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云深雾罩
她脸上还带着些笑，却闭了眼，手也滑落下来，被他轻轻抓~住，小心地放回身侧。
他闭闭眼，扯开领带，问：“地址？”
保镖恭敬地呈上刚才的纸条：“京悦酒店1102房间。”
他点点头，车门随即被关好，保镖们退回后面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
他拉下挡板，隔绝掉司机偷~窥的可能，这才安然靠回自己的座位。
正巧是下班高峰期，车子排成了长龙，一点点缓缓挪动。
车外是车水马龙，一片喧闹，车内她安静地合着眼，呼吸均匀。只不过隔了一辆车，便像是隔成了两个世界。
唇边那奇异的触感似乎又回来了。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不由自主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又像是触电般缩回了手。
望着她的侧脸，他仍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只是去祭扫，下午明明还安排了事情。
他掏出手机，却只有欧含两条信息。
第一条：“沈总，下午的安排我已经帮您推迟到明天了，晚上的宴请还按原计划出席吗？”时间是中午11点20分，差不多是他刚刚进入酒吧的时候。
第二条：“我明白了，晚上的宴请我会帮您推掉。”这条是下午三~点。
他揉揉额角，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概是司机或者保镖直接联系了欧含吧……
瞪着欧含那句“我明白了”足足瞪了半秒，想起保镖们抿唇忍笑的样子，他低低呻~吟一声，把手机扔回了座位。
真是被这女人害惨了！
没事去什么墓地！见什么庄煜英！还喝得那么醉，竟然对他动手动脚……
还有，什么叫“cute”？他又不是宠物熊！
可恶……他恨恨看向旁边那个罪魁祸首。酒品怎么能差成这样！
她微垂着头，睡意沉沉，眉头舒展，一脸的无辜，全没有平日半分的八面玲珑，竟看得他心头一软。
似乎……睡着之后比较可爱。他想。手指又开始蠢~蠢~欲~动。
如果也悄悄用指尖碰一碰她的唇，是不是其实并不会有人知道？
他想象着她唇角温暖微润的触感，只觉得心跳再次不可抑制地加速。
她清浅的呼吸就在耳边。他像是个初次做贼的小偷，明明心虚得不行，又有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一点点靠近，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大约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的唇色比平日还要更鲜亮几分，美得让人炫目……
“沈总，到了。”司机的声音还未落，车身便晃了晃。他吃了一惊，飞快地缩回手来，正好赶上服务生恭敬地拉开车门。
怎么这么快？！
他板着脸下了车，从车尾绕过去，打开她那侧的车门，满心愤怒。
服务生见他俯身替她解安全带，跟上去看一眼，立刻殷勤地表示：“沈总，需要我帮您……”话未说完，就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吞回了后半段，眼睁睁看着他抱着那女人大步上了台阶。
司机好笑地看那服务生一眼，想：又是个不识趣的。
迎着一路惊异的目光，沈霆均十分郁闷地抱着她进了电梯。
四个保镖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视他手里的女人为无物，心里的好奇却满溢。
以前也不是没有女人仗着醉意胡搅蛮缠，老板向来的做法都是让保镖送走，根本也没有自己送过。这一次却……不但自己送了，居然还是一路自己抱着的，碰都不肯给人碰，实在是……
饶是沈大少身体强~健，臂力不俗，一路抱着人走这么远也略有些气喘。他把女人小心地平放在床~上，又蹲下~身替她脱了高跟鞋，帮她盖好被子，才满意地站起身来，拍拍手打算走人。
想想又觉得不对。醉成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危险？
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给欧含打电话：“你过来一趟，京悦酒店1102房间。”
挂了电话，他一回身，发现保镖正在偷偷打量床~上的女人，顿时又不爽了：“你们都先出去。”看什么呢！
保镖们退出来，带上房门，见没人经过，互相对对眼色，忍不住地偷笑。
“长得是挺好看的。”最年轻的望着房门，有些艳羡地小声嘀咕。
年长的立刻比个“嘘”的手势，掏了手机打字：“也不算特好看。老板身边的女人好看得多了去了。”
年轻的不服气，做嘴型：“这还不好看哪？”
年长的意味深长地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想：虽然这位不算最美，不过看样子，却是老板最喜欢的一个。这么强的占有欲，他还是第一次在老板身上看见呢……不但不让碰，还不让看，啧啧……
直到房门关闭，沈霆均才舒了一口气。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她睡着的样子被别人看到，看到那目光心里就觉得窝火。
别的……男人。
