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柳暗花明
烟雾散去，一个白衣少年正躬着身体半跪于地。头顶一根橘色呆毛迎风招展，威风凛凛。
他身上扎着许多爆炸的碎片，一道道血迹触目惊心。他松开手，众人才看清，他怀里紧紧护着的，是那个刚才从轿中飞起又落在爆炸中的“公主”。
自己满身是血，怀里的人同样一身白衣，却似乎没什么伤。
“——吓了我好大一跳，团长也学会英雄救美了。”一个胡子拉扎的大叔拿着雨伞对敌人扫射一通，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旁边一只夜兔叹口气：“阿伏兔，背后编排团长，回头他知道你又要被扣工资啦。”
忍者们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但看主帅无事，又有强力援军，顿时士气大振，回头杀起来。
“神威？！”猿飞菖蒲看着少年浑身的伤口，还有那大大小小扎在他身上的碎片，声音有些发颤：“你——你还好吧？”
方才的炮弹直直击中轿子，就是他及时将自己从轿里拉出，又舍身护她于爆炸中。短短一瞬，于她已是两次救命之恩。
“没事。”少年听到她认得自己，惊讶地咦了一声，蓝蓝的大眼睛疑惑地盯着躺在怀里的“陌生女性”，忽地闪过一丝神采，然后危险地眯起来：“刚才就觉得这公主有几分异样——原来又是你啊。”
语气之间满是可惜。
猿飞菖蒲哭笑不得：“你怎么听起来很遗憾的样子。”
神威看着一旁打斗的人群，兴致大起。猿飞菖蒲看穿他的神情，赶紧握住他的手：“爆炸不是闹着玩儿的，五脏六腑说不定都受到了冲击，你别逞强。”
神威不理她，回个身就轻巧地脱了身，又顺手把插在身上几处比较大的碎片□□，跃起一脚踢飞旁边辰罗：“听说轿子里的女人要嫁给那个很强的‘守护百姓之人’，那她也一定是很厉害的女人了？本想来看看她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见着了你。”
猿飞菖蒲：“是了，我想起来了，你是想找个很强的女人结婚，生出超强小孩吧。”说到这里时，神威正挥手打飞一块巨石。碎石四散，周围的敌人立刻退开一大圈。
猿飞菖蒲看着，忍不住抿嘴笑起来：“按照你‘强’的标准——其实你挑老婆的要求挺高的。”
“……”神威看她一眼，撇过脸道：“……不那么强的女人也可以的。”
猿飞菖蒲笑了笑，看他虽然血迹斑斑，但活动自如，也稍微放下心来。快速解开了裹在身外的白衣，抄起手边的短刀加入战局。只是不敢走远，就护在少年身边，一个劲地驱散那些靠近他的敌人，尽可能地让他少动手。
一回头，却发现神威在身后望着她：“你在干什么？”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配着脸上的血迹，看得猿飞菖蒲背脊发凉。
早听说过，妨碍兔子打架，后果很严重。
但她仍是本能地飞苦无戳开他身后一个企图偷袭的辰罗。却没想，神威竟真的没生气，还顺势向后踢一脚，笑道：“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打架时喜欢脱衣服？”
猿飞菖蒲老血上涌——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有歧义？！脑海里与他相遇的一幕幕浮现，猿飞菖蒲仔细反省自己：扮佐佐木打架脱了一次、扮舞女暗杀脱了一次、还有这一次……
从他俩见面的比例上算，好像确实有点多。猿飞菖蒲扶额，难怪会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林中忽有鸟鸣般的尖锐哨响。一声，两声，三声，每一响音调都高低不定，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猿飞菖蒲精神一振，也顾不及回嘴，用足中气对在场的人喊话：“是伊贺的信号！他们来了！”
忍者们爆发欢呼，人人都咬紧牙拿出全部的力气反击。辰罗谨慎狡猾，在此纠缠已久，一波攻势不成，听到对方还有外援，毫不恋战，立刻整齐地向山林中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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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回路转，猿飞菖蒲心中说不出的轻松。只是有些意外，还以为神威打得兴起，他却一反常态没有再追，回头朝他道谢，白衣少年也微笑地站在原地。
她向他走去，走到半路，笑容却忽然僵在脸上。
她看见，他白衣上有一大片殷红，从胸口正向四周快速扩散。
因为爆炸的碎片，他原本的衣服本已满是血迹。
