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苏芯给沈母看得头皮皱紧，四肢僵硬。
做平面模特，摄影师拍的时候有个要求：看到哪个表情哪个姿势好，会让模特停在这个瞬间，直到拍好为止。
她现在就像这样，保持姿势保持笑容，面对沈母的眼睛。
“是小苏，听皓宸说过不少呢。”沈母的视线动了动。
她却只能嘴动了动：“一定让阿姨见笑了。”
沈母露出混合着无奈、不甘及鄙夷的眼神。虽只是一晃而过，却让苏芯牢牢抓住，知道沈母不喜欢她。
“来，都坐下说话，哪能站着说话。”沈母带着往屋子中间的圆桌走，特意把正对着门的主座让了出来，自己走到了边上的陪座那站住。
这些规矩，很少请客吃饭、从没参加过上流社交活动的苏爸、苏妈并不能知道沈母的客气，只是按着本阶层的习惯谦让：“沈……同……首长先坐。”
亲家母现在还不能喊，苏爸和苏妈革命了几十年，怎么称呼一直在心里纠结，还没有学会影视里的称呼，仓促下喊出了这个。
苏芯的脸红了，幸好脸上裸妆的粉还能盖住，依旧是粉色的娇嫩。只是，让她刹那明白自己家和沈皓宸家的地位差别，不光是金钱上的差别，还有许许多多别的差别。
沈母笑了：“苏先生、苏太太客气了，我可不是首长。我们沈家，也一直没有当首长的命，就是普通人家了。”
苏爸和苏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遮盖，毛细血管的充血一目了然，尴尬地笑：“现在的规矩，我们不懂。沈夫人看着就是有福的人，才这么称呼的，让沈夫人笑话了。”
沈皓宸拉开了椅子：“苏阿姨，你坐。”
“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自己来。”苏妈扭回头看着沈皓宸。
苏芯知道这是西方绅士形为，沈挺宸在国外上的学，喜欢来这一套。上前扶着苏妈坐了下去：“妈，你坐，皓宸还等着呢。”
苏妈不好意思坐了下来。
苏芯想提醒下苏爸给沈母拉椅子，结果沈母已经由服务员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她也只能算了。
一张能坐十二个人的圆桌，现在只坐了五个人，分散的很开。但这不会妨碍每个人吃，每道菜服务员全分好放在各人面前，像西餐一样分餐制。
苏芯坐在沈母的斜对面，时刻得小心沈母的目光看过来，菜只能蜻蜓点水般吃点。
其实大家都是蜻蜓点水般的吃一点，一桌子的菜就跟没人动过。
“吃呀，苏先生，苏太太，这道‘酱烤鳕鱼’是这里有名的菜。”沈母用筷子指着面前的菜。
苏爸、苏妈客气地夹起了面前的一小块，放进了嘴。果然好吃，夸奖着。
“我们家最讨厌浪费了，皓宸从小就给我教育不能浪费吃的东西。”沈母看着沈皓宸笑，又看着苏芯笑，“你们做明星的要保持身材，不可以多吃吧？”
她跟沈皓宸吃过不止一顿饭，说一点不浪费可说不上，只能说浪费不多。
“嗯，是这样的，阿姨。”借着这个话，她还是决定不说吃多点没关系，此口一开，万一要她不停吃，那更难受。
沈母摇了摇头：“这样不好，女人吃得太少，会影响生育的。小苏，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事，不信你问问你妈妈。”
苏芯没有问。苏妈已经接了嘴：“沈夫人说的对。不过，我家芯芯还好，她不太节食，也不胖，天天会跑步运动的。”
她对苏妈感激地笑了。
“那就好，我看小苏吃得这么少，还以为节食呢。小苏是菜不合口吗？要是不合口，你说喜欢什么，我让他们上。”沈母指着菜，关心地问。
“不，不，阿姨，挺合口的。是我自己不好意思吃。”她索性大方承认这点。
“装，就看你一直装，差点就把我妈给骗了。吃吧，我妈最喜欢能吃的女孩子，这样子她做得再难吃的菜也有人包圆了。”沈皓宸开玩笑般把气氛给转换了。
苏芯抬起手背轻触了下脸：“沈阿姨，皓宸太坏了。他故意在你面前这样说，其实他老跟我说阿姨的菜做得很好吃的。”
沈母原本要生气的表情也不能做出来，只能哈哈过去：“小苏，我还不知道我这儿子，就是这个样子。不气气我，他就不会老实。”
