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宫廷秘史 3
顷刻间,一群宫官从旁边窜了出来,搬来了一条长凳。其中两名宫官手持紫荆木讯杖,此讯杖长六尺,大头围一寸三分,小头五分。
“皇上饶命!皇后……妹妹饶命!我再也不敢啦!”赵德栋见此阵仗,心中更是惊慌,连连告饶。
殷陏此次打定主意要惩治这个无法无天的国舅一番,手一挥,两名宫官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赵德栋从地上拖了起来,直接架到长凳上按住。持杖的两宫官立即上前,也二话不说左右开弓,如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御花园。
赵丽蓉撇过头,脊背挺得直直的,双眼紧紧地闭着不看,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几乎扭曲,双手紧紧交握于桌下,长长的指甲掐嵌入肉中,有一把火在心口炙热地烧着,却不好发作。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定要端木玉琳和端木玉敏加倍奉还她今天所受屈辱。
赵丽蓉心里有数赵德栋根本就挨不住五十大板,她听着声默默地数着打板数。当数到十五的时候,已经听不到赵德栋的嚎叫声了,他已晕死过去,板子却还在继续。
赵丽蓉又在心里有默默地数了五下后,猛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闭着眼睛不敢看的殷璆、殷蟠,伸手在他们背后偷偷地捅了一下。殷璆、殷蟠二人立即睁开眼睛看着赵丽蓉,赵丽蓉对他们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去求情。
只稍一个眼神,殷璆、殷蟠二人立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只是殷璆始终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而殷蟠则立马从座位上跳了下来,跑到殷陏面前跪了下来,大声地喊道:“父皇,您放过国舅吧!他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的打,再打下去,国舅的身子恐怕经受不住了,还望父皇开恩。”
殷陏倒是没想到儿子殷蟠会跑出来求情,眉头轻蹙,冷声说道:“你可知国舅犯了错,犯了错就要受罚。你不该为求情!”
殷蟠抬着头无惧地直视着殷陏的眼睛,用清朗的声音说道,“父皇,国舅是有错,可那也是端木姐姐太漂亮的原因。这么漂亮的姐姐走在街上,任谁都会动心,国舅只是情不自禁而已。端木姐姐你说是不是?”殷蟠转而拉住端木玉敏的手,轻晃着说,“美丽的姐姐心肠最好了,你看国舅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你就原谅国舅吧!”
端木玉敏也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此程咬金不仅是皇子还是一个十岁嘴巴抹了蜜的孩子,她恍惚了一下,若是就此作罢,险些被当街强抢的怨气就难以平抑,若是回绝殷蟠的求情,就显得自己气量小了,一时间就楞在当场,不知道如何接腔。
见端木玉敏已经被自己唬住了,殷蟠立即转向殷陏,又朗朗说道:“父皇,您不是常说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事,论事世间无孝子。国舅为我母后的亲哥哥,为我的亲娘舅,他犯了错当罚,可是天上雷公,地下舅公,我却不能不为他求情啊,父皇!”
听殷蟠这么一说,殷陏当下一怔,低头看着殷蟠,心想这孩子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已经十岁了吧,不仅个子长高了,心性也成熟了,知书达理,更是能言善辩,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一片至善至纯的孝心。殷陏心中顿感骄傲,也愧疚。不禁又想:这些年,他确实是疏忽了赵丽蓉母子三人。
想到殷蟠还有一个孪生兄弟殷璆,殷陏转头看向依然安静地坐在席间的殷璆,他对殷璆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殷璆缓缓地座位上站了下来,颇有大将之风地大步走了过去,停在殷陏面前,抬头挺胸直视着殷陏。
对殷璆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大气,殷陏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个孩子颇有他当年之风采,心中甚为喜欢。心念一动,殷陏突然想考考殷璆,听听他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于是低头看着殷璆,问道:“如果你是父皇,你觉得该如何了结国舅这件事,该不该饶他?”
