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阴阳隔
“小、小姐……”柳叶儿被瞧得后背发寒,结结巴巴的的问:“小姐怎、怎么了?”
倒不是兰珈故意不说话,只是这话到底让她头脑有些发懵。等回过神来,想了其中的缘故,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兰草儿同柳叶儿面面相觑,“……?”
“没有什么身孕。”兰珈缓缓开口,却是透着异常的笃定。
这话将两个丫鬟惊的不轻,当日是小姐亲自同她们说的已怀了顾公子的孩子,这几日更让她们两个丫鬟偷熬保胎的汤药,且日日服用着的,怎会有假。
“怎么会、没有?”柳叶儿性子更直爽些,心里想什么,便直接了当的问了出口。“小姐那日去杏春斋……”
上一世,兰珈是真的以为在杏春斋时她同顾时景有了鱼水之欢,以至于后来月事推迟就认定是有了身孕。可实际上,那回她是着了人的道,昏迷之后跟顾时景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说来此事也是可笑得很,她这边一厢情愿的以为和顾时景有了肌肤之亲、有了身孕,所以才这样急忙的想同他成亲。实际上,但凡兰珈花些时间去核对这些事,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我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兰草儿安静了半晌,这才将目光看向兰珈,低声道:“小姐能想明白就好。”
只柳叶儿还没回过神,追着问:“奴婢不明白小姐为何这样,万一传出去了,不是坏了名声?”
“……我一时昏了头!”兰珈脸颊微红,倒不是气急,而是此刻被羞耻感笼罩。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已做掩饰,“不过……现在才醒过神来。这事往后不许再提,只当没有发生过。”
兰草儿和柳叶儿双双郑重点头,两人俱是落下了这些日子来压在心头的大石。
“小姐,顾家那边……还要不要管?”柳叶儿见兰珈沉吟半晌不说话,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
顾时景自幼生在青州,不过大半年前才来的京都。他自己曾说过不堪沈卉之扰,所以上京是为了科举不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此人,因此住处冷僻。
兰草儿皱起了眉头,文静秀气脸上也凝了一层凝重。她素来少话,可也知道任由这人继续下去可不成。
“呸!什么失心疯的东西!”柳叶儿听了跺脚,“奴婢出去赶她走!”
这样咋咋呼呼的性子让兰草儿头疼,立即拉住了就要冲出去的这人,示意她等小姐有了指示再说。
“哧——”
兰珈忽而一笑,眉眼间神色舒展,乌黑透亮的眸子深处有光芒闪耀。在那两个丫鬟都还没回过神来时,她就已经起身朝着外头去了。
柳叶儿蓦的高兴了起来,欢呼了一声追了过去:“小姐要去收拾那失心疯了?”
“谁说的?”兰珈偏过头,眼睛弯弯的笑问:“你家小姐哪有这样戾气?”
就连一向心思聪慧的兰草儿也一脸不解起来。
“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既然是顾家那边的来人,我当然也要出手。”
柳叶儿莫名打了个寒颤,一定是她的错觉!她怎么会觉得她家小姐刚才说话寒气森森的……
安国公府正门口,眼下的确站了一位泪涟涟的年轻姑娘。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穿戴整齐素净,面容白净。
“求求你,我今日一定要见你家小姐。”苏怜红着眼哀求。
府门口的仆役耳朵都快起了茧子,被磨求得烦了不由恼道:“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安国公府!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可是、可是我的确有急事……”苏怜咬着下唇,犹豫了下终于艰难继续:“是、是时景的事。你家小姐不会不管的。”
要不是真想不出法子,她苏怜又怎么可能找到安国公府求见那位兰小姐。谁又能想到,那个沈卉居然会从青州一路追过来,抓着把柄为难顾母。眼下她们也刚在京都落脚,再没有旁的可依仗的人了。
“什么人?你刚说的是哪家府上的贵人?”兰府上并不是人人都知晓兰珈和顾时景的关系,因此这外门的仆役皱着眉质问,显然是不信她家小姐会跟这种穿着打扮的人有交情。
“……”苏怜嗫喏,仿佛被这么一逼问脸色越发白了起来:“是顾时景,他是你家小姐、你家小姐……”
“哦?是我什么人?”
苏怜还未说完的话被另一道声音打断,那声音又软又糯透着几丝笑味,入到耳中让人无一处不是熨帖舒服。她心中一惊,意识到什么猛的抬起头,见到说话之人当即愣住了。
半个月前,顾时景去了一封信到青州老家。上头的每一个字,时至今日苏怜都记得清清楚楚。起初她不信,不过才半年多,那个待任何人都不咸不淡的顾时景怎么就有了意中人,要请顾母上京来提亲了。
而现在,当苏怜见到了这位信中的安国公府小姐,她终于信了。这样容貌卓绝、出身显赫的贵女,任谁见到了都会心驰意动。
“你可知你今日在安国公府门口这幅做派,会带来什么后果?”兰珈问,她好似心平气和,又仿佛带了一种无名的震慑。
苏怜一愣,而后垂下了双眸。她是知道的,未媒未聘下公然宣扬这两人,等同惹人闲话徒增日后的流言蜚语。
可是,苏怜没办法,她今日不得不来。“兰小姐……他没了。”说完这话,她的眼泪再克制不住,汹涌的流了出来。
兰珈闻言不由怔愣,这明明不过是区区数个字,却让她有些拿不定话中意思。“不……在了?”
