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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未道相思已刻骨


  

  此时,一只大鸟扑愣愣直飞而来,落在了骏马之上,马儿踢踏了两下前蹄,显得无比亲热。

  那是只鹰,我数次见过!原来这里竟是帝师所在!

  难道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在千山万水之外又让我们遇见?

  但我已决定忘记了,忘记自己是君家的女儿,是你的皇后,是颜歌的女儿!

  记忆中那个温润若水的男子,他已经去了遥远大漠,再没回到我身旁。

  轩辕帝的手悬浮在半空,如同定住一般,一个个破碎的音符从他的唇中逸出:“颜儿……你……怎么了?”

  而后斗笠被掀翻在地,熟悉的面容一览无遗,还有那双眸子,深邃如初。

  “颜儿,是我啊!”

  我移开目光,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的心也会随之破碎。

  四周,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依次闪过。

  一头雾水的惜时,眯着双眼的柴叔,懵懂不知的阿叶,震惊木然的濮阳!他,一定就是我在竹宫见到的男子,那个拥有七星龙渊剑的人!

  难怪,似曾相识!

  我的目光最终与他粘连,脸上丝丝浅笑不露破绽:“先生,这位是……”

  他眼中闪过异色,苦笑:“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客人,炎大哥!”

  我了然“哦”了一声,转而去看皇上,巧笑嫣然:“炎先生,我是白芷。”

  他脸上伤神褪去,起了秋雨般冰凉薄雾:“白芷?白发?芷颜?”

  心里像被针扎着,呼吸不过来,我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炎先生气度不凡,那颜儿姑娘想必也是倾城倾国,岂会是我这半人半鬼模样?”

  猛然间,身子突然失重,刹那间已置身于温暖臂弯,熟悉的墨香透过半湿的衣裳传来,还有淡淡葡萄酒的醉香。

  紧咬牙关将泪意压下,哪怕再多一刻,我就会沉沦了,我怎么能够再度陷入这残忍的温柔之中……

  他不理会我的挣扎,仍自说自话:“你是颜儿!虽然你已白头,可在我心中仍是最美!初见你时,你扎着两个小角辫,笑着喊我仙人大叔的模样,怎会再忘!”

  我心中一惊,又想起桂宫稚儿天真无邪,冰冷的心再度被撕成两瓣。

  镜华大长公主的话响彻耳旁:“不然你以为,皇上凭什么封你皇后?真的是天命中宫?”

  真的是天命中宫……天命中宫……天大的谎言……

  心中所有的酸楚都齐聚在了指尖,拼尽所有的力气将自己推开那个让自己迷恋的怀抱:“你认错人了!”

  这时……“娘!”阿叶脆生生地在我身后喊着,登时将众人的吸引力都移开了。

  “轩儿!”

  我的脸色刷的煞白!

  濮阳伸出来欲扶住我的手窒在了当地,本就如斧凿刻的面部线条更加僵硬,脸色也更黑了几分。

  一片沉寂之后……

  “轩儿,你是轩儿!”皇上从又一度的震惊中回复过来,慨然长叹,紧紧将阿叶搂入怀中,“天不负我!”

  说罢将他抱了起来,和声说道:“轩儿乖,快叫爹!”

  阿叶搂着他的脖子,神色困惑:“你是我爹?可我不叫轩儿,我叫阿叶!”

  胸中有一股酸楚的激流在扫荡,我撇开脸去,正对上濮阳的目光,阴鸷眼瞳瞧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曾经炙热的焰火渐渐冷然。

  雨停了,久违的阳光冲破云层,恣意地将金光洒向潮湿的大地。

  风未止,撩动着房前屋后的树叶飘舞飞扬,墙上青藤早已枯萎,在秋雨过后耷拉下了脑袋。

  屋中,鬼面具仍呲牙咧嘴,无视着一屋的死寂。

  “乔布说你冲入了大火之中,你是怎么带着轩儿出来的?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回宫?难道是因为这一头白发?”

  我茫然无语,仍是像看到陌生人一样看他。

  濮阳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递给他:“我见到她的时候,全身是血挂在崖底树梢上,肩膀上还有伤,或是因此而失去记忆也说不定。”

  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握着茶杯的手关节却已经发白。

  果然,皇上大大触动:“可知道是谁所为?”

  濮阳深深看了我一眼,语气奇怪:“如果我没猜错,应该与伏昊期有关。”

  我愕然抬头看他,他似未曾在意背过了身去。

  手中一暖,已被轩辕帝紧紧攥住,他的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伏昊期?外间盛传他在陵阳得一白发美姬,我还道是障眼法,原来……难怪他日日留连得月楼,久久未赴蜀川。好一个倾城复倾国,佳人难再得!伏申知道了不知该作何想!不过……此次伏昊期滞留陵阳,事有蹊跷。本来以他风流成性的名声,在哪收个姬妾也是平常,为何单在陵阳就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有人故意在背后煸风点火!”

  “不错,而且此人计策甚妙,沙平的注意力大半转移到了伏昊期身上。”

  濮阳似无意中看了我一眼,紧跟着又问:“你的意思,是那人的点子?”

  皇上沉着摇头:“不一定是他,但一定与他有关!”

  他似想起什么,皱了一会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颜儿,不记得过去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过几日,我带你去见一人!”

  我将手缩了回来,下意识地站在了濮阳身后,如同找到了遮风的巨石。濮阳的身子猛然一震,困惑地看着我,无声的探询。

  “先生,炎先生似乎累了,让他休息一会,我们出去吧!”

