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浑身一麻，汗毛一下全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着响起，我吓了一跳，瞄了一眼手机，与富警官大眼瞪着小眼。
富警官说：“您可以接电话。”
我便僵硬地又看向手机，愣了片刻才辨识出来电人是伊玟学姐。
我木木地拿起手机，接听。
“聆然？我是伊玟。”
“嗯。”我应着。
“聆然，是这样的。”学姐的声音充满无奈，“厂家那边有变动，希望我这里尽快确定设计稿，所以……我想问问你后续的设计完成的怎么样了。还有那件事……”
哦，什么事搁在当下还算事吗？
我像梦游般回道：“学姐，我在派出所里，等我回去后再给您电话好吗？”
“哦哦，好的。你怎么在派出所里啊，出了什么事吗？”学姐的声音里含了些关怀。
“谢谢，没什么事。我出去了就给您回电话。”
“好的好的，那我等你消息。”学姐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继续和富警官大眼瞪小眼。富警官拿起一叠新打印出的纸：“请您到那边先做个简单的测试吧。”
一位年轻的女警官走过来，让我拿着那叠纸和她到旁边的隔间去。纸上印的都是选择题。
3.您觉得△是？
A．正方形B.长方形C.三角形D.多边形
8.您觉得现在的温度
A．很冷B.很热C.微冷D.微热E.不冷不热
12.下面哪些是您经常听到的声音？
A．身后的脚步声B.蜂鸣声或汽笛声C.天花板上的弹珠声D.以上都没有
……
女警官又重新问了我一些姓名、籍贯之类的日常问题。这个步骤应该是用来判断我是不是个神经病。我盯着问卷忍不住想，如果我回答△是花形，我现在忽冷忽热，听到脚步声蜂鸣声汽笛声弹珠声的混音，我的名字叫方块A，那我是不是就能住上有人把守的房子，吃上免费的饭了。
当然，我也就是想想，不敢真的在派出所里开这种玩笑。但我这么想的时候，脸上可能露出了一点较诡异的表情，女警官望着我的眼神犀利了起来。我赶紧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个测试蛮好玩的。”
她也笑了一下：“因为您报的案子涉及人身安全问题，这个是例行的步骤，请理解。”
我立刻说：“我懂的。”
做完测试，我跟着女警官走出隔间，却看到荀隁的身影正穿过屋中的人群。
他好似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侧首看来。我停住脚步，与他的目光相触，竟有些心虚，想要躲闪。
他向我走来。
“出什么事了？”温和的声音，带着关心和一点急切，没有其他，“我接到电话，立刻就过来了。你有没有什么事？”
我还没回答，女警官开口：“您是？”
“我是荀隁。方聆然小姐的朋友。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方聆然小姐被人跟踪……”
“荀先生您好。”女警官打断他的话，“感谢您的配合到来，请到这边详谈吧。”将荀隁和我又带回了刚才的长桌前。
富警官起身和荀隁握了握手，示意我们坐下，又向荀隁亲切地笑了笑：“感谢您配合过来，对了，需要先做个登记，您带身份证了吗？”
我的心突地猛跳了一下。
荀隁取出钱夹，抽出两个小本。
“对不起，我以前在国外待过，换了国籍，还没改回来，只有护照和签证。”
就……这样……？
我不禁抬头，看向荀隁的侧颜。
富警官笑眯眯接过荀隁手中的册子：“是，其实我们中国国籍很难拿到。好多人换了国籍之后还想换回来就会发现很麻烦。”
“是啊。”荀隁微笑着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后悔了。”
富警官摊开荀隁的证件，噼里啪啦做着输入，另一个年轻小民警探身过来：“帅哥，队长让我去分局一趟，车钥匙在你这儿么？”
富警官朝桌子上扫了两眼：“不在，我今天就没出去，车钥匙怎么能在我这。汤晴，你那有么？”
刚才和我聊的女警官立刻应道：“我找找哈。”
富警官点了两下鼠标：“这个点儿，二三环上可够堵的，你开车还不如坐地铁快。出门岔路口那儿就能堵你半个小时。”转回目光看了看荀隁，“您过来的时候我们门口西边岔路口那儿堵么？”
荀隁说：“哦，我没走那边，我是从东边过来的。还行。”
富警官扬了扬眉毛：“您单位在东边？这个时间您还没下班吧，请您过来真不好意思。”
荀隁又微笑了一下：“没有，我自己做点生意，工作时间不固定。我正好在农展馆附近和别人谈点事情，接了电话就过来了。”
富警官笑着点了点头：“对了，正好要登记您的工作，您具体是做……”
“算是玉石相关吧。”荀隁回答。
“属于珠宝行业？”富警官挑挑眉，“还是古玩？”
“古玩有点远。其实玉石在行业里算是单独的一项。”
富警官又点点头，开始简略地对荀隁说我这件事。
