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路
赤日炎炎的正午李筱菡和卫芃宸一起坐上了飞机，飞到首府也不过两个半小时。周二是正经日子，但是卫老爷子只准备和加人一起过，把自己的寿宴定在了周三。李筱菡用写生采风的理由申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时间很是宽裕。
取了行李被卫芃宸领着向外走，一辆首V牌照的红旗车已经在首都机场外候着了。看到那辆小车牌照上的数字，李筱菡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云琰的话：“老卫家里根正苗红，红色贵族懂不懂？”
根正苗红的红色贵族啊……
真是，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即呢。
“很热吗？你的脸好红啊，没事儿吧？车里太热吗？到宾馆会好一点的。”卫芃宸看到李筱菡脸上红扑扑的，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一点点热而已。”李筱菡作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手当扇子忽闪了两下，掩饰了心里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在卫芃宸面前她总是像个患有多动症的儿童一样，各种小动作层出不穷，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她总是有自己被从里到外都看得通透的错觉，只好不停的用小动作来遮掩。
李筱菡身上穿的是那件粉红小荷的手绘衬衫，灰色的棉麻阔腿裤上有一丛幽兰点缀，透着一点从容和淡定。
只有李筱菡才知道自己心里压根和从容淡定这种情绪没有丝毫关联。她脸红并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因为羞窘。看到这辆车牌照的时候李筱菡就在庆幸自己没有穿错衣服，可是又有一丝悲哀从心底悄无声息的蔓延。
阿姨不在家，辛勤没时间，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还是不得不承认一分价钱一分货。云琰的眼光甚好，她犹豫再三还是把那件旗袍装进了行李箱。那是一件不会失礼不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的衣服，和她行李箱里的其他衣服完全不同风格，但她却有一种非他不可的预感。
是不是有些滑稽？她忐忐忑忑的赴卫芃宸的约，穿的却是云琰资助的衣服，买衣服的钱起码得她两个月的工资才能结清。
连李筱菡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别扭什么。这种酸酸甜甜的情绪，起起伏伏的跌宕，她也是第一次经历。
也许她只是太过在意，卫芃宸就算再怎么刻意的低调或者掩饰，无意中散发出来的高贵还是会让她越来越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卑微。他不用刻意藐视她，他只要站在她身边，她自己就开始要藐视自己。而唯一能让她武装起自己的，竟然是别人所赠的一袭华裳。
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像她一样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开始学会卑微，还是只有一个李筱菡会这样对卫芃宸？
她不懂，而这种问题没有人能替她回答。
卫芃宸趁着空档看了些资料，车上的司机和自家少爷打过招呼以后也闭口不言，李筱菡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整理情绪，很快便到了一家军部招待所。外表看和普通的快捷酒店差不多，走进了内部才知道装修和布局都不简单。
卫芃宸先要回家一趟，晚上再过来，房间就在李筱菡对面。
李筱菡虽然对他回家却不住家的行为表示疑惑，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起码这样自己方便了不少。
收拾好行李，李筱菡给李丹青发了短信报平安，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复，她又打电话给辛勤。
辛勤正在和一帮朋友们在KTV包厢里嗨歌，接了电话还在奋力的嘶吼：“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辛勤是搞装修的，其实一个女孩子做这一行也不容易。她总是自嘲自己是搬砖的，但是李筱菡知道她最喜欢的事情是唱歌。辛勤其实是有一副好嗓子的，尤其在工地上的时候，空间大而且会有回音，显得辛勤的声音更具穿透力，但是她不唱歌很久了。难得听到辛勤唱歌，而且这样放得开，李筱菡有些惊讶。
“你在干嘛……？”
辛勤挂了电话，李筱菡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的笑：“人不轻狂枉少年啊亲爱的！不用担心我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李筱菡本来是想告诉辛勤自己已经到首府了，却没想到连开口的机会的没有，只能应了声挂了电话。
短信声音响起，是辛勤的：今夜有局，拿我的青春赌一场明天，亲爱的，其实我们都不年轻了！
