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经过一个礼拜的筹备，LYRE的报纸《风行》全新改版。
上到董事会，下到报社员工，人人都在紧张地等待发行部过来的数据。
许辰砂坐在里慢慢喝咖啡。
“许先生，董事长他们都去发行部了。”周小姐道。
许辰砂看看时钟，微笑：“大概半小时后，他们就会来这里开香槟。”
“这么笃定？”周小姐笑。
许辰砂牵牵嘴角。
果然，还未到半小时，叶如冀就和其他一些高管，笑容满面地过来。
“好小子，真沉得住气。”叶如冀拍拍许辰砂的肩：“恭喜你，非常成功。”
“今天的发行量整整增加了四十多万份，这是任何报纸改版第一天都没有取得过的成就，太好了太好了。”发行部经理搓着手兴奋莫名。
“许先生，我算是服了。”编辑部的老编辑用力握许辰砂的手。
“不，是大家配合得当。”许辰砂浅浅笑。
“发行部过来的数据，发行量还在持续增长中！”周小姐走进来激动得面色绯红，递上一份最近报告。
“真是大快人心，我们来开香槟！”叶如冀爽朗大笑。
众人喝着香槟展望前景，都感光明无限，踌躇志满。兴头上来纷纷高谈阔论滔滔不绝，没有人注意到许辰砂虽然保持微笑，但越来越沉默。
“辰砂，今天给报社的全体员工庆功，你也要一起来啊。”叶如冀道。
许辰砂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到时候见！”叶如冀带着众人离开。
许辰砂没有起身相送。
周小姐心里暗觉奇怪，许辰砂固然不是待人多么殷勤的人，但基本礼数不会忽略。
“周。”许辰砂等所有人离开后才道：“请你送我去天爱医院……我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
KEI给许辰砂做了检查，沉下脸：“你是不是没有听我的话？”
“什么？”
“我给你的止痛药，告诉你一定要控制剂量，一次只能吃一粒，你早忘了对不对？”
“嗯。”许辰砂笑笑。
“那种药，药性强烈，但副作用也特别明显，摄入过多，现在影响到视神经。”
许辰砂静静听着，面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
“你这个家伙……好在可以通过减少服用剂量，好好休息调节过来。”KEI没好气地道：“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安心住院了吧？”
许辰砂淡淡一笑。
等在外面的周小姐终于忍不住紧张地敲门进来问：“医生，你的意思是说可以治好？”
“是的，一个星期应该可以恢复视力，但恢复到什么程度就难说了。”KEI皱眉头，气这个人从来不知道身体为本这个概念。
“周，你回去吧，这位医生是我的好朋友，没事了。”许辰砂道。
周小姐舒了口气。
“下面的工作照常进行，有什么问题你随时电话我。”许辰砂的话让KEI又恼怒地皱眉。
这一天报纸的销量，LYRE把许氏远远甩在了后面。
许老先生整个脸黑如锅底，把发行数据表狠狠摔在许停云的桌上。
许停云也正在沮丧中，默默无声。
“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你也入行了这么久了，怎么就没个新想法？！好好想想！”许老先生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人。
许停云看着LYRE改版的报纸，眼神阴沉。
这天许停云没有回家，把自己在里关了一整夜。
程令本来在书房等他，结果等到半夜，不知不觉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早晨醒来才发现许停云居然整晚未归。
程令心中略觉不安，但也来不及想太多，因为约了要去LYRE开会，她小心翼翼地陪着脸色阴冷的老爷子吃罢早饭，立刻溜去换衣服。
衣柜里最多的是一打打白衬衫，冷了就加件外套，不知多方便。
刚披上外套，电话响起来，那边是周小姐抱歉的声音：“程令对不起，今天的会要延期，具体时间再通知。”
“啊。”
“因为，”周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程令说了实话：“许先生的眼睛出了点小问题，这个会必须他亲自回来主持，所以没办法，只能顺延了。”
“他眼睛怎么了？”程令紧张。
“没什么，医生说一个星期就可以恢复。”
“他在哪个医院？”
“天爱。”周小姐道，心里寻思－－许先生应该很高兴程令的看望吧。
“谢谢。”程令挂了电话立刻往外去。
天爱医院在本市颇为有名，以环境极佳专家如云著称。
程令很方便地找到，一问许辰砂的名字，立刻有护士小姐为她指引。
临近湖畔的单人病房，程令轻轻推开门，只见许辰砂半躺在床上，低垂眼睫。
程令停步看着，低低叹了口气。
许辰砂此时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突然转过头来，有那么一刹那，程令在他面上清楚看到了从来不曾见过的惶惑，但立刻，他微扬唇角：“程，是你吗？”而他一双眼眸乌沉沉的漆黑，黯寂没有焦点。
“是我。”程令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我来看看你。”
“几天就可以恢复。”
“我知道。”
“你最后一场宣传活动可能要延后几天。”
“那不要紧。”
沉默。
许辰砂转向窗户一边，微微仰起头，阳光照在他寒白消瘦的面孔上。
“天气很好是不是？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他问。
“好。”程令扶他起身。
两人走出病房，在医院的林荫道上慢慢散步。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许辰砂唇边一直带着抹淡淡的笑－－生平第一次吧，放任自己随别人的牵引前行，纵然是在无边黑暗中，奇异地，并无忧惧。
他不知道，一路行来，程令都一直侧头看着他，看着他唇边笑意，眼中渐渐有泪光明亮。
忽然，程令的脚步一顿。
许辰砂随之停步。
程令缓缓地放开了与许辰砂相握的手。
前方站着的人是许停云。
许辰砂向来敏锐，心中已知大概情形。唇边笑意不褪，只是冷淡几分。
“小令，我来接你回家。”许停云的声音也很冷。
“我不知道我已经没有自己安排时间的权利。”程令吁口气。
“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许停云刻意把“我们回家”四字重点突出。
许辰砂独自转身举步离开。
他走得很慢，四次踏入了草坪，然后停一停，再收回脚步。又有两次因为踢到道上突出的鹅卵石略略踉跄。
程令和许停云都默默地看着他，两人目光俱是复杂，只一个酸楚一个阴沉。
终于，一位护士小姐看到了，急忙过来扶他回病房。
“小令，回家吧。”许停云上前放柔了声音。
程令望着他：“我们分开吧。”
“你在说什么？”
“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从来不认为爱情和婚姻里有公平。”
程令侧开头。
许停云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那一日回到家，程令找了一张围巾将自己的眼睛厚厚蒙住，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突然，她蹲下身泪水簌簌跌落。
原来，原来身处茫然黑暗中是如此滋味－－完全没有安全感，甚至没有平衡感，每走一步都盲目无措随时可能跌倒，每一步跨出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骄傲如他自是不肯表露分毫，可是，当她放开手后，一个人在黑暗中离开的他，也是会感到恐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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