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病房 2
附近没有人,但某种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感觉让我忧心忡忡,我加紧脚步快走。来到“科尔史洋装定制店”的时候,往右转,一路走到街的尽头,出了集市。每次只要想到有人跟踪,我的腿就会自动加速,使得整个城市从一个平静、充满亲切感的符号和物品的地方,转变成为一个可怕的场所,遍布着无知的危险和神秘。走进Novo广场后,我转进筷子街,然后在小巷子里穿行。接着我一路走过青坂破的上行石阶,又沿着古道走了一段上坡,一路上都是各种广告店铺、实木装饰店、丝印店铺。为了离开这里,我转入黄桷垭,在哪里小贩研究叫卖“又糯有热的糍粑咯,五元一份。”街边的大爷喝着老沱茶,美院的大学生一边吃着烧饼,一边看着墙上的海报,这是陈琨演的电影,讲的是一个抢银行的故事。
我几乎是跑着经过了陕西路口,因为我再一次觉得,如果能走快一点,非常快,那么,尾随在后边的人就不会跟上来。被跟踪的感觉是否是真实的呢,我觉得我对侦探小说里的情节情有独钟。
我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心知肚明,我已经不能摆脱神秘人给我设下的谜团,更别想把这种被人尾随的感觉抛之脑后。“该死的,这该不会是一场政治阴谋吧!”当我明白自己讲甩不掉这种遗憾之后,即使我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总之,我继续往前走,经过富力海洋的空旷工地,穿过人和足球场,直到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马上要进入的一片街区,那里将是一片安然宁静的熟悉景象。
我开门之后,电话已经响了三四秒钟,但我依然骇惧不已。难不成门和电话之间有什么机械装置互相牵引,就像警匪片中放生作响的警铃,电话响第三声时,我以为它会停下来,第四声时,我继续等待着它停下来,第七声时,我才开始四处摸找点灯开关。
“喂?”
“你终于到家了!”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声音说。
“是的。”
“毛毛,我找你一下午了,抱歉这个点儿打扰你,我必须明天早上和你见面。”
“我听不出来你是谁。”
“我是《新闻周报》的邹旻,我们没有见过面,今天主编通知我,明天要和你碰头,去平安医院做调查,所以,我很急切的想要联系上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明天入职?”
“对。”
“我手上也正好有另一份文件,希望你看看。”
“你所说的文件是什么内容?”
“什么地方见?”
“告诉我地址,我明天来接你。”
“不必了,北辰步行街最大的海逸咖啡,10点。”我平静地挂上了电话。
我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了旁边台灯的开关,扭开它,一片橘黄色的灯光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一阵昏乱与恐慌钳制住我,眼前的景象恍若隔世。
日后我总是忘不掉这次惊慌失措的经历。
我爬上床,钻进熟悉的事物中,床单和棉被散发着我的气味,我的头陷入凉凉的枕头里,熟悉的柔软,冰冷的枕面碰在脸上,我翻身侧躺,蜷着双腿,被靠在靠枕上,眨眼之间,我就坠入梦乡,在黑暗中,我渐渐忽略一切,所有……
面对我即将步入的生活,我必须,也应该忽略掉上司的利用,同事之间的奸猾,共事人间的尔虞我诈,一切看不惯的卑劣,一切不能挽回的惋惜,一切不该被鄙夷的谦卑和渺小,我都必须狠下心来忽略掉,我仿佛觉得自己渐渐开始变得不像自己,是一个陌生的没有悲悯心的人。我在脑子里,回想着以往接触到的那些时政记者的面孔,回想着他们的言谈举止,回想着他们的处世哲学,一不小心我就陷进了一个死循环:我越是瞧不起别人对政治和人性的玩弄,我越发觉得玩弄是多么的有必要。如果不用相同的手段对付比你跟更凶狠的敌人,你势必会是才狼虎豹口中的食物。
我如此的不堪一击,只能从最低级的手法开始学习,明天我就要跟着老鸟一起学会躲避枪口。
我观察他很久了,他把单反背包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时不时的往入口处张望,桌上的咖啡已经续杯了一次,想是提前来到这里,等上了一小会儿了。我并没有立马上前打招呼,是因为我还对昨天被跟踪的事情感到惊惧,心中希望着对方不是为了知道我的行踪而打来电话试探我的坏人。我本来可以一通电话打给马靖昊确认这个事情的真伪,但我并没有这样做的原因,竟然是害怕让他知道我是多么的害怕被人威胁、杀害,绝不能让他有一丁点我泄了底气的看法。
半个小时后,我离开座位,走上前去打招呼“邹旻?”
