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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奇怪的委托人


  明朗早晨醒来,发现阳光满窗,一束束透过薄薄的轻纱飞舞。北方夏日清晨带了炎热的清凉,忽然一下子就扑到了明朗的身上。

  明朗最喜欢这样的早晨。她站起身来,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让自己的脚深深的陷在长毛的地毯里。真丝睡袍的蕾丝轻轻噌着她的小腿,有点痒,却又很舒服。她隔着窗帘看这个熟悉的城市在自己的脚下照常喧嚣热闹,会心一笑。

  正在看雅典奥运会前瞻,忽然电话铃响,接起来是二姐明媚:‘小朗,怎么还没去店里?’明朗只有苦笑:‘也不知道是谁害我奔波昨天一晚上,这会儿倒跟没事人一样。我骨头都要折了,今天再也不能了。我歇业不行么?’

  明媚的声音立刻下调三度,带笑道:‘明朗你试试?’明朗手执话筒,遥想明媚猫一样的眼睛眯成一线,细细的手指一圈一圈的玩弄头发,忽然觉得一股冷气从电线那头直飞过来,连忙改换口气赔笑道:‘二姐,好二姐,人家不是跟你开玩笑呢么?九点我准到店里还不行?’想想又不甘心,皮笑肉不笑的加一句:‘那什么,有什么要事儿么?’

  明媚轻轻的哼了一声,懒洋洋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然后又嘱咐:‘你要是敢迟到,我揭了你的皮。’最后是一声嗤的浅笑。

  明媚的笑如同明媚的人,柔媚到极处,笑完了还有一片似笑非笑在空气里流动。可是明朗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连忙赔笑道:‘不敢,不敢。不是女侠你不敢,是小的我不敢。’

  明媚咯咯浅笑数声,才终于肯放下电话。明朗擦擦冷汗抬头看表,发现大事不妙,只得一片手忙脚乱的更衣,临出门还被鞋柜角磕了一下。因为太急索性连骂人也省了,只嘟囔两声明媚明媚就匆匆忙忙的出门。明朗想,我怎么就是明媚的妹妹呢?

  明朗的店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黑漆的大门,铜门环,并无牌匾,只有一个红彤彤的大印正在门上,空空斋。

  空空斋的门脸儿很小,里头却深。店面是南房倒座三间打通,只在西边用雕花多宝隔分出一间小小的客厅。从外头看和这个城市里无数的古董店并无两样,似乎还要更加寒酸拮据,只有熟客才知道那道黄梨木屏风之后的别有洞天。

  明朗没到门口就发现不对。

  门口居然有人。

  一间偏僻的古董店,早晨九点就有人等着开门,明朗不由揉了揉眼睛。

  这个人不仅是人,还是一个男人;不仅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个生人;不仅是一个生人,而且居然一付‘我知道你是明朗’的面孔——大老远看见明朗来了,居然堆了一张笑脸:‘明朗小姐,您好。鄙姓张,弓长张。张大年。是明媚小姐介绍我来的。’

  明朗看见这位张大年先生油光光的脸,油光光的头发,油光光的衬衣领子,心里不由的暗自退了两步,恨不得捂上口鼻落荒而逃。可是想起明媚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得在脚上上前一步,微笑道:‘张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指教?’嘴上客气,手上越发的散漫,磨磨蹭蹭的索性不开门了,就歪着头看着张大年。

  张大年看了看面前的女郎。白色的男式衬衣,下摆随便打了个结,袖子半挽着,露出纤秀的手腕。底下是咔叽布裤子,平底球鞋,斜挎了一个长带子的帆布书包,短发凌乱。他犹豫了一下。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几乎还是一个学生,她真的可以?这个念头困扰他,让他四下看了看,简直要找旁人来问问。

  明朗耐心的等着,并不着急。张大年心里的心思她能猜到,可是并不说破,只微笑着站着看他人天交战。张大年贼眉鼠眼的踌躇了半晌,终于下了决心:‘明朗小姐,我们到里头去说去好不好?’

  明朗的心情从早晨已经开始一路下坡,到了此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只可惜如果一个人从小被教育成了一个讲礼貌,或者仅仅是讲理的好孩子,那么她长大了也不会忽然进化出把顾客拒之门外的厚脸皮一张。明朗只得在脸上重新堆出一片假笑,把张大年先生一路请到了西边的小客厅。

  主人心里不欢喜,所以茶也省了,只用了一只小杯奉了一盂清水,然后就目光灼灼的看着客人。

  三十□□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不出上回洗澡是什么时候。眼睛说不上大小,就是中年人黯淡无光的两粒。厚嘴唇,明朗没有勇气去看那牙齿,所以又把视线拉回眉眼之间,客气却又冷淡的问:‘张先生,请问有什么指教?’