但这片扩散的鲜血明显与那些擦皮扎肉的碎片不是一个层次的伤。
“哎呀……”神威也似乎才意识到胸口的伤，低头看了看，身子竟无声地向前倾倒。猿飞菖蒲和阿伏兔同时冲到少年身边接住了他。
猿飞菖蒲让神威躺在阿伏兔腿上，快速而轻柔地解开他的上衣，紧张地呼唤起来：“神威、神威，看着我，别睡……”
触手的衣衫被血污了，黏黏腻腻，腥味吓人。
神威并没失去意识，靠在阿伏兔怀里看着猿飞菖蒲一边指挥人拿药，一边替他紧急处理伤口。她的面容、声音甚至动作都极其镇静，显然有多次应急处理的经验。但额上却依旧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沾着脸上不知谁的血和尘，丑的很。
他是从不在意血污的。
不过看到那张脸，却突然有点想伸手替她擦擦。举到半空，忽又疑惑自己这么做的动机，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又放下，只嘴角一咧：“夜兔自愈能力很强，一点伤，死不了。”
阿伏兔注意到这细微的动作，八字眉讶异地翘起来；猿飞菖蒲却没理会，仍是低头专心用剪掉那已经被血黏在伤口上的衣服。只在闻言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般地担忧语气：“……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大约是着急，他看到她眼中有层水汽。
怎么能不急呢，揭开他的衣服，猿飞菖蒲才看到，这少年身上密密麻麻地裹着绷带，显然是之前就受过很重的伤。这样的身体，还去抗爆炸？
那胸口的血，便是透过这一层层的绷带渗出，染红了外边的白衣。
猿飞菖蒲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低声问阿伏兔：“他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阿伏兔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口，叹口气道：“在宇宙里遇见虚的部队时，还遇见了一个人。——他与那人战斗，当时就受了很重的伤；只是回地球后很快又活蹦乱跳起来，我们都以为好了，没想到被爆炸牵动，伤口又裂开了。”
“奈落里遇上了什么人能将他伤成这样？”猿飞菖蒲知道德川茂茂煽动春雨内部分裂、叛变元老院的事；也知道神威和高杉赶在那时候去春雨却迎面撞上胧部队的事。只是桂小太郎跟她说过，胧死在高杉刀下，却并未提到神威遇上劲敌啊。
揭开那块布时她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的胸口宛如被什么东西戳了个洞——这样深的伤口，再偏一寸到心脏，他肯定活不了了。
心脏那处，还留着一道刀疤。
那是某人上次用淬了解药的刀子朝人狠扎一刀留下的。
心里的不好意思一闪而过，再看那伤口的形状，猿飞菖蒲心里猛然一紧。
“等等……这个形状，是夜兔的伞？”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神威和阿伏兔：“莫非是……星海坊主？”
神威的目光骤然冷下来，阿伏兔则轻轻点了点头。
一块亮晶晶的东西突然从神威兜里掉出来，轱辘轱辘滚到猿飞菖蒲脚边。她腾不出手，阿伏兔便伸手取了来，两人这才看清，这是之前那块神威极宝贝的煌安星龙脉结晶。
那结晶石此刻却幽幽地泛着光，跟在京都见到时一样。
猿飞菖蒲奇道：“怎么还亮着呢？这里离京都挺远的了。”
“咦？……”阿伏兔也有些讶异：“竟比之前还亮了许多。”
神威看着那石头唤了声：“阿伏兔。”
知道贵重，阿伏兔也不细看了，赶紧把那石头放回神威贴身的裤兜里：“之前咱们去京都路过伊贺，就为这块石头闪了闪，团长就一直吵着说要回伊贺看看——这才碰上你们。”
猿飞菖蒲手里动作不停，担忧地嘀咕：“受了重伤就该好好休息，到处跑是什么事。”
神威还是笑着，眨眨眼睛道：“伊贺的秘密多，你不好奇么？”
猿飞菖蒲皱眉：“世界上的秘密这么多，跟我无关的就不想知道。”
这是真心话。
神威也听出来了，笑了笑不吱声。
阿伏兔接腔：“主要这石头真邪门，团长带着它以后打架受伤，身体回复得比以前快很多——嘛，虽然他以前的回复速度也像怪物一样。”
身体回复速度变快？
猿飞菖蒲想到之前自己也短暂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还想再问，阿伏兔突然道：“伊贺的人来了，夜兔与他们有仇，不能久待。但是团长现在……”
猿飞菖蒲抬起头，一双灰瞳被血色映得发红，坚定道：“放心。我会亲自照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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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地的傀儡人带着伊贺诸人来的时候，夜兔正好退去。
