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胖子、影子、链子
他用拇指轻轻一扳,弹夹和套筒整个分离开来。我有点傻掉,不明白胖子为何关键时刻把保命的玩意拆掉,就见他迅速抓起一颗子弹塞进枪膛,牙齿咬住枪管后半部,然后示意闷油瓶放手不要管。
胖子完全是在玩命的做法,我只知道这人思想简单了点,没想到比单细胞生物还简单,耍帅也不挑个时候,刚上前要阻止,闷油瓶却点点头停止了攻击。
他闪到一边去的同时,胖子也松开了手,根本没给我想办法的机会,鱼老儿的触手一下子全部围上来,将胖子裹成一个人肉粽子,飞似地往嘴巴方向拖。
老鱼的血盆大口张到了极致,露出里面肉红色的牙床,我才看清那些触手不是从老鱼的身体长出来的,而是从喉咙的最深处伸出来。就听哗啦啦一阵骚动,胖子给拖到近前时那些触手像花瓣一样张开,胖子一晃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接着是死寂一般的安静,没有枪声也没有胖子的叫骂声,一切都静止了。
我干等着不动,等鱼老儿闭上嘴巴,两边的鳃孔喷出两股绛红色的水花,接着鼻子闻到久违的血腥味,这才意识到结果。
一切发生地如此自然,甚至没有时间让我缓冲一下。我不相信胖子就这么给吞了,他刚不是说没活够吗?他不还在骂我笨吗?怎么,这就完了?至少该有点声音吧,什么声音都行,放屁声也行,这种安静只让我想到一个词——死亡。
我无法描绘现在的感受,因为见识过太多的死亡,本以为早该适应了,却发现这种死亡与面对阿宁和潘子的死又不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难过和报仇,而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孤独感。
闷油瓶上前拉住我的手叫我快走,我立即甩开他后退了几步,然后四处寻找可以用的东西。我承认自己在和闷油瓶怄气,可我不想道歉,我也不认为胖子会死在这里,他至少该留个全尸,所以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件顺手的兵器,哪怕是块石头,然后冲过去凿开老鱼的嘴把胖子或者死胖子拖出来。
闷油瓶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干涉我没有安慰我,我像个傻X一样盲无目的了很久,也可能只有几秒钟,绝望才彻底占据我的脑袋,我强迫自己去坦然接受这种局面,又不知道接受过后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忽然叮的一声轻响将我拉回现实,自从猫儿山回来,这种声音经常在梦里出现,无比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我曾天真地归为脑部受损导致临时性幻听,也没过多在意。
这次我留心了,侧耳去听,很快捕捉到一段沉闷的号角声,是从鱼老儿的嘴巴里发出来的。我无法笃定,因为声音太轻微了,好像隔着几公里放了一段《菊花台》,心里却荡起一丝奇妙的感觉。
闷油瓶的右手已经按在刀柄上,这是他发起攻击前的标准动作,我见状也紧张起来,就见一股黑烟从鱼老儿的鼻孔和腮片冒出来。那黑烟要散不散,好像有生命一样向一起汇拢,慢慢在石壁上投射出一个佝偻的人影。
记忆一下子全回来了——我确信在苗岭的蛊墓和韩伯的家里都看见过类似的东西,一想到那些经历我的后脊梁一阵阵发凉,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动也不动的影子忽然朝我扑过来。
闷油瓶惊呼一声“不好”,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一把推开我。我给他一撞扑到石头上,也顾不上胖子了,赶紧后撤。那影子的速度极快,扑了个空后稍一调转方向就闪到我前面,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一股千钧之力自肩膀压下来,人被迫跪在了地上,呼吸也不顺畅了。
千钧一发之际闷油瓶割破手掌在我肩上抹了一把,肩膀钳制的力量立马消失不见,我身体一松基本瘫软在地上。闷油瓶又抓住刀刃向下一划,刀刃多出一抹刺眼的红色,他挥刀斩向怪影,那影子似乎很惧怕他的血液,一下子散得无影无踪。
我心说瓶子太不让人省心,又干傻事了吧,发现他并没有放松,抿着嘴唇盯紧前方,我顺着他的方向注意到老鱼正痛苦地扭动身躯。
它的脑袋比先前胀大了一倍,不是整个头部而是靠近前额的一块区域,那块皮肤被不规则的顶起来,好比刚冲入气的气球,皮肤越拉越薄,能看见皮下蠕动的寄生虫,眼睛也突出来了。膨胀导致它的脑袋卡在洞口退无可退,它一动弹更多的石头从上面掉下来。
我顿感不妙,身体已经先思维做出了反应,爬起来就朝山洞深处狂奔。嘭一声剧烈的爆破在身后炸起,一股热浪从后方推过来,我被第二次拍在石头上,紧接着温热的液体带着碎肉像瓢泼大雨一样洒下来,瞬时间将我和闷油瓶染成了血人。
水面上泛起一层红白相间的泡沫,变得浑浊粘腻,那条老鱼的脑袋被炸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身体还在微弱地颤动却已回天乏术。
一个血淋淋的人形从破口掉出来滑进水里,顺着水流往湖中心漂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闷油瓶冲了出去,冲到那人前拉住就往回拖,我也赶紧游过去帮忙,虽然看不清脸,可那身肥肉绝对是胖子的体型没错!