  张大年期期艾艾两声,终于心一横,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小小的照片:‘明朗小姐,你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已经发黄。明朗随手取过一只放大镜,仔细的看了看照片的边缘。虽然折的旧了,到底看的出根底,应当是一九二零三零年代家里自己冲印的东西。照片上是一位少女,白衫黑裙,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只当得干净清爽四字。明朗注视着这位八十年前的少女,一瞬间有点恍惚。

  我们是谁呢?她苦笑着想。这屋里最不起眼儿的东西也有几百年,比如自己常用的那个雕花的笔筒,对着阳光细看,筒底隐隐有子冈二字,更何况那玉石自己更是大自然漫漫岁月的杰作。我们又是谁呢?我们都随着时间的长河流淌。还是照片,刹那永恒。

  张大年先生补充:‘请看她手上的扇子。’

  是一柄团扇,其薄如蝉翼。纵然是八十年前的摄影,也看的出团扇的精巧美丽。明朗把光线调好仔细再看,不由奇怪道:‘好倒是好的,只是算不上古董。大约是内造的吧?’

  张大年先生等明朗抬头,这才接口:‘这是我的曾祖母,她手上的扇子的确是御赐的。我这回来就是想请你帮忙找回这把扇子。’

  明朗又低头看了一回,才开言:‘请问这扇子是什么时候失落的呢?’

  ‘大约是在1928年。’张大年说完了,才发现明朗面色即刻黑了两三个颜色,心里有些发虚,加上一句:‘是皇姑屯前后。’

  明朗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拿起一只竹根雕花杯子喝了一口水,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才慢条斯理的笑道:‘张先生,如果我没有听错,您希望我去找一柄1928年失踪的团扇。’

  张大年连连点头:‘明媚小姐说,这件事情找你就好了。’

  明朗怒极反笑:‘姐姐总是夸大其词。姑且不说这扇子几十年战乱之后还在不在,即便还在,此时来找也只是大海捞针罢了。张先生,我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耽搁你了。’

  张大年张大嘴巴,几回想要插嘴,却慑于明朗的语气不敢开言。好容易明朗说完,却直接伸手肃客,张大年大急道:‘可是我知道这扇子的下落。’

  明朗心里正不耐烦,看见张大年一双油腻腻的手握住那个定窑的杯子觉得真是明珠暗投,连带连这句话也没在意,自顾自的就站了起来。

  张大年见明朗兴致索然,连忙加上一句:‘如能找到,必有重谢。’

  张大年说话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言之无物,并非明朗所喜的一类,倒是用词颇古板雅致,倒也奇怪。既然他提起皇姑屯,家中又有御赐之物,只怕早年家中颇有来历。明朗觉得有趣,不禁一笑:‘重谢也不必,张先生您如果知道这扇子的下落,何不索性上门求购呢?’

  张大年踌躇半晌,明朗看了更觉寡然:‘我莽撞了。很高兴认识您。’

  这明明是一个送客的架式,张大年再也顾不得,连忙说道:‘经过明媚小姐全知道的,此事还要请您周旋一下。’

  提起明媚明朗不由有点泄气。心里嘀咕道,明媚你越来越不长进了,跟这种衣冠俗物有什么交情来套?表面上却又便显露,只微笑道:‘其实上门收购,一般找一个中间人也就好了。我有几个熟的,介绍给你怎么样?’

  张大年却很固执,连连摇头:‘中间人我不放心。’

  外头阳光明媚,一阵阵热意渐渐的起来了。南屋本就热,明朗满心想把昨晚新得的那件白玉七连环拿到北屋去细细把玩,却在这里纠缠不清,看着张大年紧紧闭着的嘴唇心里暗暗叹气。

  索性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好了,也好及早送瘟神出门。

  ‘那好,请问你有联络方式么?我可以给你看看,但是是否成功就只看运气了。’

  张大年喜极而笑。

  明朗一个不小心到底看见了他的牙,心中暗叫晦气,连忙找了一个毛边纸钉的小本子,记下地址电话,然后送客。

  临走张大年欲言又止:‘经过您问明媚小姐就是。’

  明朗心想,是啊,我可不得问她呢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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