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斜坡底下
叫洛夫的女子十三、四岁的样子，洁白娇嫩的皮肤如粉如黛，一颦一笑皆如始盛开的三月桃花。土褐色的襦衣衬着一袭乳白色的长裙，婀娜秀美，亭亭玉立。虽身着粗布衣衫，却掩饰不住她绝美的姿容。
“嘻嘻，走吧！子伊。”说着，她轻快地拾起扔在道旁的斜口背篓，挽着子伊朝着河边走去。
一处斜坡底下，背阴的泥土湿润松软。一丛丛芣苢遍地生长，有些已经结出了密密麻麻的籽。斜坡与对面的群山形成了一个半喇叭状的开口，成片成片的桑树展现在眼前。一条栈道穿插其间，如一条蜿蜒的蛇通向远方。
远方的世界是什么？简子伊现在已经无法确认。
阳光柔柔的照耀着山坡旁的树丛，有鸟鸣啾啾，伴着斜坡旁的小溪涧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声音，让人仿佛置身在世外桃源中。
她们放下篮筐，半蹲着身子采摘着野菜。简子伊半窝着身子，不停地采摘着，一些事情就像一团麻一样让她疑惑。
“子伊，你怎么了？”洛夫看着子伊手中的芣苢大叫道。
子伊抬起头，无辜地看着有些夸张的洛夫。
“不是啦！”洛夫立起身，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抓出子伊篮筐中的芣苢，“看看，看看。你怎么可以只摘叶子呢？你今天怎么了？没事吧？”洛夫伸出手，往子伊的额头上摸了摸，“不会呀！完全正常呀！”洛夫自语道。
趁着空隙，子伊瞟到了洛夫筐中的芣苢，一株株芣苢是连根拔起的。不是说采野菜吗？难道不是挑嫩的采？子伊有些疑惑。她忙说：“嘻嘻，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些叶子又大又嫩，太好了。”
“看吧！以前我专门摘叶子的时候，是你数落的我。是吧？”洛夫说，“你还对我说，芣苢全身都是宝，叶子可以过了水，晾晒一下，做成酱菜吃，味道好，还清凉解毒。它的籽可以晒干做成枕头，对了，上次我做了两个芣苢枕头，就被太守夫人早早的给预定了，一株一个，嘻嘻，赚了吧？你还说，它的根可以晒成草药，草药铺的老板不是专门喜欢我们的芣苢吗？他说，我们采集的芣苢去了叶、去了籽，熬煮起来药效更强。”
这一切是真的吗？恍惚劲还没过的简子伊如喝了迷魂汤。阅历告诉她，一切都需重新认识。
她笑嘻嘻的看着洛夫，看到那些结满籽的芣苢，她说：“你看，这些就要成熟的籽，撒到泥土里，就会长出好多好多的芣苢。这样，明年的时候，这里就会有更多的芣苢了。”
“哈哈，子伊，你就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着，洛夫摘下一根结满籽的芣苢，捋下它的籽，抛洒着，“哈哈，这样，明年就可以采到更多的芣苢了。是吧？那我也摘叶子。我也不要连根挖起了。”
“你看，这些低矮的，还没有结籽的芣苢我们就可以连根采，那些结满籽的就留着。”
“嗯！这样！明年这里，一大片，一大片。全都是，明年的我们还来这里采，是吧？”洛夫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好像她的眼前就是那密密麻麻的芣苢一般，明亮的眸子满是笑意，盈盈如一汪春水。
“嘻嘻，真聪明！洛夫，你说，我二哥是不是还在斗鸡呀？”
“一定是！整天游手好闲的，除了斗鸡还是斗鸡！诶！我就奇怪了，你娘为什么还那么宠着他。唉！”她哀叹道，“只怪这世道不公平，谁叫我们是女子呢！”
简子伊有些惊讶，那个小小的女子看来也有看不见的苦恼。
“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呀！爹娘老了总是巴望着儿子们养老送终，对他们好点也是应该的吧！”简子伊说这话时，有些痒痒。她突然明白了，根植在男人心中的那些骄傲，植根在这片土壤的最深处。
“或许吧！难怪我娘就是对我兄弟好，给他们置办田地。我呢？连一件像样的罗裙都舍不得。”
“娘不给，我们就自己挣呗。”简子伊说。
“哈哈，你说的没错。哦！对了，上次，你去集市上换丝的时候，不是换回来一个发簪吗？给我看看。”
“发簪？哦！你说玉兰花发簪？”
“嘻嘻，是呀！我在村邑口遇见你的时候，你说的。还说回家再给我看。看吧！一回家，你就病了。而且这一病还好些天。”
“我？病了？”
“天！你没病糊涂吧！昨天，你娘还去给你去乡里请了坐堂医给你治疗。坐堂医说，你今天就可以下地干活了。哈！神了，是吧？”洛夫眼也不眨一下，炒豆一样的声音巴巴作响，“给我！”她伸出手对着子伊说。
“什么？”
“发簪！”
子伊一掏，两支一模一样的发簪从袖口露出。
“哈哈，两支！子伊，给一支我吧！嗯？”洛夫说着，也不由分说，从子伊手中抢过一支，“哈哈，太美了。我喜欢！”她顺手插进了自己的发髻，玉兰花的花瓣隐隐的露在发髻外，有隐隐的浅绿深埋期间。
“洛夫！下次给你买更好看的好不？”子伊不是舍不得，实在她是不知道了，到底哪支是从桌底下捡的，哪一支是她自己的。
“不！不要，我就喜欢这个！”任性的洛夫不依不饶。
子伊想伸手去摘，突然，有嗝嘚嗝嘚的马蹄声，从远方驿道传来。
似乎是一群人，不！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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