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饭局
当天晚上的会面完全可以当选本年度最无聊饭局。明达遵照吩咐打扮的中西合璧，谈话也是在沉默和废话中做单项选择题。明达明朗赵一帆三人对着清茶面面相觑，只有碧落自得其乐的把眼睛在明达脸上溜达，然后自己偷偷抿嘴而笑。
好容易菜上来了明达不等赵一帆招呼，按照想象中农民企业家的派头用自己的筷子先给每人来了一大块鱼，然后谦虚道：‘有人吃鱼头么？没人吃我吃了。’不等别人回过神来，已经汁水淋漓的夹到自己碗里埋头苦干了。
赵一帆的礼貌至此全线崩溃，后来的宴会里再也闭口不提戒指，耳环，珠花，团扇一类的事情。明朗见实在尴尬，只得一边招呼碧落试试龙井虾仁，一边随口问道：‘赵老，我想向您请教一下，当年赵四小姐孤身北上，社会反响如何？’
赵一帆还未曾答话，碧落已先笑道：‘明姐姐，你莫非知道我家的事情？’赵一帆连忙咳嗽一声，碧落马上住嘴，大大的眼睛转了两转，显得又是俏皮又是爱娇。
赵一帆笑道：‘那也算轰动一时的事情了。那年我□□岁，也记得四处哄传。后来大一些听到的舆论大都同情四小姐。’
明朗心里一动，假做顺口问道：‘赵老，您称赵四小姐四小姐，莫非您认识她？’
赵一帆慢慢的看了一眼明朗，清清楚楚的说道：‘不。我不认识。’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突然的冷了下去，更隐隐的从这一股冷里透出一股凌厉来。
明朗连忙放松身体，温和的微笑道：‘啊，真可惜。我特别向往赵四小姐和张将军的爱情呢。’说着又跟碧落挤眼：‘年轻女孩子大约都各自有各自的幻想，是不是？’
明达虽然一直低头对付鱼头，可是也突然发现了气氛的尴尬紧张，索性抬头，嘴里含着鱼骨头含含糊糊的说道：‘明小姐，我跟你说好几回了，我家的事情别到处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
明朗心里吃惊，明达突然说出这句话，让自己无从接口，只得呵呵笑了两声。
明达吐出鱼骨，向赵一帆傻笑道：‘不过赵老师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要找的团扇据说原本就是赵四小姐的。不过赵老师您可得给我保密，不然传出去了我就难买了。这年头儿人人都做古董，都是那鉴宝节目给闹的。’
赵一帆眼睛里精光闪动，再看了一眼明朗，发现这个女孩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正兴致勃勃的对付一块香辣蟹，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原来不过是偶然的巧合，倒是自己多心了。不过这也就说明对面这个粗鲁莽撞的年轻人并不是正主儿，不禁有点失望。
是啊，怎么能不失望呢？等了足足五十年之后原来这个迷底还是不能揭开，那只有继续等，等到自己死去的一天，然后让碧落继续等，一直等下去。
明朗微微抬了抬眉毛，明达明白明朗这是在问自己哪里来的消息，就回手用右手两个手指捏起了一只鸭翅到自己的碗里。明朗明白他是暗指明媚，暗地里啐了一口——不过还真得谢谢明达的解围。不过，明达这小子私下里不知道哪里来的私方消息，一会儿却要好好审审。明朗这时已经完全忘记明达本来是自己胁迫而来，嘴角撇了撇，心里哼了一声。
这个赵一帆，明朗有些奇怪的想，居然在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杀气。他一定认识赵四，他也知道这团扇不仅仅是赵四的旧物。
其后气氛更加尴尬，饭局结束的时候明朗感动的眼泪几乎夺目而出。明达赵一帆两人握手完毕，赵一帆从明达手上传染了一手油腻，再不好跟明朗握手，所以几个人点头而散。
假装不见赵一帆的尴尬恼怒，明朗忍笑道：‘赵老，这次麻烦您了。’赵一帆哈哈一笑，谦虚道：‘哪里哪里，没有帮到你们……’才说一半，明达插嘴道：‘是呀，早知道赵老师家里没有，咱们就不用费劲找他了。’赵一帆的逊谢词被明达拦腰斩断，前半截不及收回，后一半在舌头里活活闪了一下腰，不由脸上变色。碧落连忙解围道：‘张先生，祝你好运。’
明达憨笑道：‘再找不着我也不找了，不就一把扇子么。这些破烂儿有什么好的呀？怎么有傻子拼了老命一辈子搜集呢。’
明朗忍笑忍的实在辛苦，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一把揪住明达，赔笑道：‘赵老您走好。’
赵一帆早已昂然上了出租了。