我心里又冒出一些混杂了愧疚的别扭，我的确应该先告诉荀隁的，几次的恐吓短信及照片都与他有关，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但是我却独自来报了警，荀隁被叫到派出所，由警察告知这件事。好像是我不信任他一样。
更是因为我，把他这个和我同样被跟踪的人弄得像个嫌疑犯。
我几乎不敢面对他。
幸亏富警官在后面的陈述中用的是把荀隁当成跟踪偷拍受害人之一的语气，又取出了照片打印件让他看。
“鉴于方女士两次收到的偷拍照片中都有您，而且您在国外生活过，对方的恐吓短信常用的也是英文，我推测作案人可能与您相识。您能想到有什么人会做这件事吗？”
荀隁敛着双眉，神色凝重。片刻后，他微微摇了摇头：“我暂时想不到谁会做这样的事。”
富警官望着他：“请您仔细地想想。虽然作案人目前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人身伤害，但是我们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行动，也不知道他的精神状况。作案人只对方女士发出了恐吓信息，可他的跟踪行动中包括您，方女士和您都有潜在的危险。您提供线索会对我们解决这件事有很大帮助。”
荀隁的神情更凝重了，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吃了一惊，他的手仍带着微微的凉意，扣住我的手背与手腕，好似要让我安心。
他看向富警官：“我暂时没有想到，如果想起来了，我会通知您。”
富警官郑重又和蔼地说：“请您务必好好地想一下。”
我感受到旁侧有视线射来，一转眼发现汤晴警官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荀隁握住我手腕的手。见我看向她，她并没有收回目光，反而看了看我，我有些不自在，从荀隁手中抽回了手。
富警官没让荀隁做那个精神病测验，也没有让他单独进小隔间，就在这里完成了所有的询问。
“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配合，希望您多小心，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单独到偏僻的地方，与亲人住在一起，想起了任何线索或者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请立刻通知我们。”
荀隁点头答应，站起身，我也跟着起身，富警官立刻把视线转向我：“方女士，我们正在联系照片中的另一位当事人，已经和总局那边确认了他是我们公安系统地方分局的同志。还需要再问您几个问题，能请您再暂留片刻吗？”
这……
我不禁又看看荀隁，再看看富警官：“可是，我想和他说几句话。我能……出去一下再进来吗？”
我必须马上对荀隁说，立刻对他说。
富帅警官似乎和不远处的汤晴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他非常爽朗地表示，当然可以，只要我等一会儿回来就行。
出了大厅，我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浓浓暮色中，街灯璀璨。
我和荀隁走到僻静的墙角，我轻声对他说：“对不起。”
荀隁垂目望着我，逆着派出所院子的路灯光芒，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我应该先告诉你的。上次收到照片就应该告诉你。我……我这次实在是吓着了。脑子一热就来报警了。”
“你……”荀隁轻轻叹了口气，“遇上了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阴影罩下来，唇上一软，我睁大眼，石化。
荀隁握着我的双肩，在我耳边低声说：“放心，我会解决这件事。”
他双手的温度渗透我肩上的衣料，我仍在愣怔中时，他已松开了手，揉揉我的头发，转身离去。
我一动不动不动不动地站着。
苍……苍天啊……
刚刚，发生了什么？
荀隁吻了我？
我们……吻过了……
我和荀隁，居然，在派出所前院明晃晃的路灯下，第一次，KISS了……
哦，我滴天——
我用颤抖的手捂住了嘴。
但是，荀隁临走前的那句“我会解决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他其实知道跟踪和偷拍的那个人是谁？
暮色朦胧，我的大脑更加混沌。今天回答了警察的问题，我才发现我对荀隁几乎一无所知。而现在我更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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