“妈，我这是先抑后扬推荐你的厨艺。”沈皓宸夹起了面前清炖狮子头，“像这个，妈做出来的狮子头形态丰满，犹如雄狮之首。显然它就差了些。”再吃了一口，咽了下去，“它的油腻些了。”
苏妈的眼睛亮了：“上回芯芯要学着做，看着菜谱做了半天也不成，问我，可我就没有做过。早知道这样，就让皓宸来问沈夫人怎么做了。还是沈夫人手瞧，会做这种国宴上的菜。”
几个马屁拍下来，沈母的神情好多了：“苏太太，这个清炖狮子头的肉就不能随便的。”
“哦，那要什么样的？”苏妈虚心地请教。
“肉要用五花肉，得是肥四瘦六的五花肉，然后再切成小粒。”
“不剁？”
沈妈笑了：“当然不剁了。一剁，肉的鲜味就会散了，所以只能切，要切成小粒，越小越细越好，最后切成跟剁出来的似的。”
苏妈似是大悟般地点头：“难怪呢。”侧过脸对苏芯笑：“芯芯，听到学会了吗？”
“还不是太明白，阿姨，回头我做的时候，有不懂的，方便请教吗？”苏芯讨好地笑。
沈皓宸不等沈母回答：“我妈最喜欢人家向她请教怎么烧菜，你有不懂的尽管问就是了。”
沈母邪了眼沈皓宸，又对苏芯说：“小苏，有问题尽管问，不用客气。你们娱乐圈的人也要学这个？”
“嗯，艺术来源于生活。我们要演得好，还是得多学些，多有些生活体验。老师以前就说过，回家多做家务，那就是学习。”
“哦……”
沈母这么长长的一声，让苏芯似乎感觉到敌意的减轻。也许经过些努力，她还是能让沈母接受的。
“也是，要演得象是得有生活经验。”沈母优雅地轻声笑，“要说起来，老明星里的归亚蕾演技就好，你们年轻的可能不知道了。”
“我知道的，看过她拍的电影，像《饮食男女》、《喜福会》，还有电视剧《大明宫词》、《橘子红了》。”她赶紧表示，好歹也是正经学表演的。
“对，对，你是电影学院的，应该知道。我喜欢看她的电影，不光因为她演的好，还因为人品好。你看，现在的明显全靠脱，闹绯闻来出名。她没有，她连吻戏都不拍。电影里要穿个露背的裙子，都得跟丈夫商量。这样的明星，我喜欢。”
苏芯眼睛垂下，知道沈母的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归亚蕾的时代，可能是能拍这样纯文艺的最后时代了。
苏妈做为苏家发言人表了态：“沈夫人说得没错，那种不正经的电影我们也不让芯芯拍的。”
“不管外面怎么样，虽说我们家穷，但是我一直告诉芯芯，我们自己的作风得正！芯芯得拍那些能引导人积极向上的电影才行，不能拍那种就是怎么享乐、怎么胡闹的。”苏爸嫌苏妈体现工人阶级的觉悟不够，特意补充了句。
苏芯长长的眼睫毛垂的更低，像幽帘挡住情绪。她是艺人，自然得以艺术表演为第一，但可能却会跟世俗相抵触。
“乌鱼蛋汤不错，你尝尝。”沈皓宸指着服务员才上来的一道汤。
她拿起汤匙喝了口，微酸微辣，把没有味觉的她刺激回来：“挺好的。”
沈皓宸微微一笑，似在宽慰她不要在意这些话。她却不能不想，如果她拍个大尺度的片子，沈皓宸会怎么想。毕竟那部电影里原本有的床戏，沈皓宸没让拍了。
沈母对她也不是太满意，她现在是不是还要争取跟沈皓宸在一起呢？
是要爱情，还是要事业？
苏芯第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
和沈母的饭吃得还算愉快，但是沈皓宸和苏芯的未来却等于没有定下来。回到家里，苏爸和苏妈也不谈，似乎认为现在谈什么都早。
她也怕跟苏爸和苏妈谈，进家就去洗澡，然后回屋了。
再下面，苏芯就以影片公映要宣传来避开这个话题了。
郑千永挠着头发：“苏芯，这电影院戏也就给排了一场，还是晚上十点那场，估计宣传也没有人来看。”
苏芯看着影院门口的海报，想起许正亚说的话：“这么一个丑男放那，谁来看？现在吸引眼球的就得是小鲜肉。”她也没了信心，可却还甘于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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