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首先，第一步，他必须清楚地知道许氏现在真实的财政状况。
许辰砂敲了几个键，眉头轻轻地一蹙，许氏的财务系统用的大概是他们自己开发的软件，防范措施非常严密。
但——再严密的系统也定会有漏洞。
许辰砂墨色眼瞳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一连串符号，修长手指敲打键盘，心无旁骛伏案至天明。
许老先生略好一些，立刻要出院回公司。
大家劝不了，也无他法。
一直甚少说话的许沁霜突然道：“爹爹，我有事要与你说。”
“你说。”
“爹爹对不起，我想回英国去。”许沁霜道，她故去的母亲是英籍华裔，自小持英国护照。
大家一静。
“你这个时候要走？”许老先生的面孔越发露了老态，怔了怔，疲乏地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我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而且，”许沁霜眼眶发红：“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我从小最怕的事情就是二——就是许辰砂回来报复，我受不了了。”
“你去吧。可惜爹爹现在也筹不出多的钱给你。”许老先生转向许停云与程令：“你们也找个好去处，别耗在这里了。”
“我们不走。”许停云道，说着看了一眼程令，见程令眼中流露赞许神色，方握住程令的手接着道：“沁霜年纪还小，受不住压力，先去英国休息一段时间也好。我们留下来与爹爹共渡难关。”
许沁霜掉下一行眼泪，抱一抱许停云和程令，咬着嘴唇走出房门。
程令对许老先生虽不尽认同，但如此情形下，她还是走过去在老先生面前伏下身道：“爹爹，我和停云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们。”
许老先生一手拉住一人，老泪闪烁。
经过此次风波，许氏除经济方面严重损失外，人材流失也很严重。
大批精英有的感觉前途不明另谋出路，有的被其他公司趁乱挖走，留下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
许老先生把许停云叫到公司：“我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几个能信得过的人，你来帮爹爹的忙。”
“我可以做什么？”许停云很茫然。
“不会让你去与人谈生意。”许老先生看儿子一脸困惑，好气又好笑地拍拍他的肩：“你来做报纸的主编。我的儿子可是剑桥的文学硕士，做这个没问题吧？
“我试试。”许停云笑着点点头。
LYRE许辰砂的。
许辰砂微蹙了眉心听周小姐汇报近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程令的书已经付印了？”
“是，下个月就可以入库。”周小姐翻开进度表，问到：“宣传方面还是如常进行？”
许辰砂揉揉额角，想一想道：“不。现在许氏这样的情形，还要程令出来娱乐公众，她可能会比较为难。这样，立刻为她建一个个人网站，设网上读者俱乐部。然后……书里都加印一张书签，制作成幸运卡的形式，买到幸运数字或者符号的读者，我们可以为他们安排一次读者见面会。但以往那种签售之类的高调宣传就不要了。”
“媒体方面呢？”
“挑选几家重要媒体在网上做个访问就好。”许辰砂牵牵嘴角：“有时候，神秘感也是噱头。而且在这样的时候，程令说得越少，反而会让人越好奇。我们只要把公众的好奇引到书上去，何愁销量的问题。”
“是。”周小姐笑着应道：“我马上去安排。”
“还有——”许辰砂话未说完，突然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面色煞白。
“许先生，你怎么了？”周小姐大惊。
许辰砂突然胃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摇摇头，过了几分钟后才勉强开口道：“就好了，没事的。”
“看来好象很严重，我送你去医院！”周小姐只见许辰砂额头上都是冷汗。
“不用。我刚才没说完，书入库后，我们可以做一个新书发布会，请剧组中的各位主演到场……曝光书中人物造型，”许辰砂再皱皱眉，吸口气接下去：“既给电视剧一个预热，也让没有作者到场的新书发布会不致冷场。”
“好，我明白了。”周小姐点头，看许辰砂撑得辛苦，眼里滑过一丝心疼，急忙为他倒来一杯温水：“许先生你喝点水，可能会好些。”
“恩，没事了，你去忙吧。”许辰砂点点头。
周小姐退出去不到五分钟，又不得不告知许辰砂：“许先生，广告部的人在等您开会。是不是让他们等几分钟？”
“不用。”许辰砂略作整理，立刻起身去会议室。
许停云去许氏上班，程令亦舒了口气。原本最担心的就是他大男人一个，在家里扮鸵鸟扮太久，真的就只能做鸵鸟了。
但一连数日，许老先生的面色都很难看，许停云也是神情郁郁。
“又发生什么事了？”程令悄悄问许停云。
“没有。”许停云叹口气：“工作上和爹爹理念不太一致。”
“爹爹毕竟有经验，你多学点也不错啊。”程令温言道，不料向来温和的许停云突然提高声音道：“他那一套根本是误导舆论，缺乏社会责任感！”
“你刚才说的什么？”许老先生气咻咻地冲出来。
“我说你这样的办报方式根本欠缺社会责任感！”许停云不依不饶地顶回去。