明朗到家给就明达打电话，可明达这小子滑的象泥鳅，精的象猴子。明朗给他宿舍打了半个钟头电话明达这小子死活不接。明朗想要骂娘忽然想起来这小子竟然是跟自己一个娘，结果只能打电话去找明媚抱怨：‘明媚，你弟弟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夜不归宿，你也不管管。’
明媚打了个哈欠：‘哦，这样，那你替我管管吧。’
明朗冷笑道：‘我管不了。他自有消息灵通人士帮忙，他知道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拿什么管他？’
明媚笑道：‘跟你说你又不耐烦听，我哪里敢打搅？’
明朗气结，威胁道：‘明媚，你好。’
明媚干笑两声，笑过了才悠然说道：‘张大年的曾祖母是赵四的结拜姐姐，这扇子就是两个人结拜的时候她送给赵四的。赵四比张大年的曾祖母小4个月，所以是妹妹。不过后来扇子怎么失去张大年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曾祖母临死嘱咐这把扇子关系重大，张家子孙一定要找回来。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明朗想了想：‘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这不是很不合情理？而且不过是把扇子。’
明媚笑：‘所以说此事必有原委——你今天去和赵一帆吃饭没有什么结果吧？’
明朗知道一定是明达告密，心里决定一旦这猴子落入自己手心，一定要生剥了他的皮。好，明达你不是跟明媚诉苦么？那我就攻打你的死穴小米去。小米是明达的女友，刁钻古怪，明达不是对手，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心里想着就仿佛已经看见了明达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如果现在是在漫画书里，一定会竖起一个牌子，上面大大的写一个‘耶~~~。
不过明媚必须应付，明朗胡扯两句又夸了两句碧小落，忽然想起了碧小落那句‘我家的事情’，忍不住奇怪道：‘对了，赵一帆，赵一荻，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赵一荻，就是著名的赵四小姐。又名绮霞，1912年出生于香港，1927年邂逅张学良将军，在此后的漫漫岁月中成为他的忠诚的终身伴侣。他们1964年结婚，2000年6月22日赵四去世。二人有一子张闾琳，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未能跟随父母身边长大。这是近代中国的一位伟大的女性，她的一生的起起伏伏和无怨无悔绝对称得起传奇两个字。
明媚长叹一声：‘小朗，你最近是在恋爱么？’
恋爱让女人愚蠢，明媚的弦外之音明确的让明朗想忽略都没有可能。明朗眼珠一转，谄笑道：‘姐姐，你最近倒是越来越英明神武了，莫不是和张大年的亲戚分手了？’
说完赶忙放下电话避难。没想到刚刚放下电话，明达突然来电：‘三姐，你要小心赵一帆。刚刚有人跟踪我，我才甩掉。’
明朗立刻急道：‘你没事吧？’
明达顿了一下：‘目前没事。不过跟踪的人都不是什么专业的货色，大约是赵一帆临时找的外行。不过这几个人獐头鼠目，似乎都不是好人。’
明朗刚听了开头已经暗暗后悔把弟弟搅进来，又不好说出来，只得嘱咐道：‘小心一点，明儿开始住到二姐那里去，等这件事结束了再说。’
明达答应了，又闲扯两句才收线。明朗一个人在屋里有坐了一回，只觉得心里一阵怒气直烧上来。姓赵的，你纠缠我弟弟就休怪姑奶奶放不过你。
客厅右边墙上挂了一片最后的晚餐的浮雕，中间的那个人仿佛也在点头同意明朗。明朗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按向那只握住匕首的‘无形之手’。我们都知道，那幅画上多一只手——拿匕首的手。这手不属于任何一位圣徒，可是生活里头推我们一把的，或者拉我们一下的，往往不都是这样的手么？
明朗喃喃道：‘无形的力量，无形的荣誉。’
只听得一阵轻响，墙壁分开，露出后头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的一边是一大片镶在墙上的超薄显示屏和一排主机，另外一边是一个半人高的木头柜子。柜子的顶上雕了一个快活的瘦老儿，正微笑的看着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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