我们合力将胖子拖到干净的地方,他双眼翻白牙关紧咬,只有出气没进气了。我寻思人工呼吸还是算了,便对准他的后心窝猛地捶了几下,也不担心把他拍死。胖子哼哧两声哇呀吐了出来,从嘴巴里吐出一团头发丝似的黑色线团,那些线团蘸到水慢慢伸展开,竟是一些细长的藤条。
他坐在地上又呕了几口,昏迷中哼哼唧唧说着什么,我凑近一听又是“酷爱舟”,心说这是什么名牌让小哥和胖子如此挂心,随即反应过来是“快走”。
下一秒胖子忽然睁大双眼,嘴角还挂着呕吐物,也顾不得擦了,大喊道:“要爆炸了!跑!”
话音未毕,堵在洞口的老鱼尸体剧烈地震动起来,残缺的脑腔中慢慢映射出一个橘黄色的光斑,鱼老儿的身体像吹了气的河豚迅速膨胀,那个光斑也越来越灼眼。
不知谁喊了一句“趴下!”,我没看到接下来的情况,脑袋就被按进水里。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彻整个山洞,湖水一下子被掀起了几米高,碰到洞顶又砸下来,然后是大块的石头拍进水里,水温立即升高了十几度。
人无法再憋下去了,我探出头换气,却见一股血柱从洞口方向喷过来,我没躲开直接被射翻,脚下一滑又摔回水里,皮肤被湖水烫到,我大叫着扑腾起来,有人勾住我的脖子一把把我拖到一块岩石上。
我看见胖子和闷油瓶也在,再看整个山洞全被染红了,鱼老儿的位置只剩下半条尾巴,一个不规整的巨大球状物横在空中,上面挤满了头发状的藤条,看上去像个大海胆。球的内部横七竖八向外延展出许多青灰色的“触手”,一直没入湖底。我恍然大悟,难怪黑金古刀砍不断那些“触手”,原来不是鱼须而是连接湖底的锁链,竟然穿进鱼老儿的身体里去了。
湖水紧跟在爆炸后面灌了进来,圆球上附着的藤条一下被冲掉不少,河道立即填满了那种奇怪的植物,那些藤条一沾到碱水就舒展开,抖擞了几下后呈S型朝我们游过来。
闷油瓶上前一步将手伸入水里,刚伸进去,“哗啦”一声,藤蔓逃似得全部散开,不敢再靠近了。
胖子也已经缓了过来,呆滞着盯了水面一会儿,然后扶着石头晃晃悠悠站起来,屁股一撅又跳进水里。
“你干什么?”我冲他的背影喊道。
胖子没回答我,弯腰在下面摸索着,边摸边嘟囔道:“奇怪,冲哪儿去了?”
我不明所以又问了几遍,就听他叫道“有了!”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再钻出来时胳膊和胸口烫红一大片。他手里握着一个淡蓝色发光的物体,我一看就明白了,不由大骂道:“你他娘的真是舍命不舍财!”
胖子费力地爬回岩石上,把那东西在我身上蹭了蹭然后塞进裤裆,道:“人是铁,钱是钢,一分没有臊得慌。小同志,挖了这么多年坟你的觉悟还没练出来啊。该胖爷我发财,神鬼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我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不过心里因为胖子能活下来多少还是开心的,也就随他了。
湖水灌进的越来越多,洞里的温度逐渐降了下去,老鱼最后一丁点残骸也被水冲散了,河道响起噼啪声,还有一股臭不可闻的焦糊味,景象简直赛过垃圾回收站。我真不敢相信那条老鱼究竟吞了多少东西,水里除了大量的碎肉和骨头,还有一只半烂的球鞋,一个诺基亚手机和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人头?)。
我想起天津范说过一个月前有驴友在野外失踪了,难道是进了老鱼的肚子?
悬空的巨球在水的冲刷下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颗巨大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地十分卖力。我暗自称奇,鱼老儿已经挂的不能再挂,留下这颗心脏是如何维持生命迹象的呢?脑子里电光一闪,我心说难道因为那些锁链的作用?
似乎为了呼应我的想法,锁链发出了蓝色的光芒,同时那颗心脏跳得更加强劲了。
咚咚咚——
声音在山洞产生了反射效果,听上去如同在耳边。
水面上忽然起了一道三角波纹,转了一个弯就消失了。接着一个肉色的怪物炸出水面,惨叫一声,三跳两跳扑上那颗心脏开始疯狂地厮咬,我定睛一看,是断尾老猫,身上的毛都烧了精光,皱巴巴的皮肤拧在一起,脑袋也瘪进去一块,看上去面目狰狞。
那只老猫咬住一块肉拼命往下扯,嘴唇被锁链割断了也不自知。我不懂它为何如此狠戾,单看那咬合的劲头着实让人头皮发麻。随着噗哧一大股血水喷出来,老猫似乎咬在了大动脉的位置,那颗心脏急速跳了几下后最终停止了跳动。
断尾老猫也不再继续攻击了,淡淡看了我一眼,吐出一口血沫子跌入水中。
湖水很快又把它的尸体浮上来,我心里面直摇头惋惜,却见老猫突然动了一下爪子,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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