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烟的往事

　　一个人是不是爽朗大方其实一见面就会知道，所以一下午明朗等张大年等得焦急万分也知道只能自认倒霉。太阳一点一点西斜，阳光渐渐的透出橘红的颜色，一片片一缕缕投射到回廊上。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就在这片热闹的阳光里跳跃，头上一搓雪白的凤头也似乎全被染红了。

　　明朗打开抽屉，正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可以用来喂鸟，桌上一个瓶盖大小的银色蝴蝶突然嘟嘟两声响了起来。明朗顺手把这只小巧的蝴蝶夹在耳后，笑道：‘□□，这么快？’

　　一个带笑的声音轻快的响了起来：‘大小姐，我怕了你还不行？对了，有部分内容需要投影，请你准备好投影笔。’

　　明朗从桌上拿起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银色的圆珠笔，笑道：‘好了，你请开始吧。’

　　笔尖骤然射出一道白色的光，在明朗眼前玲珑可爱的出现了那柄团扇。□□道：‘先说说材料，扇柄是上好的沉香木，从质地上来看应该是会安沉。扇柄上的流苏垂饰质却很普通，基本可以肯定是后来加上去的。包边用的是妆花云锦，江南织造。扇面是材料是纱制，应该是十九世纪末江苏，浙江一带出品。东西可真是好东西，经纬分明，轻，软，薄，透皆美。更难得的是保存的完整，让人赞叹。’

　　桌上的折扇图案随着□□的解说变幻。当她讲到扇面的时候，图像也跟着放大。明朗仔细看去，那纱果真若有若无，只淡淡的在桌上投下了一层薄雾一样的影子，不禁也喝了一声彩。

　　明朗强忍着又听□□又絮絮叨叨的赞美了一回那纱，等她终于回到正题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自来纱扇上的图案大多都是绘制，可是这柄扇子上头的绘画与题字却都是绣制的，绣线应该出自苏州绣线巷。这件绣品本身可以说是一件圣品，不说别的，单说劈丝，当得起其细如发四个字。清末的绣品咱们这两年也见的多了，可是单说劈丝这一项，没有一个可以跟这个相比的。小朗你仔细看看，说其细如发还是委屈了，咱们单看…’

　　明朗早已忍了半晌，此时残存的耐性再也经不起□□的一再挑衅，等到□□再次赞美劈丝的时候终于大喝一声：‘说重点。’

　　□□一愣，自己也笑了：‘忘了你的急脾气。’然后笑道：‘从绣工上看，这件绣品是不折不扣的苏绣精品。套针精妙，水路均匀。对了，你仔细找找针线，传闻都说浦江倪仕吉的神技，看了这个才知道坊间传闻也不一定是捏造。对了，这件作品还有很重的仿真针法的痕迹，细薄匀净，即便不是沈雪宦亲手，也一定是南通女红传习所的作品。单看这柄扇子，虽然年代很近，绝对可以说是一件杰作。’

　　明朗听了沉默半晌，再细看这柄扇子。扇子上的刺绣是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一个女子在船上掩面涕泣状。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这柄扇子本身可有什么古怪么？有没有夹层一类的东西？’

　　□□笑道：‘这么小的一柄扇子怎么会有夹层呢？不过，这扇子还真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把扇子的扇柄的切面是一个半圆型。如果你沿着半圆的平面把这把扇子平放在桌上，那这把扇子几乎和桌面严丝合缝。还有，扇柄上的平的那一面上有不规则的花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扇柄上细看果然有不规则的花纹，明朗皱着眉头看了半晌道：‘几乎是几何花纹了。’

　　□□嗯嗯两声，同意明朗的意见：‘是呀，这种花纹我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什么。’

　　明朗又细细的看了一回，心里突然一动，不由喃喃道：‘这个花纹我倒是常常见到，可是不是在扇柄上。□□，你看这象不象一把扇子从中间一刀劈下去只剩了一半的样子？’

　　□□笑道：‘又胡说了，明明是一把完工的扇子，就是扇柄形状奇怪一点罢了。好了，你的任务我完成了，我接着干活去了啊。这两天有一只小狗老围着我家转，我看看去。扇子你让明达来取好了。’

　　明朗笑道：‘啧啧，听着象是你的亲戚找上门来了？’

　　□□笑道：‘小朗，你跟我的亲戚好像很熟呀。我不跟你讲了，回见。’

　　□□这丫头嘴越来越利了，明朗有些遗憾的想，以后欺负起她来只怕难度越来越大。不过这把扇子当真越来越神秘，明朗一个人陷入了沉思。半圆型的扇柄，神秘的几何图案，探春的判词在这里出现，这些都是巧合吗？

　　想了一回，张大年却还没有出现。明朗百无聊赖，索性上网打了半个下午的仙剑，又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再接着等。

　　张大年直到傍晚才疑神疑鬼的进门，进来了先缩在门后等了一下，杀鸡抹脖子的给明朗使眼色不让她动作，然后突然探头外看。看了一下又连忙缩回来，然后犹犹豫豫地出门左看右看两下，再缩进来向明朗喘气道：‘有人跟踪我。’

　　明朗在屋里等张大年已经百八个不耐烦，这会儿看见他终于出现却忙着做鬼鬼祟祟的中国007状终，气得倒笑了出来：‘什么人？’

