你知道你还有时间，可是你一定会死。
一定会离开这个你熟知的世界。
而魂飞魄散，比死还要惨。
我想我现在看孟婆的眼神一定热切到好像下一秒就要吻她一样了，可是孟婆却摇了摇头。
她说：“我不知道。”
陆七猛地收紧揽住我的胳膊，我肺里头的空气全部被挤了出去，难受得我咳了好几声。
“不可能，您肯定知道些什么的！”
“这世间之人死了之后便化为亡魂，大多数的亡魂都会去往奈何桥上饮下忘魂汤之后往生，可也总有一些如七爷一样的亡魂并不会往生，而是在这六界里头自由来去。一魂一魄不能凝聚，老身不能收，更是可能出现在这六界里头的任意一个角落，况且这魂与魄，还很有可能不在一处。”孟婆的话不疾不徐，就好像是在说一个人人皆知的常识一样，不带半分情感。
我的心猛地向一沉，陆七也是往椅子上靠去，显然被孟婆的说法骇住了。
“七爷要是有闲情逸致，就去找一找，说不准就会碰上，要是找不到……”孟婆稍稍停顿，似是想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可她的嘴角并没有上扬，只是继续说道，“左右这活人，本来就陪不了七爷多久，七爷也不该搭上太多情感。”
孟婆年轻漂亮的面孔上一点多余的情感都没有，也是，她看过这么多亡魂，应该早就麻木了吧。
就算是我魂飞魄散了，和她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和陆七也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我拉了拉陆七的袖子，示意他我无事。
可是他眸子变得猩红，我心下一紧，生怕他与孟婆起了冲突。孟婆一看便不简单，先前在骨汉那里陆七已经受了伤，要是再为了我出什么事，我便是不魂飞魄散，恐怕也要搭上几世才能还得清他的恩情了。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烦请孟大娘，帮我一帮吧。”陆七攥紧了拳头，下一秒钟却低下了头去，朝孟婆哀求了一句。
我莫名感觉到了心疼，想要去拉陆七，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孟婆站了起来，在后头那个布满灰尘的柜子里头翻了好半天，才走了过来把手里头的小瓶子递给了陆七。
“老身委实不知道那一魂一魄的去处，不过这凝魂剂能叫她好受一些，不至于日日无力嗜睡。七爷若是非要找到不可，老身也只能多嘱咐七爷一句，这一魂一魄纵然离体，总还是和她有些关系的，七爷该到那些可能的地方去好生翻找一番。”
陆七抬起头来，接过了孟婆手里头的小瓶子，又点头说了句：“谢过您了。”
虽然孟婆没有看我，不过我也小声说了句：“谢谢您啊，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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