拿着电话失神半晌，李筱菡在心里默默的说：我的女孩，以后你就是别人的了，希望他能好好照顾你。
被辛勤这样一闹，李筱菡脑子里更加混乱了，放下行李想去前台拿一瓶冰水上来，打开门却听到楼道里的对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少爷怎么不回家去住？把女朋友安排在宾馆不放心吗？军部招待所虽说服务比不上五星级酒店，安全系数绝对是第一流的。”
“还不是女朋友呢，我在努力中。其实我住哪里都一样，只是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恐怕会不习惯。”
两个人走远了，李筱菡没再听到别的内容，但是简单两句话却像是一瓶沁凉的水下肚，把她心里的那点燥热和不安彻底冻结。
她甜甜一笑，锁上了房门，放心的去冲洗。在心里对自己说，亲爱的，你看，追求一个人，做什么比说什么管用多了，是吧？
李丹青收到了李筱菡的短信，不过她这时候在家里厨房忙着洗手作羹汤，所以知道小姑娘平安也就放了心，没有腾出手去回短信。
云琰打电话过来给李丹青的时候口气是十分委屈的：“阿姨，菡菡不睬我。她说谁邀请我就让我找谁去。这事儿您不能不管吧？”
苏中谷恰好就在边上，听到这话，拍板了：“叫他过去，中午一起吃饭，就去你那里。”
于是就让司机开车，两个人从山上下来，再去采买购物，洗洗切切，差不多三四点钟才收拾好。
云琰是先给苏中谷通完话汇报完事情才给李丹青打的电话，当然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目前还在山上，等他们忙完下山再去做饭估计会先把自己饿死，所以他很体贴的说自己中午有事，是不是可以改成晚饭。
李丹青当然从善如流。
李丹青刚到Z城的时候谷爷交代他接待安置。那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吧。她一定不记得刚来Z城的时候自己有多不安，多彷徨，但是为了让阿姨放心，又假装开心假装平静的样子。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眼睛里满满写的都是对安宁对长久对平稳的渴望。
他不自觉的开始心疼她。她懂事，他觉得欣慰，她不懂事，他觉得那是青春的滋味。他从来没有这样无条件的宠溺袒护一个人，并且觉得欣喜和值得。
那时候谷爷和他Z城的布局还没有调整好，困难重重，甚至危险重重。他看着那个小姑娘的眼睛，给了自己五年的时间，下定决心五年后一定给她一个岁月静好。
可是没想到他事业上升的最后时刻被卫芃宸挡住了路，他还没来得及对她说什么，她就好像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个现世安稳。
李丹青的手艺和酒店大厨没什么可比性，但是人家一个国家级艺术大师能放下身段给烧个六菜一汤的家常菜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苏中谷都没说话，云琰自然也没资格挑剔。
李家吃饭没那么多规矩，云琰捧着碗就开始告状了：“阿姨，菡菡最近和卫芃宸走的很近呢。您明明说看好我的，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帮起老卫来了？”
李丹青把挑好刺的糖醋桂鱼放进苏中谷的碗里，头也不抬的回道：“我又不姓乔，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勉强？菡菡喜欢谁我就支持谁，多认识几个合适的朋友没什么大碍，她是有分寸的孩子。”
“卫芃宸？”苏中谷对这个名字很是敏感，就是这个人把Z城最近的局势搞得一团乱，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哦，他和云琰是老同学吧？”李丹青以为苏中谷还不认识卫芃宸，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云琰眼皮一跳，赶紧补上一句：“现在是情敌。”
“最近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解决？”什么市场监管，价值鉴定的，官方的花招层出不穷，摆明了是要跟他过不去，想要断他的财路。
云琰也知道苏中谷叫他过来吃这顿饭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问这句话，有些事情电话里说毕竟不方便，餐厅茶社之类的地方最近也不安全，李丹青家倒是一个少有人能想到的僻静地方。
他咽下嘴里的饭菜，回答：“明天我去首府一趟，找找路子，东西都准备好了，一起带过去。”
苏中谷听到事情有了具体进展，又问：“已经有目标了？”
云琰也不正面回答，含糊其辞道：“多少有点眉目，去了才知道结果。”
要找到能压住卫芃宸的路子确实是有很大难度的，云琰如果把话说的很满那才是有问题。苏中谷也就不再追问了，转而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和菡菡的事情，我是乐见其成的。”
云琰恭敬道谢：“谢谢谷爷。”
苏中谷摇头笑道：“可以改口了吧。”
云琰很识趣，立刻就改了口：“那就谢谢叔叔了。”
李丹青一直低头默默吃饭，对两个人的话似乎充耳不闻，又似乎在表达着抗拒，眼神清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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