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借药
第十五章借药
科室里给出差归来的陈国旗开了个酒会，包下仙踪林二楼，连院长和高层干部也被邀请来参加。
郑川川和医生该吃吃，该笑笑，跟没事儿似的。
叶诚用筷子翻着一块红烧肉，怎么也吃不下口。
陈国旗走到他们这桌，一桌人站起，笑哈哈地举杯，郑川川偷偷拽拽发呆的叶诚。
叶诚站起，跟他们碰杯，一饮而尽。
叶诚继续倒酒，对陈国旗说：“老陈，这杯我敬你。”
“客气客气！”
两人碰杯，喝完，叶诚一声不吭，继续倒酒，陈国旗笑吟吟地看着他，叶诚把两人的杯子倒满，碰杯，继续喝。
一群人以为他们拼酒，拍手给他们助威，直到两人喝下两瓶后，众人终于觉察到不对劲。
他们这是拿命来喝酒啊？
陈国旗脸色红润，完全不见醉态，叶诚瓶子都拿不稳，倒出的酒洒了大半，小男孩不够高，只得抱着他的腰叫他不要喝了。
“你还行吗？”陈国旗问。
叶诚醉醺醺地瞥了他一眼，碰杯，杯子被郑川川夺走。
郑川川说：“我代他。”
陈国旗：“好！”
两人互敬，喝酒。
叶诚快晕了，郑川川把他摁回座位，小男孩伸着小手给叶诚擦汗。
陈国旗神采奕奕，拿着杯子去下一桌。
院长远远地看到他们拼酒，见陈国旗来了，不由得拍手：“老陈啊，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好啊！”
“哪里哪里。”
一桌人嘻嘻哈哈。
叶诚趴在桌子上，郑川川扶起他，朝众人告辞。
叶诚出到仙踪林门口时候不行了，小男孩跑去买水，回来的时候郑川川正扶着脸色铁青的叶诚坐到椅子上。
“拿水来。”郑川川说。
“我来。”小男孩爬上椅子，小心翼翼地给叶诚喂水。
郑川川点燃烟，望着人来人往的仙踪林不说话。
叶诚知道郑川川在身边，他有好多问题要问他，但叶诚说不出话，他的眼皮子一个劲地耷拉，没多久，叶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诚心里有事，睡得并不踏实，醒来的时候仙踪林还是热热闹闹，而郑川川却已经离开了。
他扭头看了看，发现身上盖着小男孩的小马褂，而他的脑袋正枕在小男孩的大腿上，小男孩斜斜靠着椅背，吹着口水泡，不知做了什么梦。
这小鬼，毕竟还是孩子啊。
叶诚笑着摇摇头，抬手给他擦口水。
小男孩醒了。
他紧张地摸着叶诚的脸：“爸爸，好点了吗？还有水，要喝吗？”
“喝。”
小男孩拧开瓶盖给他喂水，叶诚喝着喝着，说：“我想喝果汁。”
小男孩哭笑不得，捏捏叶诚的脸：“臭爸爸，刚醉酒没多久，还喝什么果汁啊！”
“就是想喝嘛。”
“哪种味？”
叶诚坐起来，靠在椅背上望着夜空，说：“橙汁。”
小男孩翻翻兜，兜里还有五块钱，他跳下椅子，被叶诚抱起，圈在怀里揉脑袋。
“我开玩笑的，你当真啊？”叶诚笑道。
小男孩抬起头，在叶诚脸上亲了一亲。
“好臭，一股酒味。”小男孩皱皱鼻子。
“那怎么办？”
“洗脸！”小男孩舔舔叶诚的脸，叶诚抱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父子俩闹腾了一会，安静下来，他们坐在幽静的小路边，望着热闹的仙踪林，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叶诚摇摇晃晃地站起，小男孩牵上他，以为他要回家，说要叫计程车，叶诚却摇摇头，带着他走去另一个方向。
街心公园有个小山包，绿草如茵，在上面能俯瞰城市的夜景，是情侣们约会的圣地。
曾经有个言情小说家把小山包写进了故事中，故事的主人公在这儿相识，相知，分手也是在这儿，最终再次相逢，也依旧是这儿。
小说拍成电视剧后，剧组来这儿取景，小山包一度成为城市的著名景点。
叶诚跟着人群走了一会，带着小男孩拐进岔路，树木繁茂，越走越偏，当转过拐角时，眼前豁然开朗。
