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没过几日，龙应天又差人送来了信件，信上果然还是一句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柳庭妍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苍白的面容发呆。这回她没有把信件撕碎，而是乖乖地顺从皇上的意思，即使心不甘情不愿。

        荣王爷派出的人马已走了数日，却仍未有消息传来。她等得焦急，却毫无办法。

        她是如此不想回宫。富丽堂皇的皇宫犹如一口吃人的枯井，张开它的血盆大口，要将她一口吞入漆黑寂寥的井底。

        烟雨守在她身旁，将胭脂轻轻拍在她的两腮，但仍难掩憔悴。

        门外，水桃嘱咐蝶儿、风儿收拾随行物品，灵动的双眸四处张望，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事宜。

        不知过了多久，水桃走了进来，热气腾腾的小脸蛋透露着欢喜。

        “玉妃娘娘，一切准备妥当了。”

        柳庭妍微微颔首，丝柔润滑的头发，服服帖帖地披在肩上，脸上胭脂敷得均匀，黛色的眉毛，勾画得清新脱俗。她抬起疲惫的眼眸，轻声问道，“我这眉色深浅合不合适宜？”

        “哎呀，玉妃娘娘，您可真是美上天了。”水桃夸赞，“只是这头发披着不行，让我来给您梳髻。”

        烟雨退至一边，水桃走至身前。这丫鬟心灵手巧，三下五除二便梳出了时下最时兴的凌云髻。

        “启程回宫吧。”柳庭妍看着镜中的自己变了个样，精神不少，满意地点点头。

        “玉妃娘娘。”周昶笔直站立在前门大厅，“今日家父恰逢出门，让我送您一程。”

        “有劳了。”柳庭妍折纤腰以微步，步履轻盈，“我拜托周大哥的事情还望记着。”

        柳庭妍肌肤胜雪，雾烟衫如水雾青烟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金步摇簪于发尾呤叮作响，一身清丽高雅，让人为之所摄，动人心魄。

        “定不辱使命。”周昶铿锵有力地回答。

        目送柳庭妍离去，周昶心里不禁感叹。君臣有别，当年的小姑娘已不是他可肖想的了，心底唯有默默的祝福。只是，过往的日子历历在目，曾经的挚友共享美景，无话不谈。而今后，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凤栖宫。

        龙应天沿着房檐边来回踱步，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是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身躯凛凛，略显不安。

        顺公公恭敬地伫立一旁，眼瞅着龙应天焦急不安的样子，忙安抚道，“皇上，玉妃娘娘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您就放心吧。”

        龙应天见这天色阴晴不定，又正值深秋雨季，便欲差人将丝帛伞送去。

        “玉妃娘娘到。”是时忽有声音传来，竟是柳庭妍回来了。

        柳庭妍下了轿子，缓缓站起，腮边发丝随风轻柔拂面，玉手轻挑，露出一张白玉无瑕的脸。修长的玉颈下，□□隐隐露出，素腰不盈一握，素雅的雾烟衫逶迤拖地，飘散开来。

        “臣妾参见陛下。”

        “快请起。容朕看看，你是不是瘦了？”龙应天一把搂住柳庭妍的腰，霸道地将她搂入怀中。

        “周宰相招待周全，对臣妾极好，岂会瘦了。您别打趣臣妾了。”柳庭妍笑吟吟地望向龙应天，双目清澈犹如一泓清水，红晕点缀，如娇美的玫瑰花，羞花闭月。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离宫前你许下承诺，可第一次收信你却不遵守。妍儿，你要朕拿你怎么办？”

        那一地狼藉，早被水桃通风报信。可这全是我对你的一番情意。

        “实在是事出有因，并不是臣妾有意不遵守。”柳庭妍知他不快，只得从头述来，“周大哥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臣妾想为其觅得良缘，只可惜良缘难觅。”

        “难不成你呆在周府就能觅得？”龙应天不置可否，她那小心思他还看不出，想寻个缘由把他堵住口。可他是那容易糊弄的人吗？

        “昨日见了方家二千金。原本以为或能相配，可惜那女子徒有虚表，非良配。”