殷璆想了想回答道:“杖刑至此是够了,再打下去难免会闹出人命。国舅当街调戏姑娘是有罪,但罪不致死,更加不至于安上犯上作乱的罪名,想必端木郡主当时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所谓不知者无罪,既然国舅并不知此乃北国郡主也就谈不上蓄意破坏两国邦交,更加谈不上犯上作乱。”
殷陏心里不免诧异:殷璆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竟然能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而且有胆子如此直言不讳地将事情点破,勇气可嘉,精神可嘉,其智慧更是了得。今天这两个孩子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赵丽敏至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当她看着剧情的一步步按着自己的计划发展,心中松了一口气。现在她不但不怪赵德栋给她惹了个大麻烦,反而要感谢赵德栋给了她两个儿子出尽风头,并引起殷陏注意的机会。
正当大家都觉得此事以及落幕的时候,殷璆突然又开口道,“但是……”
殷璆咬了咬下嘴唇,心里很是挣扎,他知道自己此话说出,就等于是刮母后的颜面,可是要自己昧心做出徇私舞弊的事他断然做不到。
殷璆顿了顿,侧身看了看趴在长凳上晕死过去的赵德栋,再回头看了一眼赵丽蓉,最后将视线收回,抬头看着殷陏的眼里,无比认真地说道:“但是为政以法,譬如北辰。既为晋南国国舅就该知书达理,谨守本分,然则胡作非为,心术不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殷璆这番话让赵皇后一时间有些恍惚,平日里两位孩儿都不敢忤逆她半句,此时殷璆口中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相当于在皇帝面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赵丽蓉相当的错愕、震惊,她不敢相信一向听话的殷璆会忤逆她,挫败感和愤怒感交织着在她心头如燃烧的熊熊烈火,她微眯着眼睛,目光如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扑向殷璆。
在场所有的人皆怔怔地看着殷璆,殷璆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满堂的人皆以为他会为赵德栋求情的,结果却不然,他竟然公正不阿,明断是非。
殷陏更是以此子为傲,觉得他此时有了几分自己当年的风范,赞许地看着殷璆,今天审的是赵国舅,他还想看看赵丽蓉教育出来的孩子能刚正到什么程度,是否真的能做到铁面无私,于是他又说:“那璆儿你觉得当如何处置?今日由你代朕做主,你说说看,该如何活罪难逃?”
思绪片刻,殷璆回答道:“革去国舅都督司一职,贬为庶民,闭门自省三个月。望我辈引以为戒,自省栖身,决计不能再藐视律法。”
殷陏上前拍了拍殷璆的肩膀,甚是欣赏其魄力。大声称赞道:“好!说的好!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殷璆,你不愧是我的儿子。我殷家的传人,就必须要具备恭敬忠信的品格。”
殷璆并没有因为殷陏的夸奖而得意忘形,他知道此番处置赵国舅赢得了父皇的赞许,但是恐怕会让母后对自己寒心了,不过若是让他昧着自己的心为国舅求情,他决计说不出口。他微微侧过头,偷偷地看了一眼赵丽蓉,赵丽蓉没有因为殷璆被殷陏重视、夸奖而高兴,她的眼睛里透着寒光,正阴测测地看着他。
殷璆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心里突生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宴会结束了,殷陏随玉妃回如玉阁了,众人也渐渐散尽了。空荡荡的御花园,独独留下了赵丽蓉、殷璆、殷蟠母子三人。因为赵丽蓉不走,殷璆、殷蟠二人亦不敢动弹半分,怔怔地站在风中看着母后。
赵丽蓉猛然抬头,狠狠地盯着殷璆,上前将殷璆用力地往地上一拽,厉声喝道,“跪下!”
殷璆身子微微一颤,脸色一紧,眉头紧蹙,咬了咬牙,却还是乖乖地跪下。
赵丽蓉二话不说,一步上前就是一巴掌。殷璆紧紧地捂着被打得发麻的脸,不哭也不闹,只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赵丽蓉。
殷蟠被吓坏了,呆呆地看着发怒的母亲,即使心痛弟弟,却也不敢出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赵丽蓉眯着眼看着殷璆,脸上的伪善早就随着殷陏的离去而撕下了,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阴狠毒辣,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儿子,只是陌生人,甚至是仇人,寒着声说道,“我要的儿子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最听话的。”
语毕,赵丽蓉直接拉过殷蟠的手,将他带离御花园。
“我要的儿子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最听话的。”母亲的话不断地在殷璆的耳朵响起。殷璆的心如刀割,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明白母亲的野心,她要的不过是个傀儡儿子。只要是她的傀儡,只要受她的控制,她就会和颜悦色,她就会是一个百分百的好母亲。反之,她就会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他,哪怕他是她的儿子,哪怕他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脉,也枉然。
在静谧如死水的夜晚,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被独自留在了偌大的却空无一人的御花园,迎着寒风,瑟瑟地跪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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