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流光命丫鬟将郑少卿领到湖边水榭上见面,这时已到初冬,万叶凋零,有微风,靠近湖水寒气逼人,站在水榭里已经有些许冷了。
但是水榭视野开阔,什么都能一眼看得见,一目了然,不怕人偷听。流光也有一点想要跟郑少卿避嫌疑的意思,做什么都不避人耳目,他们在水榭里一举一动都能被别人远远看见,也省得十六疑心回头找事,毕竟占卢自那事到现在还没回来。
郑少卿过来时怀里抱着慎儿,慎儿哭闹不休,作为母亲的雅郡主却并没有跟来,流光心里有些奇怪。
“流光,慎儿一直吵闹不休,我们也不方便细说,可否让你的侍女先帮我照看一下慎儿?”郑少卿瞧了瞧紧跟流光身边的翠屏,向流光示意道。
流光有些明白郑少卿这是想让她支开侍女的意思,看来所说之事必是不小,不由慎重,为求保险,便先问道:“你此来所为何事?殿下可知?既然要单独相见,可先问过十六殿下?”
见她发问,郑少卿忙恭谨回道:“夫人请放心,郑少卿此来不为它事,将军府诸事纠缠,多有不便,郑少卿是欲将慎儿先放在此处寄养一段时日。而且事先已问过殿下,自是不会为您惹事。殿下方才示下,是去是留,这事要交给夫人您全权决定,须得经过您同意才行,还请夫人您成全。待过得一阵,一切都处理妥当郑少卿自会再来将慎儿接回...”
不待他说完,慎儿许是刚离开母亲不高兴,哭闹得更加厉害了些,抽噎着眼看快要憋过气去,流光见状连忙示意翠屏先抱下去给他找点东西吃先哄着,翠屏犹豫了一下便接过了孩子,却并没敢走太远,只又命了小丫鬟去拿吃食,只隔了重重回廊远远地看着流光与郑少卿两人。
待翠屏走得远了些,水榭里只剩流光和郑少卿两人,流光这才问郑少卿道:“雅郡主现在怎么样了?不是说因她是外嫁女,已经求过情暂不追究她了么,为什么她不亲自带孩子?!”
“嗯...”郑少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半晌才又道,“她如今状态不太好,所有我想...”
状态不太好...是身体不适,还是...
流光挑了挑眉,沉吟着没有立刻答应。
慎儿是雅郡主的儿子,也是王叔子冉唯一的嫡亲外孙,他虽年幼,只怕王叔子冉有漏网的死忠旧部还是愿意奉他为旧主子的,无论出于何种目的。
就算没这方面的顾虑,流光尚且不知十六心里对慎儿是王叔子冉唯一外孙的这一重身份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哪敢贸然答应。
“这事我也不好说,你还是继续去求十六殿下吧,他若真想让我沾手自然会亲自命人将慎儿送去我处。”流光颦眉道,这时一瞥眼见翠屏已走出挺远,隔着重重围栏应只能看得见两人人影,怕是难得听得见他们说了些什么,这才神色不动,低声问郑少卿道,“这该不是你此来的全部目的吧,现在这里没人,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郑少卿眼角余光瞥了瞥四周,果然水榭周围空旷无人,只远远的树篱旁零星或弯腰或站着几位下人使女,状若劳动样,这才道:“此次见你除了慎儿一事,还有另外两件事。其一,占卢不知何时开罪了十六殿下,此时已是第三次将他远派了,他没有时间来见你,上次回来还是三个月前,他托我将一些东西交给你,他说是曾答应过你的,东西我已给殿下看过过了明路,你且拿去吧,接好。”
郑少卿说着递了一卷帛书给流光,同时向她眼神示意。
流光疑惑,接过打开粗略看了看,帛书有好几张,上面都画有人体图形,上面密密麻麻画了些穴位走向。流光没有细看,卷开到最后,竟看到里面卷了一块玉佩的一角,流光看到了其上明黄的丝绦连忙双手一合,又将帛书拢住,诧异地望着对面的郑少卿。
“嗯,这便是那最后一件。”郑少卿微微颔首,仍旧面色不动,似平常闲聊般道,“别动,稳住!我下面要说的话你一定要认真仔细地听,这很重要!”