他忽然像是参透了自己心里的什么秘密，有些难堪的窘迫。
脸热得像是有一团火在烤，他把目光从她脸上拉开，掩饰似地扫了几眼房间里的布置。
自然是京悦酒店一贯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的箱子就搁在沙发边，箱体色泽已经有些沉，一看就是有年头了。
笔记本电脑摆在临窗的桌上，旁边还整齐地放着几份文件。
越接近她，就越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一个谜团，云深雾罩的，根本就看不清楚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
衣衫鲜亮，随身带的箱子却是旧的。
未语先笑，独处的时候却满面寂寥。
他回身看她，娇小的身躯裹着宽大的被子，乖乖闭着眼，唇边还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浅笑，像是个玩累了沉沉睡去的孩子。
天色渐暗，房间里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他靠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拨电话，还未接通，想了想，又换了一个号码。
很快，男人低醇的嗓音响起：“霆均。”
“三叔，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他低声道。
“好。”男人语音平淡，毫无起伏，“你说。”
他默了默，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姚微。”
对方没了声音，半天才道：“她的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柳泽？”
“柳泽和她关系太近。”他淡淡道，“他未必肯把她的私事告诉我。而且，他也不一定什么都清楚。”
“唔……”沈默朗只简单地回应了一声。
“三叔，你对姚微是什么印象？”他却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很出色的年轻律师，功底非常扎实。”沈默朗道，“她胜率这么高，不光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功劳。但我想你并不是想问这个？”他的话音带上了几分戏谑。
“……”他竟一时无言以对。好么，当年嘲笑人家嘲笑得太过瘾，报应来得好快。
沈默朗倒是见好就收，立刻又变回了正经八百的语气：“我跟她没怎么私下接触过，不太了解她生活中的事。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有些奇怪。”
“怎么？”他皱眉道。
“姚微外号你知道吧？”沈默朗却没有直接讲，反倒兜起了圈子，“摇钱树……她主要接商事案，偶尔接标的特别高的民事案，从来不接刑事案。但前年，她接了一个轰动一时的刑事案。业界本来以为她有意转换方向，但两年过去，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再接刑事案。”
“什么刑事案？”他下意识地问。
“这个案子你肯定听过。我们或多或少也都被卷入过。”沈默朗停了停，才道，“庄凌烟案。”
“庄凌烟案？！”沈霆均失声道。
他当然知道这个案子。正是因为庄凌烟案，才会有后来的尹明凯案。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尹明凯为庄凌烟展开的复仇行动席卷了大半个海城，公检法系统大换血，庄氏集团副总庄煜雄被杀，梁潇潇被绑架……他们这群人也都参与到了营救之中，目睹了那一场生死拼杀。现在回想起来，他仍觉得惊心动魄。
他定了定神，道：“会不会是庄家开出的价钱特别高？”
“可能性很低。”沈默朗淡声道，“庄凌烟就算不被判死刑，至少也是无期，就算将来能减刑出来，也不可能再接手庄氏集团。这个女儿对庄煜英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庄煜英这个人你也很熟，应该知道他说好听了是铁面无私，说不好听了么……”
“说不好听了就是六亲不认。”沈霆均喃喃接道,“但庄凌烟怎么说都是他亲女儿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真的能冷酷如斯？
“业界传闻，姚微接这案子是免费的。”沈默朗道，“即使庄家开出的价钱不错，对姚微来说，似乎也没必要接。她为了这个案子推掉了好些不错的商事案，就经济利益来说，根本就是得不偿失。刑事案程序复杂繁琐，会非常耗时间精力，尤其是这种牵扯面很广、社会影响又大的刑事案，律师的风险也是很高的。”
“完全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沈霆均低声道。
“没错。”沈默朗道，“不过她当时没什么别的疑点，庄凌烟那个案子我那时也不是特别关注，就没有再继续追查。”
等到尹明凯案发的时候，他早已淡忘了这件事。若不是这会儿沈霆均特别提到，他根本不会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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