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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弄笛


  

  我见他来,赶紧低了头,垂着双手,心里暗自冷笑,来了么?

  唐问轩脸色苍白,轻咳了声,道,“今晨我见着漫天的孔明灯便知事情不好!只是没料到竟然来得这么快!”他轻喘着。指节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

  唐亭轩沉默着,半晌才道,“二哥,相信大哥么?”

  唐问轩一楞,眸子调向他。半晌才道,“我信大哥断不会犯下这等弑父之罪!谣传只是谣传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若是能证明此事是真的,那便是我,也断不会轻饶于他!”他的眼神坚定,容色苍白。此时,我才看清,他比之我们初见之时,又消瘦了几分!

  唐亭轩低下头去,赤红着双眸,轻道,“我也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

  若然不是在宣城的时候见过他的真面目,连我也要被他这副样子骗了!他明明就跟唐问天同进了冰雪宫,此时却说唐问天弑父他一点也不知情,说给谁听,也断不会信!

  唐问轩叹口气,冷然道,“亭轩,去让他们给我准备轿子,我要去灵堂,这个时候,断不能让大哥一个人面对!”说罢,他便又捂着唇咳了起来。他的咳声先是很轻,然后慢慢的急促起来!在偌大的出云殿里头显得那样的突兀。

  我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我绢帕来,伸手递给他,却已经来不及了!他修长苍白的手上,被血染得红了!

  我赶紧给他拭唇。

  唐亭轩见状一个箭步上前,轻拍着他的背,“二哥!你吐血了!还是算了!我去吧!你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才是!父皇在天之灵,看你这样,也会伤心的!”

  我为他抹去唇边的血渍,心里头不是滋味。雪白的绢帕上头,像是开出了几朵鲜红的花!又吐血了!一夜之间失去老父,大哥又被指为弑父之人,他的心里头,很难过吧!

  他这样,让我突然之间想起娘亲来,心里头突然堵得难受。

  他唇角慢慢的泛起笑容来,轻道,“不用说了!我这身子,本就如此,还讲究什么!这个时候不能到父皇的灵前磕个头,不能跟大哥站在一起,我便真的会后悔一生!你二哥这一生,本就短暂,若要再留下什么遗憾,便是上天对我的不公了!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唐亭轩的脸白了白,半晌才道,“好!”

  看着他慢慢的走出去,我突然感觉很复杂!唐问轩何错之有?他是这么的温柔,温柔到,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说他,他都不会生气!他是这么善良,善良到,我连站在他的面前,都会自惭形秽!呵!这么美好的人儿,为何偏就是个体弱之人!

  为何,偏就是唐问天最疼爱的亲弟?

  出云宫里头只留下我跟唐问轩两人,他不出声,我也不作声。

  半晌,他又咳了起来。

  我叹口气,把刚才的锦帕递给他。果然!又咳血了!我皱眉。

  他望着被血染得鲜红的帕子轻笑,“看来,这帕子是赃了!我让小娟浆洗干净再还给你,可好?”说罢,便把帕子整齐的叠好,放入怀中。

  我撇撇唇角,半晌才道,“不要了!扔了吧!”他一个皇子,吐起血来,用掉的好帕子,我是见到过的!此时,他竟然对我说,要把我的帕子洗干净之后还给我!

  他淡淡的笑了声,不作声响,苍白的手伸向腰间,从身后取出玉笛来。凑到唇边正想吹响,我的手,却已经先我的脑子一步,从他的手中一把将玉笛夺过!

  他的手维持着吹笛的动作,眸子当中,透着淡淡的惊讶。

  我冷道,“二皇子殿下刚刚才吐血,血气本就不足,为何还要吹笛!若是喜欢音律,便弃笛就琴好了!以后,这笛子,也断是不能碰的了!”说罢,便要将他的笛子收起来!

  他叹口气,坚定的伸出手,道,“这样呆着,便会想很多事,很难受哪!”他的眸中透着企求,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我扬了扬笛子,对他道,“我来吧!”

  把笛子凑到唇边,略试了几个音,一曲春江月夜便从唇间流泄而出!他出神的望着我,不作声响。

  笛声伴着梅香浮动。夹杂着冷冷的空气,这一刻,我放弃仇恨,放弃报复,只想着,怎么才能吹得更好听一些。

  笛声稍止,他挑挑眉头,半晌,鼓起掌来。“吹得不错!”

  呵!他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哪!明明就听出我的不熟练,明明就知道,我只是依葫芦画瓢,他却还说好听!

  我笑道,“我原是会弹琴的,这笛子,还是第一次吹!正如同你会吹笛子一样,弹琴,也会很快上手!”

  他惊讶的望着我的眼,半晌才道,“秋雨,以后便留在出云殿吧!反正,也要每日给我送药来,这么来回的奔波,不若就住在此处便了!”

  我差点惊跳起来,连声道,“出云殿里头这么多的宫女,也不差我一个!秋雨跟着太医学医,很满足!还是请二皇子另请高明罢了!”

  他淡笑道,“若是此处的宫女,会跟秋雨姑娘一般,说不得,我这病,早就好了!”他的笑容很虚弱,虚弱得让人几乎以为他马上要晕倒一样!

  我冷声道,“若是觉得宫女不好,凭二皇子一句话,换了,也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他看着我的眼,轻道,“她们很好!若是我把她们赶了出去,她们到别的宫里头,便会被人欺负,都是些温顺的性子,说话都不敢大小声,怎么可能说得动我喝药呢?秋雨姑娘不同,秋雨姑娘,性子跟她们正好相反,又是御药房的人,在我身边,总好过在御药房里头!”他说罢,又轻咳了声。

  “若要真听我说话,我便要说,那灵堂,您不去也罢!真要有事找您,他们自然会上这出云殿来!您一个病人,最大的任务便是把自己的病治好,不要让太子殿下操心,而不是趁着他们逼宫之时,跟着去凑热闹!”我无奈道。

  他淡淡的笑着,轻道,“我不能让大哥一个人面对此事!呵!再怎么样,我也想去送父皇一程!见他最后一面!已经,是最后的一面了哪!”他把眸光调远。

  我望着他的侧脸,此时的他,正如同西下的夕阳,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而已。罢了!罢了!

  我咬牙道,“要我留下来可以!二皇子必须答应我,从此起居饮食由我全权负责!”

  他惊喜道,“这个自然!我让小娟她们,一切都听你的吩咐就是!”

  正待说话,外头传来脚步之声,唐亭轩领着一顶四人抬的明黄色软轿走进正殿来!

  “二哥!人来了!我们走吧!”他扬声道。

  他轻点头,慢慢的立起身来,微猫下腰,钻入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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