苏怜哭着颤声:“人刚被抬着送了回来,顾大哥乘坐的船到夷灵湖时碰到了水贼……”
顾时景死了?
兰珈冷抽了一口气,眼眸深处神色翻涌,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死了?
明明上一世,苏怜这个时候登门是为了青州刺史沈卉千里追郎,恶意刁难顾家。而顾时景也根本没有落水,他随好友去苍川拜访隐退的余太傅,来回都是一路平安。
“顾大哥对兰小姐的情谊早在信中同娘禀明,这次娘不辞辛劳上京,也是为了亲眼看着顾大哥成亲。可没想到……求兰小姐看在往日情分上,去看大哥最后一眼,为他烧几张纸钱!”
柳叶儿见她家小姐半晌不动仿佛丢了魂,忙扶着低声道:“小姐先回去歇息,奴婢去探听……”
“备马车!”兰珈骤然出声。她必须,去亲眼确认。
顾时景出生寒门,所以来了京城后,住所自然也就落在了城郊。那地方是各地学子汇聚京都的落脚处,一朝会试上了榜多的是飞黄腾达,所以得了个别称叫龙门集。
这趟出门急,也兰草儿和柳叶儿两个人跟着。而苏怜是来时雇了一辆马车,因此并不在她们这。
柳叶儿掀开车帘往外看,回转过身怔然:“顾公子真的死了?”
兰草儿瞪了她一眼,“快到了。”
这话说了没多久,马车就徐徐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哀嚎痛哭声。
只见马车停在一座不大的小院前,屋檐下悬了两只素白的灯笼,窄旧的木门虚掩着。忽的一阵风,将两扇门嘎吱一声重重合上又分开。
“啊呀——”柳叶儿被吓得低呼着往后退,只觉得那门里头鬼气森森的,十分渗人。
兰珈才刚下车,脸色蓦然一紧,暗自握紧了拳头。纤长的指甲嵌在手掌,借着刺痛稳住了心神。
“兰小姐。”苏怜推开了木门,对着兰珈示意入内。
堂屋敞着门,一口漆黑的棺材架在两条长板凳上正对着外头。棺前的放着烧纸的铜盆,不少烟灰随热流飞扬到了半空当中。而一侧,有位身量清瘦的老妇人瘫坐在地上抚着棺木的哀恸。
苏怜快步进去了里头,到那老妇人跟前要扶她起来:“您身子本来就不好,可不能再这样伤心。不然……顾大哥也不会安心的……”
兰珈知道这话根本起不来劝慰作用,这位顾夫人视顾时景这唯一儿子为全部。倘若……眼前这口棺材中躺着真是顾时景,那只怕是塌天之痛。
“真、真的死了!”柳叶儿磕磕巴巴开口,见了这场面既震动又唏嘘。她只觉得这一日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小姐幡然醒悟,现下……顾公子又死了。
倒是兰草儿心里好舒了一口气,她之前还怕她家小姐过个几日又被迷了心窍。
“娘,那位小姐请来了。”苏怜哽咽提醒。
顾母这才抬起了头,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喃了喃干涸的嘴唇,半晌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出。
上一世,兰珈同这位顾夫人一处共同生活好几年。深知她为抚养顾时景费尽心力,所以才早早就现了老态。可实际上为人却并不如样貌那样慈爱,是个精明谨慎,十分有头脑的妇人。
兰珈那些年过的并不舒心,处处受她磋磨。眼下正对着这人,她胸臆间竟然涌起了丝丝苦涩和怨憎。
万幸,现在她仍然还是千娇万贵的安国公府嫡小姐。
兰珈将视线转向面前的薄棺,抬手落在上头,静止了几息。猛的,她用力将那还未上棺钉的棺该推动了起来。上一世她无论做什么都落于顾时景下风,一遭重生本当占尽他先机,可怎么还未出手那人竟然死了……不亲眼看看,兰珈不甘心。
棺盖缓缓移动,露出了躺在里面那人面容……
是他!
兰珈只看了那双眼,便确认了是他。可怎么会是顾时景,他上一世位极人臣,怎么会现在就……死了?
“你瞧,顾时景是真的死了!”从侧屋传出一道娇娇的笑声,语气里甚至还透着几分轻快和愉悦。
那侧垂着门帘被人从里头缓缓挑开,显然里头早站了人,特意在等着兰珈的。
“……都怨你!你要给他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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