“你你你，你……跟我讲社会责任感？”许老先生几步走回书房，抖着手拿出一叠报纸怒道：“这就是你坚持你的社会责任感？处处指责政府，长篇大论地阐述政府施政方面的失误，一则社论就占掉一个头版！你这样只会让激怒政府方面，而且普通市民他也根本没有耐心看！老百姓买报纸，是为了看有什么新鲜事情，看哪里有杀人放火，哪里又有天灾人祸，甚至就是看什么地方买东西可以打折买到便宜货，他们看报纸不是为了关心几百年后的生态问题和研究怎么阻止道德沦丧！”
许停云面孔涨红：“你这样办出来的报纸和西方的小报有什么区别？跟政府的愚民政策又有什么区别？”
“我就老实郑重地告诉你，中国的市民报实际就是西方的小报！你别以为你是在救国救民普渡众生，你爹爹我的目的就是哄得政府高兴，苟且偷生办小报赚钱，不是做教育家改革家！”许老先生猛地将手中报纸摔到地上，愤然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些天已经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如果不是因为LYRE这段时间提高了报纸定价，我们不定会损失多大的市场份额！”
许停云面色渐渐转白，沉默。
许老先生重重叹口气，沉声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停云，我给你付不起学费。你好好想想。”转身走进书房，掩上门。
许停云颓然低下头。
程令握着许停云的手，努力笑一笑：“别这样，你只是不适合这种报纸而已。这种市民报呀，内容不外就是垃圾乱扔马桶爆炸，哄大家解闷罢了。”
许停云沮丧：“我是希望我们的报纸能与其他报纸不同，走出一条更健康的发展道路。”
“这想法没错，但不能操之过急对不对？”程令将他拉到花园里边走边说到：“这样，我们先用百分之八十的精力与版面来做赚钱的内容，用百分之二十的版面来做我们真正想做的内容，牢牢占据住市场，等实力够雄厚了，我们就可以逐步扩大后面部分的版面啦。”
“你这丫头。”许停云揉一把她的头发。
“诶？我说得不对？”程令扬扬眉，突然又奇道：“LYRE这个时候提高报纸定价的意图又是什么呢？奇怪。”
“大概是想趁我们休养生息的时候多圈点钱吧。”许停云茫然地摇摇头。
程令心里隐约觉得不至于那么简单，但也想不明白LYRE意图为何。
不过，同样想不明白的亦大有人在。
“许先生，现在许氏的报纸水准大大降低，为什么我们不乘机大肆吞并他们的市场份额，反而提高定价，把市场让给他们？”发行部的吴经理找到许辰砂，大表疑惑。
许辰砂微微一笑：“我自有安排。”
“许先生就别卖关子了，大家都觉得奇怪啊。”吴经理是个急性子，好奇得抓耳挠腮。
正在这时，周小姐进来道：“许先生，你约的客人到了。”
“我先去开会。”许辰砂拍拍吴经理的肩，起身走出去，留他一人在后面跳脚。
接下来的一月，LYRE旗下的报纸一直保持更高的定价，销量回落。
许氏方面，许停云终于还是接受了老爷子的意见，开始努力地让自己的意识靠拢普通市民报风格，销量明显攀升。
许老先生老怀大慰。
程令也心情颇好，想到新书即将上市，不禁又是一重喜悦。
程令的书稿，样书一出来，许辰砂即让周小姐立刻送去给她。
程令拿着书，来不及细看，先开口问到：“周小姐，许辰砂他近来好吧？”
周小姐略犹疑，立即笑一笑：“挺好的呀。就是忙，忙得人仰马翻，经常在公司通宵加班。”
“啊，他还是那样……”程令吁口气。
“程小姐老久不来公司了，我们大家都挺想你的。”周小姐亲热地拉住程令的手。
“你也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形比较特别一点，人人精神紧张，我也不好意思跑出去到处玩。”程令没奈何地笑。
“我明白。许先生也都考虑到了，让我们的宣传尽量少烦到你，你看，这是接下来的宣传方案，基本都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周小姐找出资料递给程令。
程令心底一暖，他——真的为她设想细致。
“你放心，许先生亲自过问的书没有不大卖的，你只管等好消息好了。”周小姐信心满满。
程令轻轻翻开书，抚摩过洁白书页，眉眼弯弯：“谢谢你们。”
果然，新书发布会召开成功。
作为一本文艺小说，居然一上市就卖得异常火暴。
而程令的个人网站点击率更是一周就突破百万，无数留言铺天盖地，把程令都看得傻傻呆住，不知怎么回复。
“开不开心？”许辰砂打过电话来。
“恩。”程令笑呵呵。
“有空不妨想想下一本。”
“啊。”
“怎么？”
“我不确定我是否能继续写出来。”
“没关系，我确定。”许辰砂微笑，停一停却又道：“其实我也很矛盾，不知道是否该劝你继续。”
“为什么？”
“因为写作需要情绪，作者必须制造某种情绪，沉浸，积累，然后在文字里爆发。长久如此，会很容易被情绪所困。”许辰砂道，他只愿程令永远留存晶莹双眸，活得爽朗自在。
“那好象还不是我这样的小菜鸟考虑的问题。”程令嘿嘿笑，柔声问：“你——最近好不好？”
“很好。”
“不要太忙碌。”
“知道了。”
沉默。
静默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却没人想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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