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婉汀瞪着手中那盘磁带,半晌之后,忽然转过身,直冲向客厅里的录音机,抖着手,将那盘磁带放了进去,按下“PLAY”键。
“……我也并没有仔细去听裴先生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是看他一时好像很急躁的样子,皱着眉头、沉着脸,也不管外面的天气如何,就是执意要回去;一时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眉头又都舒展开来,很温柔地笑着……”
磁带的音质并不好,还有嘶嘶的杂音,何况又是从中间这样没头没脑地听起,婉汀只听出磁带里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想必就是那间餐厅的老板;说一阵,又停一阵,似乎在极力思索当时的情况。
“您也知道,这几天预报都说要来台风,可是也拖着久久不来,只是这天气,阴一阵、雨一阵,又刮着大风,裴先生打的又是长途……这电话线路肯定信号很不好,裴先生一直在大声地说话……后来电话好像突然就断掉了,只听得裴先生大声地冲着话筒‘喂喂’个不停,最后终于生气了,把电话一摔,再拨,就完全拨不通了……”
“……当时,裴先生表现得怎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一个严肃的声音□□来打断餐厅老板的叙述,婉汀想,也许这人是当时负责询问的警察吧。
“呃……让我想想……”磁带里沉寂了一会儿,那名餐厅老板好像不甚确定似地说:“当时电话怎么拨也拨不通,裴先生气得把电话摔上,就坐在那里,想了很久。最后,裴先生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微微笑了,有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是啊,大傻瓜。原来,我们都是大傻瓜呵。’然后,就结帐离开了……”
这盘磁带的录音到此为止。“STOP”键“啪”地一声自动弹了起来,室内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
婉汀双腿发软,背靠着玄关的墙,慢慢滑下来,最后跌坐在地上。
在黑暗里,她仍能借着窗子里透入的月光,看到玄关处摆放的裴逸的鞋子。一双旧球鞋仍然丢在那里,裴逸曾笑说那是他的幸运球鞋之一,即使破了,也丢不得。婉汀认得那双鞋的样子,正是他们初次相遇时,裴逸所穿的鞋子。现在,那双鞋上,因为裴逸经常穿着它去小区球场练习,而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水;而且,有几处已经磨破了。
夜已深了,窗外灯火阑珊。月色寒凉凄清,冷冷地照在玄关的地面上。
婉汀忽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一首歌,当她和傅隽楷还在上学的时候,每次傅隽楷失恋,他都会带着吉他来找婉汀,然后反反复复,唱起同一首歌。
“你留给我穿破的球鞋,却陪我踏过我荒野;
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树叶,让我的森林为你凋谢……
你不是我一切,你只是蝴蝶,
偶尔飞过我孤独的长夜;
爱不是我一切,可是要跟你告别,
整个城市的灯都熄灭;
看不到自己的世界……”
婉汀想着,当时她还曾毫无怜悯之心地评论,说这首歌的曲子真难听,傅隽楷的嘶吼也太凄厉;然后,招来傅隽楷的一顿哇哇乱叫。
然而,她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这首歌有这么凄美而悲伤的歌词?
然而,凋谢的,不是她的森林,而是他的生命。
是裴逸24岁就戛然而止的短暂一生。
虽然也许明天面对她的询问,警察和球队的经理、教练,都会维持着那可怖的冷静,一再语气平平地告诉她:我们还在寻找他,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发动史上最大规模的搜寻行动,我们都要找到他,一定把他带回来——
然而,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清楚这场搜寻的结局。
他永不会回来了。
史上最大规模的搜寻,毕竟没能找到他的下落。没能救他一命,甚至没能找到他的遗骸。他的遗骸在十年之后,才被一个探险队在深山老林中偶然发现。那个时候,彼时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年轻球星,已经静静化为一堆面容难辨的森森白骨。他没有留下一个字,甚至连他飞机失事的真正原因,也仍然是谜;徒留后人面对这突然而惨烈的结局,百般追思推测。
裴逸,你为什么仍然要坚持起飞?你为什么一定要急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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