繁星璀璨，近得触手可及，下方城市灯火辉煌，远处大江倒影着灯光，像是一条发光的彩带流淌在城市中。
“好漂亮。”小男孩感叹。
“哈哈，我发现的地方，当然漂亮！”叶诚坐下，抬头看星星。
小男孩坐到叶诚旁边。
晚风吹动青草发出沙沙的声音，小男孩坐了一会，站起来，走到叶诚身后坐下，把他圈进怀里，小男孩的身子太小，抱不住叶诚，叶诚轻轻抓住胸前的小手，贴在心脏的位置捏了捏：“小色狼，想吃你爸豆腐啊？”
小色狼往叶诚颈窝蹭蹭，叶诚被他弄得痒痒，抬手揉乱了小男孩的头发。
父子俩静静看着夜景，小男孩说：“爸爸，喊出来吧。”
“喊啥？”
“你心里有啥，就喊啥呗。”小男孩说，“喊出来会舒服点。”
“小笨蛋，你以为是拍电视啊！”叶诚捏他脸蛋，笑道，“在这儿喊的话，不仅下面会听到，附近的人也会听得到，喊个屁哦！”
“你喊过啊？”
“喊过。”
小男孩观察着叶诚的表情，好奇道：“跟谁一起来？”
叶诚望着夜空，不说话了。
仙踪林里陆陆续续走出一群人，酒席散了，他们互相道别，取车回家。
小男孩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夜空，恰好一颗流星划过，小男孩激动地推推叶诚：“爸爸！快许愿！”
“都飞过了啊。”叶诚半磕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附近响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来约会的情侣也发现了流星，纷纷惋惜没有及时许愿。
小男孩抓起叶诚的手，拍在一起，叶诚双手合十地被小男孩捂在掌心，好奇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许愿！准备许愿！”
“你以为流星是准点发车啊？能遇上一颗已经不错了。”
“一定会有的，爸爸准备好啊！”
“好好好。”叶诚真拿他没办法。
流星好久没有出现，叶诚看得有点儿困了，正要眯眼的时候，小男孩惊喜道：“来了来了！”
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夜空中留下银色的光，叶诚赶紧许愿，流星却已经消失了。
小男孩盯着夜空，等着下一颗流星。
“回家吧。”叶诚说。
叶诚走路飘飘忽忽，小男孩扶着他，苦恼道：“爸爸，我该怎么长大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叶诚想了想，“多吃点饭，没准就长大了。”
小男孩眨眨眼：“爸爸，我饿了。”
“嗯，想吃什么？”叶诚醉醺醺地翻钱包。
“亲亲我。”
“？？？”
“爸爸，我能量不够，要消失了。”小男孩抱着他的大腿耍赖。
叶诚早看出小流氓的心思，捏捏他的脸：“臭小鬼，你骗谁啊？能量不够？你以为你是电池要充电啊？”
小男孩闭眼酝酿了一会，身影真的变淡了。
叶诚吓了一跳，揉揉眼：“哎……你怎么……”
“来呀！”小男孩仰着脸，“我要消失啦！”
“好吧好吧你亲你亲！”叶诚醉得不轻，完全没想到是小鬼自己控制的，他弯下腰，乖乖地让小鬼亲。
第二天下午，郑川川来找叶诚的时候，叶诚还在蒙头大睡。
小男孩招呼他进来，泡好茶，端来一盘子水果，进房间喊叶诚。
叶诚睡眼朦胧地走出来，懒懒地坐进沙发：“有事？”
郑川川剥橘子，问：“叶诚，药不够了，你还有吗？”
叶诚犹豫了一下，点头：“有，你有带瓶子吗？”
郑川川递给他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大瓶子，叶诚汗了一下：“瓶子太大了吧？”
“要不然不够用。”
“还没化验出来吗？”
“还在分析成分。”
“噢……”叶诚进房间，关门反锁，几分钟后，带出一瓶子满满的液体。
“还有莲藕吗？”叶诚问小男孩。
小男孩进厨房翻翻：“没了。”
“那一会出去买。”叶诚说。