猿飞菖蒲这批手下大多都是留在江户或京都的人，远离伊贺已久，更没参与夜兔与伊贺的战争，所以大多和夜兔说不上有血海深仇；加上这次得人家恩情，猿飞菖蒲略一示意，大家也就自动地帮夜兔遮掩过去。
那傀儡人看到躺在猿飞菖蒲怀里的神威便眼露杀气，刚想上前，她立刻用身体护住少年。
一如方才爆炸中他护她的模样。
佐助和半藏也毫不客气地挡在她身前。
些微的剑拔弩张，那傀儡人便退回一步，令人赶紧护送在场的伤员回去。
伊贺的医生简单帮神威包扎了，说是带回去才能更好的治疗止血。
回去的路上，神威躺在担架里，大约是失血过多，意识渐渐有些不清楚。
“我累了，睡一会儿。”他道。
快步走在一旁的猿飞菖蒲大惊，赶紧伸手轻拍他的脸，一叠声地唤：“别别别，别睡！”
“真不是会死。”神威别过脸躲开她的手：“阿伏兔不是才跟你说了，有那块石头在，我约莫是死不了的。——就是失血多了点而已，睡一觉就好。”
“我知道死是什么感觉。”猿飞菖蒲打断他，“就是觉得累了，睡过去了。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她的语气很淡，但认真的神情和满满的担忧又不似说笑。
“……说得像是你死过一般。”神威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轻声道：“可你不是还好好在这里么？”
“……很长的故事。”猿飞菖蒲紧锁的眉头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就等一会儿，到伊贺医疗室就准你睡，然后这一路陪我聊聊天，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如何？”
“行啊。”神威望着天安静了半晌，又道：“你还记得上次见面你说过的话么？”
猿飞菖蒲不明所以：“什么话？”
“你说，你每次见到我，都会受伤的。”
少年说着，眯眼笑起来，有些自豪：“你看，这回就没有吧？”
心里如遭狠狠锤，猿飞菖蒲呆了。
那不过是她无心一句吐槽罢了。
神志有些迷糊，神威没注意到她的神情，自顾自说道：“若是真的公主，我就不一定用身体去护啦。不过我从没见过你长什么样，当时也感觉这公主有些异常，才冲了上去。——没见到真的公主挺遗憾的，但救的是你，也没算救错人。”
爆炸中对一个“陌生人”以命相护，就是这个原因？
她哑着嗓子低声道：“就算是我……你也不必如此相护啊。”
“你救过我一命，还给你而已。”他望着天空：“夜兔的规矩，有恩必还——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如果事后知道你就这样死在我眼前，我才会羞愧一辈子。”
被这明媚干净的笑容感染，眼中竟有些湿润。
猿飞菖蒲脸上绽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神威……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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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离去的夜兔里，跑在阿伏兔身边一人担忧地频频回望，问道：“阿伏兔，那个女的是谁？团长那么重的伤，交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阿伏兔简略解释：“上次来伊贺放我们走的那个。”
旁边那只夜兔恍然大户，随即又忧心道：“可那是伊贺的地盘，我们前不久还想端了人家老家……”
见他喋喋不休，阿伏兔连声叹气道：“团长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哪儿还走得动？放心吧，他命大得很，死不了的。若是带着他，我们才是真的会死。”
那夜兔疑惑道：“死不了？嗯……他带着那块石头这么灵？还是那个女的这么厉害？”
“不是这个原因！”阿伏兔八字撇的眉毛挑了挑，笑得神秘莫测：“哎哟，我也解释不明白。横竖他也想找个机会入伊贺调查，你就当他装的吧。”
“装？你嘀咕的什么玩意儿。”那夜兔不明所以，但看阿伏兔老神在在的模样，也就放下心来。
阿伏兔跑在最前，感叹的声音回荡在林子里：
“小兔子大了，留不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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