男子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连声说道“是的,你是毛毛吧?你好!”
“你好。”我能感觉到他对我迟到的不悦,但却礼貌的压制住了火气,“对不起,迟到了,特别不好意思。”我连忙道歉。
“文件你先看看,这是我拟定的行程,今天大概会去的地方都在上班,你要是有什么建议尽管说,我们商量着办。”
我拿过资料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而是先和邹旻谈了一番。
“你做时政版多久了?”
“一年,不算长。”
“你是摄影记者?写稿吗?”
“摄影记者?没错,可以这么说,我们报社的记者几乎都是自己采编合一的。”
“也就是说又写又拍?”
“没错,大多都是这样。”我对自己的拍摄能力还有是有一定实力的。
我翻开了邹旻给我的资料,快速的浏览的一遍,“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我们先去医院转转吧。”
“英雄所见略同。”
我和邹旻一同出了咖啡馆,上了他的银灰色jeep。我喜欢开jeep的男人,让人觉得很有活力,至少不是文弱书生一类的扶不上墙的闷骚男。
“我还以为你是男的呢。”邹旻用右手的大之母摸了摸他的鼻子,很不好意思的说“昨天晚上给你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竟然是女的。”
“瞧不起女人吗?”
“主编一直夸你很能干。时政新闻大多数记者都是男的。而且你给的线索,确实也是猛料,所以我第一直接就是一个很精干的男生。”邹旻嘿嘿笑了两声。
的确如他所说的,很少有女人喜欢时政记者这块,而我是被赶鸭子上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这么听神秘人的话。“我以前不是做时政的,请多指教咯,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毛毛,很高兴认识你,前辈。”
“哈哈,你多大啊?”
我特反感男生一上来就问女生几岁,勉强压住怒火回答“28。”
“啊,我们同岁,算不上前辈,算不上!”我只感觉到一股得意的味道。
“一年的经验总比我没经验强多了。我是11月的,你呢?”
“6月,比你大几个月。”
“那还是前辈。”我非要分出个大小来,才算心安。
“随你!”邹旻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又是一个腼腆的笑容。
从邹旻的动作看上去,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到报社工作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公务员,早九晚五啊!不如你们过得有激情啊!”
“什么部门,为什么会想着不要铁饭碗,跑来趟这趟浑水?”
“国安部门,警察嘛!”
“哟,这么好的部门都不要了?肥差啊!你这个岁数应该都是科长一级了吧。”
“嘿嘿,是混到科长了,不过也没什么实权。”
“三年不能出国了吧?”
“是啊,好心塞,特想出去看看。”
“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看,你也想……哈哈。”我开始轻松的调侃起邹旻“说实话,国安的工作让你收获不少吧?”
“让我郁闷不少,看到的几乎都是阴暗面的东西。”
“贪污的人挺多吧!”
“哈哈,也不能这么说,贪污的人有,也有不贪污的人被查的嘛。”
“这就是权利和派别之间的争斗,棋子和主人之间弃舍的问题。”
“每个人都在博弈,而我不精于算计。”
“出来的动力是什么?怎么就选着了报社?”
“这不是为了小时候的理想,惩恶扬善,坚持一把看看。动力嘛,就是想让生活丰富多彩一点。”邹旻的脸上没有先前的嬉皮笑脸。
“时政记者倒很适合国安出来的人。”
“该说什么,我们很清楚。”
“也不好,有的时候放不开手脚,框框条条太多。”
“关系比较复杂,有时候确实使不上力气。”
“怕是找你拖关系的比较多吧,绝对比在国安的时候能挣钱。”
“做事得有良心。”
“对里边的事情看不惯吧。”
“你应该也明白,如果不出来,压抑的东西会让个人喘不过气来。就不必多说了,你懂的……”邹旻的脸上又出现了腼腆的笑容。
慢慢地我开始对邹旻有了一点好感,总觉得他不似平常时政记者那样油滑,喜欢打官腔,并不是喜欢大放厥词的流氓记者。以前接触的日报社的时政记者都有一股腐败的味道,所以一直对时政方面的人不感冒,而邹旻却异常的清新,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值得信赖,也容易亲近。
一路上我们都这样寒暄着,很快就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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