  濮阳回头看着皇上,皇上也正在紧紧盯着我拉住濮阳袖口的手,气氛登时怪异起来。

  此时他的脸色足以用狰狞来形容,而他的声音似雷霆万钧直袭耳边:“曜,你先带轩儿出去!”

  我紧紧抓住濮阳的袖口,一刻也不放松,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草。

  濮阳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没事,我和阿叶就在外面。”

  又对皇上说:“你别逼她太紧!”

  我的视线紧随着他离去的身影,直至被人扳回去,皇上脸色铁青,深眸中暗藏惊涛骇浪。

  “是朕在逼你,还是你在逼朕?”

  我漠然摇头:“我不敢!”

  他的表情突然转怒为喜,微有暖意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而后轻轻捏了一下我的鼻尖:“还装!明明知道是我!明明还记得!”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索性闭口不语,重重宫阙中,若论心机,谁能比得过他?

  他之前一直以“我”自称,方才却改口称“朕”,并非因为习惯,不过是试探我而已。

  缓了一缓才开口说道:“你怎知不是濮阳先生告诉我的?”

  “有些事情,男人永远不会开口对女人说。”他边说边脱去身上已经湿透的外衣,在床边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过来!”

  见我不动,他叹了口气,又站起身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一步步向床头走去。然后自己先坐倒,再将我按坐在了他的腿上:“从前不是经常这样子吗?”

  我微沉了脸:“我都不记得了!”

  他笑笑,倒也不气,语气仍如从前一般平淡而微带了宠溺:“死里逃生一回,模样没变,胆子倒变大了,性子也犟了!你可知道你方才犯的是欺君之罪?”

  我不吭声,腰上突然一紧,他的头埋在我的胸前,声音闷闷的:“你在气我当时针对你父亲暗中布局一事?”

  “国家大事,何时轮到我来操心了?”

  “最近有人旧事重提,欲拿椒房殿失火一事做文章!”

  他故意顿了一下,抬头见我神情关注,才满意地笑道:“宫里头有个老宫女疯了,说了些疯言疯语!这些话原没什么,可听者有心,居然牵扯到了你父亲!”

  父亲不是已经请辞了吗?中宫皇后也没了,嫡皇子也一道葬身火海,还有什么人念念不忘呢?

  “当时,你父亲出兵围宫,最后我却没有问他的罪,你不奇怪吗?”

  从不曾细想,但此时他一问,我也倒生出些奇怪来。背天子擅起兵者,与天下共伐诛之,按说没有什么比这个罪名更大的了,可父亲居然能全身而退!

  “你可知道,我没有问罪的理由是什么吗?”

  我茫然摇头,原来刻意的忽视并不能使自己对这些问题淡漠,相反,更急迫了。

  他神情肃穆,向我学起当日朝堂之上的模样:“君爱卿救女心切,朕岂会问责于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似又忆起那时那地。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我葬身火海,直接的受益者居然是君家!

  “为此,朝中大臣颇有微辞,但因为还牵扯到晋安王,华太傅都不敢出来说话。当时就有一种说法,你父亲为了师出有名,暗中命人在椒房殿纵火!”

  “不可能!”我断然否决,就算父亲有这个意思,二哥绝不可能同意。

  “我也认为不可能,虎毒且不食子!可是,看你安然无恙,我就想,这也不是没可能。”

  “你!”我怒目圆睁,虽然对父亲失望,可这个时候却不能泰然处之,“是阿泽带着我们从暗渠下面爬出来的!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他猛地抬头,眼底微微见红,连声音都有些变了:“暗渠?”

  见此神情,我顿时鼻尖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从刚才就一直忍着的眼泪扑扑落下来。

  酒窖下的暗渠,阴闷潮湿,脏污腐臭。才刚会走稳的轩儿边哭边蜷曲着身子奋力爬行的身影,知夏奄奄一息的哀求声,还有,我的血流入她体内的时那种锥心刻骨的痛,此生,再难忘记!

  自顾伤心,却没发现整个人已经被皇上紧紧抱在了怀里,力道之大让我一时连呼吸都困难。

  “颜儿!颜儿!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手劲也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我揉入他的身体之中。

  我用劲推开他,心里因为渲泄而稍微轻松了一些:“世间的事,谁是谁非真能说清?或者是我拖累你也说不定!你是君王,凡事当以天下为重,你即使问了父亲的罪,我也不会怨你!”

  我真的不怨,因为我知道站在主动位置上的不单有你,还有我父亲!

  他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只悠悠叹道:“你还是在怨我!”

  窗外,袅袅炊烟低低盘旋,似乎将他带入回忆之中:“轩儿周岁,匈奴为何会掳去月氏使者?因为他们得到消息,月氏带了西域地形图来与天朝交好。”

  我一脸的讶异:“你是说,父亲故意透露消息好让天朝有发兵匈奴的理由?”

  他苦笑:“若没有证据,我不会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此事已经过去。”

  我微微颦眉,心中早已信了他的话。

  “若在我和你父亲之间作个决择,你会选谁?”

  我一愣,半晌才说:“当时,我选了你!但是,现在已经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了。”

  我怎么能忘记,在椒房殿之中迫切的盼望着帝师的到来?又怎能忘记,在桂宫里是如何的将自己的心捧出摔得粉碎?

  他没听出我的话外之音,只是温和一笑,突然又话峰一转:“但我出兵,主要目的却不是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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