“莲藕？”郑川川敏锐地扑捉到一丝线索。
叶诚摸摸鼻子：“嗯……那啥……晚饭想吃莲藕。”
晚饭？郑川川扫了眼桌子上买好的一堆菜，菜都买好了，又要出去买莲藕？
小蝙蝠在他兜里冒出小脑袋，郑川川把它摁了回去。
“看到了，出来吧。”叶诚说，“怎么不自己来啊？”
“他晚上要做一场手术，没空。”郑川川掏出小蝙蝠，用橘子喂它，小蝙蝠吃了一口，嫌弃地别过脸。
郑川川削苹果喂它，喂饱了，把小蝙蝠揣兜里，起身告辞。
走到门边，郑川川回头道：“叶诚，我明天再来。”
叶诚头疼该怎么支开他，郑川川说：“每天来拿点药。”
“好……好吧，要不我给你送去？”
“不必。”郑川川唇边勾起一丝笑，“我顺便带莲藕过来。”
叶诚：“……”
郑川川走下楼梯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小男孩锁好门，牵着叶诚下楼，郑川川看着觉得好笑，到底谁是谁的爸啊？
看着郑川川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叶诚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喊了他一声。
郑川川叼着烟，懒懒地回过头。
叶诚走前几步与他并肩，支支吾吾道：“那个……”
“无可奉告。”
叶诚：“……”
郑川川招手，计程车在他面前停下，郑川川拉开门坐了进去，叶诚拍着车窗，急道：“你们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请问去哪？”司机问。
“劳动五路第十一街道3309号。”郑川川摁下按键，车窗缓缓上升，叶诚在外面拍窗，他当做没看到。
司机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叶诚望着远去的计程车，久久没有回过神，有辆车子以为他要坐车，好心停靠过来，问：“去哪？”
叶诚拉开车门，说：“劳动五路第十一街道3309号！”
司机抖了抖：“啊！去那啊！”
叶诚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问：“那儿怎么了？”
车子缓缓开动，司机从倒后镜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还去？”
“嗯……我有朋友在那儿。”
“哦。”司机打着方向盘，说，“劳动五路第十一街道3309号，可是很邪门的地儿啊，几个月前还叫远山制药公司，据说风水不好，聚集了阴气，在那附近死过好些人。”
远山制药公司叶诚倒是听过，倒闭很久了，没想到竟然变成了邪地？
“那现在远山公司还有人办公吗？”叶诚问。
司机哈哈大笑，摇摇头：“小哥，你没去过那儿吗？”
“没有啊……”叶诚汗了一把，劳动路实在太偏僻，他从来没有去过那地方。
郑川川去那儿干啥呢？
难道那儿是他的秘密基地？
“现在那片地被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买了下来，改名叫天地制药，据说生意还不错……那老板叫啥来着……啊，姓阎！那体积跟一面墙似的！”
司机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叶诚好奇道：“你见过大老板啊？”
“见过！天地制药开业时候，我正好搭了几个人过去，那老板在台上讲话，他长得又高又壮，胡子拉渣的，往那一站，阳光都挡了一半！”
叶诚想象了一下，也乐了，心里对这个大老板更是好奇。
这位阎老板，恐怕就是帮胡二还清了医药费的人！
车子驶进劳动路，路上空荡荡的，周围只有拆迁的破烂房屋。
夕阳西下，黑夜渐渐笼罩大地，司机亮起车灯，说：“夜里不要到处走，你看，这儿连路灯都没有。”