　　张大年左右看看，凑上来用嘴唇找明朗的耳朵。想起那一口牙，明朗警惕的后退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张大年。张大年遭到战术规避，心里着急，又再凑上：‘很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路都到处都是，装作干什么的都有，一定是团伙。’

　　明朗心里一乐，张大年此刻可真是草木皆兵了，遂做紧张状凑趣：‘你甩掉他们没有？’

　　张大年得意道：‘甩掉了，我刚才出门左右看过，并没有人。’

　　明朗看见张大年一脸严肃里带了得意，忠厚里加了狡诈，心里突然一阵难过。此时倒觉得还是他原先油光发亮的笑容更顺眼些，原来老实人偶尔的小小的狡猾竟然比恶人的算计来的可怕。明朗懒的多想，从一个文件夹里抽出一页纸递给张大年：‘这是张学良将军生前侍从武官传真过来，让我转交给你的。’

　　张大年接过纸片读出声来：‘张先生您好，我受张夫人生前委托寻找戴女士的后人及几件当年旧物。如能一见，请指示联络方式，我即刻可以启程赴京。’

　　明朗笑问：‘张先生，不知您可有意见一见他？’

　　张大年沉吟半晌，犹豫道：‘明小姐，我答应告诉你团扇的经过，不如你先听我讲了，咱们再商量一下对策好了。’

　　明朗听到一个‘咱们’，心里倒有些惊奇，心想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张大年紧密到‘咱们’的程度了？也许是这子虚乌有的跟踪事件倒算帮了自己一个忙，张大年意识到孤军作战的危险和对手的强势，决意和自己结成同盟。如果当真如此，那真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张大年倒真不含糊，既然决意结盟，立刻和盘托出：‘这件事说到底起于我曾祖母与赵四小姐结拜的事情。她们结拜一事由少帅一手操办，在那之前曾祖母和少帅一家似乎就很熟悉了。团扇呢，本来有一模一样的两把，她一把，赵四小姐一把。据说这两把全部是张作霖大帅给的，所以她们结拜之后两个人就互换了团扇。’

　　‘结拜的仪式是张大帅主持，结拜的时候张大帅说她们姐妹两人，就算一生不能见面也要记得互相扶持，看见团扇就要想起姐妹。我曾祖母当着张大帅起誓，姐妹二人两心如一。’

　　‘我曾祖母临死才告诉我，私底下大帅曾经要求她一定好好保存团扇，还说姐妹二人此生再也不许见面，除非其中的一个死了，另外一个就要负责把另外那把团扇找回来，再分别交给另外两个人，一代一代传下去。’

　　明朗听到这里，不由的喃喃道：‘一代一代传下去。’

　　张大年认真的看着明朗道：‘对，一代一代传下去。我曾祖母说，这两把团扇里头有一个天大的宝贝，张大帅就是为了这个宝贝死的。’

　　明朗看着张大年认真的脸，心里感叹一代一代是不是该轮到张大年这代了。如果当真如此，团扇命运堪忧。

　　团扇有两把，这点明朗看到那半圆型的扇柄已经想到，可是却没有料到另外一把团扇居然在赵四手中。这件事本已经扑朔迷离，此刻更是奇峰突起。张作霖手握重兵，却居然要两个文弱的少年女子来世代保护这两把团扇。更精彩的是这团扇里头居然还有宝贝，这个宝贝更让张作霖连命也搭上了。

　　如果不是张大年在胡说，那这件事情里头还另有乾坤。‘这次结拜由张大帅主持，一定是热闹非凡了？’

　　‘不，恰恰相反，结拜是秘密进行的。参与的人除了少帅没有任何的外人。’

　　明朗侧头想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在皇姑屯失去的这一把，是你曾祖母的还是赵四小姐的？’

　　张大年惭愧道：‘是我曾祖母的。我曾祖母在那年五月由张大帅做主秘密许配给我曾祖父，年底就要去湖北结婚，所以那次是搭乘专列前往东北做最后的一次旅行。皇姑屯混乱里扇子丢了。我曾祖母说，张大帅听到这个消息，以手指天，圆睁双目而亡。所以我曾祖母一直很自责，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张大帅。这些都是她去年去世之前告诉我的，也嘱咐我一定要找回团扇。’

　　明朗沉吟道：‘你曾祖母晚年身体可好？’

　　张大年道：‘缠绵病榻。她在2000年初曾中风，一度不能说话。直到去世之前才有所恢复。’

　　明朗闭目想了一回，再问：‘她是不是听说了赵四小姐去世的消息才中风的？’

　　张大年一愣：‘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的确是在六月下旬的事情。’

　　明朗叹道：‘总之因为中风，她在得知赵四小姐去世后，再没有机会跟你们详细讲团扇的事情了是不是？那你是怎么知道另外一把团扇在赵一帆的手中？’

　　张大年点头道：‘自从曾祖母病逝，我就一直托人打听，但是一直没有消息。直到最近我偶然收到一个从日本来的消息，说一个叫赵一帆的人有一把很奇特的团扇，所以我才决定试试。

　　明朗微微笑了：‘这倒也奇妙。赵一帆的扇子咱们今后再单说，如果我猜的不错，很快你就可以见到赵四小姐的团扇了。’

　　张大年诧异道：‘在哪里？’

　　明朗笑道：‘如果你肯见张将军的侍从官，那么他会给你带来另外的那把团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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