        “哦？倒是已经看过人选了。”龙应天不想再和她打哑谜，“周爱卿的婚事你不必忧心，朕自会替他安排。你还是收拾收拾，速与朕共度良宵。思慕殷切，如隔三秋，朕一刻都不想与你分离。”

        此言一出，柳庭妍还没羞红脸，旁边站着的烟雨、水桃和顺公公倒是一个个憋着笑，让她颇为尴尬。

        柳庭妍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缩在龙应天的怀里。

        众人识趣地离开，将两位有情人留在了原地。二人相拥，沉醉在浓郁芬香的爱河中。

        朝阳初上，灿烂的阳光斜照着凤栖宫，晨风吹来，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滴落在宫门前的黄绿草之上，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水桃深吸一口气，裹紧衣服，咧咧的秋风带来寒意，含笑走进帘来。

        “玉妃娘娘，该洗漱了。”

        柳庭妍睁开眼，发现躺在身边的龙应天早已消失不见，而初升太阳的光芒顺着窗户溜了进来。

        柳庭妍乖乖起身，正梳妆，那边突然来报，贤妃娘娘来了。

        贤妃眉梢眼角带喜气，着一身大红丝裙，面似芙蓉，头上金爵钗在阳光的照耀下刺眼夺目。

        “我的好妹妹，你可算回宫了。”贤妃芙蓉一笑百媚生，“这些日子我可记挂着你了。”

        “姐姐，您不必劳心。周大人身体安康，诸事顺遂，日子过得悠哉。周大哥笃志好学，忧国奉公，能当重任。”

        “甚好，甚好。”贤妃连连感叹，“皆称心如意。只可惜，这宫中不似宫外太平。”

        原来是这良妃自从怀上龙种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总是担心有其他妃子谋害肚中的胎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呆在自己的猗兰殿，是谁也不见。

        “这皇上，她也不见吗？”

        贤妃摇摇头，“妹妹独得皇上恩宠，自是不知。皇上本就不近女色，少来后宫。这番良妃怀孕，我看皇上也不上心，派人送了赏赐和补品，再无问候。”

        “良妃的担忧也可理解。毕竟宫中人多眼杂，难保无有心之人使坏，小心为上。”

        “哼。”贤妃谈起良妃一脸不屑，“良妃那性子，高傲自大，目中无人。这番拔得头筹自是志骄意满，尾巴翘到天上去。能有人治治她也是极好的。”

        柳庭妍拉起贤妃的手，安抚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嫔，是一家人，能有人为皇上开枝散叶，开心才是。其他话莫要乱说。”

        贤妃正眼看她，见她露怯，胆小甚微，自是看不起她。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何况是这宫中？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又何止是男人权力生存的法则？

        “妹妹，我上次来你这见没有熏香，今日特地给你带来。这沉香是每位妃子入宫时，皇上都会赏赐的。我见漏了你，这不给你带来。这香芳香怡人，香味持久，有助于入睡呢。”

        “那谢谢姐姐的好意。”柳庭妍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欣然收下这份薄礼。

        沉香被放在托盘上呈上来，色泽呈紫褐色，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只需放一丁点，就会使满屋飘香。据说，这沉香经过特制，添加了鹿科动物麝和抹香鲸的分泌物，是极为珍贵的药材，世间少有。

        柳庭妍凑近一闻，笑着说道，“闻起来甜中带着异国情调。我近日睡得不安稳，这香啊出现得可真及时。我今晚便试试。”

        “我们这些妃子每晚都得点上，闻得多了，哪天不点还不习惯呢。这香啊活血，安神，情绪郁结时还可舒缓不快。我以前时有胸闷，这自从用这香后，就再不会了。”

        柳庭妍想起近日因前尘往事的烦扰，自己常常做噩梦，从梦中惊醒后便难以入眠，一遍遍的回想过往。便对这香的功效更加期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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