叶诚看看四周，心慌得要命，车子开得飞快，隐隐约约看见了另一辆计程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大门外，叶诚看到郑川川下车，快步走了进去。
叶诚付钱，也跟着下车，两辆计程车互相结伴儿离开了。
车灯消失后，大门陷入了浓浓的黑暗中，天地间能照明的，只有亮堂堂的办公大楼。
叶诚抬脚往里走，耳边忽然响起沙哑的声音：“你找谁？”
“哇啊啊啊啊啊——！！！”
“小伙，别怕。”老大爷打着电筒，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你……咦？叶医生？”
老大爷用电筒往自己脸上照了一圈：“嘿！叶医生，别怕，是我啦！停尸房的老周哦！”
叶诚止住喊声，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周伯把他带进值班室，打开灯，泡了一壶茶请他喝。
叶诚喝完一杯茶，吓飞的魂儿终于回到身上。
小男孩也要茶，周伯给他倒了一杯。
“周伯你怎么在这儿啊？”叶诚问。
周伯幽幽叹了声，似乎不愿多说，只是道：“我辞职了，然后来这儿上班啰。”
周伯瞄了眼窗外的办公楼，神秘兮兮地问叶诚：“你来这儿干啥啊？”
“来找人。”叶诚也神秘兮兮道，“周伯，你知不知道，郑川川的办公室在几楼啊？”
“他呀，在九楼901号房。”
“好，谢了。”叶诚起身要走，被周伯拽住。
“叶医生，你最好别进去。”周伯一脸严肃道，“那地方不是普通人能进的。”
叶诚心里觉得好笑，不是普通人能进的？难道郑川川不是普通人吗？他能进，为什么……唉等等等！
叶诚脑子里咔嚓一下，望着周伯，冷汗刷地下来了。
一面巨大的墙忽然堵在了门口，试了几下进不来，他弯下腰，吸气收腹，硬生生地挤了进来。
壮汉进来后，小小的值班室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叶诚这时候终于明白，司机说的像一面墙的壮汉是怎么回事了。
叶诚被阴影笼罩，背贴着墙，满头大汗地问：“你……你是……阎老板嘛？”
阎老板蒲扇般的大手捏着叶诚的下巴，把他拧来拧去地看，小男孩急了，拍着阎老板的大肚腩，叫他放手不要碰。
阎老板挺挺肚子，小男孩哎呀一声摔在地上，叶诚连忙抱起他，父子俩一脸紧张地盯着阎老板。
“你是医生哦？”阎老板问。
“是……是……”
“外科的？”
“是……”
阎老板摸摸胡子，咧嘴笑道：“我们公司正缺医生，你要不要来上班啊？”
周伯在大老板后面狂打手势，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叶诚脑子里电闪雷鸣，小心肝都吓抽了，阎老板堵在面前，仿佛他不答应就会一巴掌拍死他似的。
阎老板抬起手，叶诚吓得哇哇大叫，紧紧护着小男孩，蒲扇大的手拍在他肩上，阎老板声如洪钟：“走，带你去参观一下咱公司！”
叶诚：“……”
阎老板哈哈大笑：“瞧你吓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啊！”
叶诚噎了噎：“……就参观公司啊？”
“对啊，你不是要找郑川川吗？”阎老板眯起眼，“他说你还跟了他一路。”
叶诚：“……”艾玛竟然被发现了！
阎老板：“参观完，你再决定来不来，咱们的公司随时欢迎你。”
叶诚：“……嗯……我现在的工作很好，暂时不想……”
阎老板拳头捏得咯咯响。
叶诚举手投降：“……好吧，那个……会考虑考虑……”
阎老板满意地哼了哼，问他：“要不，先把合同签了？”
叶诚：“……”
阎老板把拍他肚腩的小男孩抱起来，放到肩上，朝叶诚道：“好吧，我开玩笑的，你别紧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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