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当她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小声哭泣。房间里除了赵氏兄弟，再没有别人。听到脚步声都抬头看过来。

　　老太太在看到季然的一瞬间止住了哭声，就那么微微张开嘴巴看着她。

　　季然看见老太太满是泪痕的脸颊，心里面很不好受，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她迎着老太太有些茫然的目光，快步走了过去。

　　等她在床边站定的时候，赵维诚很自然的站了起来，给她让开了位置。季然也没有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看着老太太轻声说：“伯母，我喂您吃点吧！”

　　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也不等老太太拒绝，就低头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感觉不烫了才慢慢送到老太太嘴边。

　　赵维谨和哥哥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季然送到老太太嘴边的那一勺白粥，就见老太太犹豫了下，还是张开嘴咽了下去。

　　等季然顺利地将第一口粥喂进老太太嘴里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季然慢声细语地哄着老太太将一碗粥喝的一干二净后，吴妈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空碗退了出去。

　　赵维诚看过来的目光中透露出赞赏的神色，他附过身对母亲说：“妈妈，让季然陪您聊会天，我和阿谨先出去了。”

　　老太太点点头，赵维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看了一眼季然跟着哥哥出去了，只留下季然陪着老太太。

　　季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从小就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一到假期就陪在老两口身边。所以她从小就深谙和爷爷辈的相处秘籍：嘴巴要甜、投其所好，必要的时候多撒娇。

　　现在，这一套用在赵老太太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两个人从身体状况、兴趣爱好一路聊到生活琐事。等吴妈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拉着季然的手笑个不停。

　　晚上，直到老太太睡下，季然才算有了空闲。回房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赵维谨就立在她的房门前，看样子是在等她。

　　季然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有事吗？”

　　赵维谨本来是斜靠在墙上的，看到季然过来就直起身子，廊道里壁灯投射出淡淡的光晕，照在他的脸上，显得轮廓都比白日里柔和了许多。

　　他的个子本来就高，此刻低垂下头，看向季然的目光有些深邃，季然无端觉得有点紧张，他专心看人的时候那个眼神还是很有穿透力的。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站了片刻，赵维谨才开口：“谢谢你，今天陪着我妈妈。”

　　季然眯起眼睛笑笑：“不用谢，难得老太太肯要我陪。”

　　可能是她的笑容感染了赵维谨，面前的男人也难得的弯起嘴角有了一丝笑意：“那你早点休息吧。”

　　一连三天，季然都陪在老太太身边，这样一来，赵维谨也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俩。

　　季然倒不觉得麻烦。她外表上看起来有些冷，可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是很好说话的，也不挑剔，无关紧要的事都能顺着对方。

　　细想起来，陪着老太太收益颇多，老太太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谈吐修养都是首屈一指的，脾气也好，季然觉得虽然就是聊聊天、散散步，自己的涵养都能提升一截。

　　这天早晨，季然挽着老太太在花园里散步，赵维诚就在二楼的窗户观望，看了半响他开口：“你觉得这个季然怎么样？”胡助理沉吟了一会才说：“不知道，看着很简单可又有些猜不透。”赵维诚听罢点点头，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风平浪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季然觉得这句话就像是箴言，在自己的生命里屡试不爽。前一刻还在心里默念时光静好，下一刻一句不经意的感慨就毁掉了这短暂的平静。

　　起因再简单不过，老太太说起工笔画，季然自然而然想起童年时被逼着学毛笔字的血泪史，于是她顺嘴接了一句：“就是啊，我们女孩子总是免不了被逼着学写字呀、学画画，哪有男孩子自由。”

　　没想到她刚说完，老太太原本挂在嘴边的微笑瞬间不见了，脸色也变得惨白。

　　季然留意到她的变化，直觉自己是说错话了，可到底错在哪却摸不着头脑。

　　就见老太太呆了一会才喃喃自语：“原来阿洁那会儿也是不喜欢学画画的。”没等她反应过来，赵维谨的脸上早就变的异常难看，紧接着就有保镖出现在门口：“二少爷，楼下有您电话。”

　　赵维谨站起来，示意保镖知道了，刚走出去几步就站定，略停了停就转身走回来。

　　季然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移动，此刻看他在自己面前站定，也起身看向他，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赵维谨显然领会了她的意思，将目光移到母亲的身上，看老太太除了脸色有些难看，精神倒还好，心里面稍微放下了。

　　他皱眉想了想，直接走到母亲面前，弯腰附在她耳朵上小声说：“妈妈，有人找我，让季然陪我出去一下？”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磁性，语气温和，老太本来一直低垂着头，此刻听到他这么说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超季然这里看过去，然后点点头。

　　季然顺势向她告别，跟着赵维谨出了房间。

　　等她转身轻轻带上门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可是心里还是沉甸甸的，总觉得是自己不小心惹得老太太这么伤心。

　　赵维谨一直是背对她的，却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季然听了，内疚感没有减少，可是心里还是轻松了不少，她跟在赵维谨身后慢慢走着，没想到这个男人其实蛮细心的。

　　赵维谨接电话的时候，季然就站在窗前欣赏窗外的景色。赵宅的建筑风格整体简洁大方，可是花园却是有着浓郁的中式风情，此刻正值盛夏，园子里繁花似锦，石子铺就的小路两端是低矮的灌木、郁郁葱葱，看着就觉得舒服。

　　她就在那里走神，赵维谨已经挂断电话走了过来。等她感觉到身边有人时，一回头，他就站在身后，只隔着两步远。

　　这个距离好像是有点近，他的身高极具压迫性，季然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才开口询问：“有事吗？”

　　赵维谨眼看着这个女人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点，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看在季然眼里，就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赵维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有朋友邀请去参加私人的比基尼派对，就现在。”

　　比基尼派对？季然脑子里首先浮现的是自己糟糕的难以见人的泳姿，脱口而出：“能不去吗？”

　　也许她的表情太迫不及待了，赵维谨本来模棱两可的回答在她急切的目光里变得相当肯定：“我已经答应了。”说完，成功的看到季然脸上难得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涌现出一丝愉悦，仔细打量了一眼嘴角已经有些垮下来的女孩，装作无所谓的补充：“当然，你可以不去，我一个人就可以。”

　　季然瞬间瞪大眼睛盯住他，很果断的拒绝：“不行，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赵维谨脸上不动声色，点点头转身：“好吧，我无所谓，你随意。”

　　季然当然不知道赵维谨心里的真实想法，一直到车子出发，她才想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小声说：“我没有泳衣。”

　　赵维谨没有睁眼，直接吩咐司机：“去商场。”

　　等车子停下来后，他还是闭着眼：“你自己进去买吧。”

　　季然看他一眼，提高声音：“你得跟我一起去。”

　　赵维谨这次睁开眼睛坐起来，扭头看向她，眉毛向上挑起，缓缓开口：“难道你买一件衣服都得我陪着吗？”

　　季然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回答：“我的工作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她刻意放慢语速：“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选择不去。”

　　赵维谨看着她的目光有片刻的犹疑，然后，他的嘴角就向上弯起，慢慢靠过来，在离季然很近的位置停住，带着笑意说：“好吧，我不介意陪你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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