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从此以后，这种场面逐渐上演得愈来愈频繁。

　　裴逸维持着在球场上的高水平表现。已经开始有媒体称呼他为天才新秀，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明日巨星。

　　戴伦?谢亚的手伤逐渐在康复，但他在队中的绝对主力位置，已经不保。裴逸近来场场首发，无论攻击或防守，表现都相当出色。

　　婉汀也只能庆幸这个时代，狗仔队尚未发展成熟。公寓楼下除了有时会有几个球迷守候，等着裴逸合影或签名之外，婉汀从未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而且她也暗暗想好，万一有人问起，她便立刻推说自己是裴遥的朋友，免得无缘无故惹火烧身。

　　婉汀常常回到那个小区球场去。有时候是趁裴逸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去，有时候索性就跟随依旧去那里自行练习的裴逸一道前往。但是她什么也没发现，无计可施，几乎到了彻底绝望的地步。

　　浪潮队在季后赛里一路高歌猛进，径直杀入总冠军战。裴逸春风得意，在季后赛里场场首发，不负众望。

　　周日的早晨，天空乌云密布，风有一些凉。

　　裴逸照例在球场上挥棒练习，婉汀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投着球，供他练习打击。

　　但是婉汀神思不属，视线的余光总一再飘向那根自己当初藏身的粗水泥管。她甚至曾经趁着裴逸随队打客场比赛的时候，壮起胆子跑到那根粗水泥管里睡了一觉，还特别注意了天气的配合程度——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是婉汀因为风雨夜在水泥管里捱了一夜，结果着了凉。

　　裴逸终于把手中的球棒一丢，大步流星地走到婉汀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婉汀下意识就说：“我在想，一直这样下去，也总不是个办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她手里未投出的棒球就被人粗暴地抢了过去。婉汀诧异地回过头来，看见裴逸泄愤似地把那颗球往那根水泥管的方向狠狠丢去。

　　“你难道以为，自己这个样子，就可以独自在外生存？你身无长技、没有工作、没有积蓄、没有地方可住！难道你看上了那根水泥管，觉得它是一个比市中心地段的高级公寓更理想的安身之处？”

　　裴逸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婉汀有丝莫名其妙。

　　“怎么可能？但是……一直在你这里叨扰，也不是长久之计……”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知道自己方才一时失言，却教他误会了。

　　“我又什么时候不满了？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裴逸偏过头冷笑，“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不耐了？如果当真觉得收留你是‘叨扰’，我当初根本不会这样提议！”

　　婉汀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恼怒感到不解，但总冠军战一场比一场艰巨，情势一次比一次更紧张，对于初次参加季后赛就要担当重任的裴逸而言，必定要背负比一般球员更沉重的精神压力。婉汀于是也就释然，并没有对他的怒意感到不悦。

　　“我当然知道的。只是，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婉汀温言婉转解释，看着裴逸一脸不豫之色，她停下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一笑。

　　“算了，我们先不要提这个了。总冠军战是眼下头等大事，我来投球，你继续练习吧。”

　　她转过身走向那根水泥管，想去捡回裴逸刚才丢过去的那颗棒球。谁知还没有走到那里，裴逸就冲了过去，从后一下拉住她手臂。

　　婉汀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裴逸的脸色忽然有些不自然，咳嗽一声，硬着声音说道：“这边还有一大堆，干吗偏偏还惦记着那一个？”

　　婉汀疑惑，还没说话，天空里就传来一个炸雷声，紧接着又是一个响雷。

　　“糟了！要下雨了！”婉汀第一个反应就是拖起裴逸，紧跑几步，弯腰钻入那根她栖身过的粗水泥管。

　　裴逸猝不及防，被婉汀按着肩膀，硬是拖进了水泥管里。他们刚刚坐定，外面就“哗哗”下起了瓢泼大雨。

　　婉汀舒一口气：“总算没有淋着，我最讨厌这种雷阵雨，害得人手忙脚乱的，这么狼狈！”

　　裴逸以手抚额，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婉汀被他笑得一头雾水，不悦地看着他。

　　“什么事情这么有趣？”

　　裴逸笑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清楚。“我们的车子明明就停在球场另一头的停车场里，如果我们多跑一段，虽然可能会淋到一点雨，但也不至于这么凄凉落魄地钻在这根管子里，像鼹鼠……而且车子至少是密封的，不像这根管子，四面漏风……”

　　婉汀这时才恍然记起，他们是开了车子来的。可仓促间一时怎么可能想得到？只好悻悻地沉下脸，强词夺理道：“你如今可是浪潮队重夺总冠军的希望所在，万一淋了雨感冒，多少人会心碎呀？我这可是为你好，你还嘲笑我是鼹鼠，这样不领情——”

　　外面雨势渐弱，淅淅沥沥的，只是不肯停。裴逸的笑声停了，也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他似乎没有移动的意思，蜷着膝、抱着腿坐在局促的水泥管中，他身材挺拔而双腿颀长，更加显得空间逼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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