流光眼神复杂地看着郑少卿,她自然已经认出了那块玉佩,正是当初悟吉庄子上那个装疯的女人托她寻机会交给楚国三皇子子楚的。那女人好像是悟吉的原配,悟吉的儿子慎儿的母亲。没想到远隔万里,这两个苦命的孩子竟然小名相同,流光不由喟叹。
那女人当初只说她是楚国公主的侍女,流光一直都怀疑她就是那失踪的楚国公主本人。
流光动容,虽不知其中玄机,可这块玉佩如此重要,郑少卿既已得手,竟又如此轻易地又这样夹带着送回流光手里...
流光正自心里翻腾,郑少卿只制止她又道:“这块玉佩关乎一个天大的秘密,流光你以后一定要妥善藏好了,不要给任何人看到,谁都不要相信,更不要告诉十六殿下,可是明白?!若得机会,这可能是你以后唯一的救命机会了,切记切记。”
郑少卿见流光似还懵懂,只得将话与她挑明了说:“休要看低了这块玉佩,这里面真是隐藏这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可还记得,你曾替殿下寻得过一幅楚国美人图?!其实那图并不只是单单只是一幅画,画像只是表面,它其实还隐晦地画有半幅楚卫交界古地图,这幅古地图特别重要,关乎到楚国或我卫国的一国兴衰命脉,殿下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得到那另外半幅,只是遍寻不得。今日我便告诉你,这另外半幅,便着落在这玉佩之上,若有了它,便是守住了我卫国国门,而且也掐住了楚人的咽喉,若是有心,随时可以挥军直上,一举击溃楚国。是故,不只殿下在寻,楚卫两国还有许多旁的人也有心得到。”
郑少卿说完又不忘叮嘱道:“流光,你有了它便是多了一道护身符,但切记,非到万不得已,这玉佩在你手里的事你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恐引人抢夺受人迫害从此再也不得安宁。”
“哦拗~?不是吧?!”流光出生山村,又没人跟她说过,不懂两军形势,只掂了掂手里布帛里的玉佩,道,“不至于吧,只那么一个地图,便能影响到两国形势了么,两国兵士众...”
郑少卿见流光不懂,担心她不知事体重大被人骗了去,只得又对她详细解释道:“你可知为何卫国与楚国交战多年一直僵持不下?!那都是因为地形的原因,战线险阻,不是高山就是深涧,要不就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谁也奈何不了谁。想来你应也有所耳闻,我们卫国虽与楚国毗邻,却并非接壤,就如同人眼睛上的两片眼白一样,中间正好隔了一个黑眼珠似的大片贫瘠的草场和荒漠,还有高山和常见刮着飓风的峡谷。那片荒漠峡谷和巨大,却是十分的凶险,时不时会刮起强劲的大风卷起漫天的沙尘暴,瞬间改变地形将去路掩没,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进去的人一般都有去无回。当然,也不是完全无路,只在荒漠薄弱地带有极少数地方地势起伏正好能挡住风口,露出硬实的土壤,却是极为隐敝,甚少人能知道。平常一两人能够进出的地方还是有一两处,过往商贾牟求高利,时不时还有人行走,若说能够大量进出军队的大面积所在迄今为止还无人知道。”
“可就在八年前,却有一位楚国公主不知如何辗转从一位能人异士那里得到一幅古地图,上面描画了一条从没被人走过的能直接从楚国腹地直穿卫国腹地的路,闻听此消息,楚卫两国一下子沸腾了。这位楚国公主十分聪颖,为了躲避追杀,她将这幅古地图一分为二,一半隐晦画于她的自画像上,一半却又藏于她随身玉佩中。只有将这两半地图合二为一,才能准确标注出那条横贯两国腹地的秘密道路的位置。事想,谁又不想在两国交战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于敌人后方,两方夹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有哪个将领不怕被敌人穿到后方腹地,被人两方夹击,一击即溃。自然,这地图一出,定惹来各路人马纷纷抢夺。”
这玉佩原来果真如此重要,流光听郑少卿说完,却是沉默了。郑少卿他为何要将这玉佩给她,明明慎儿现在也十分需要。
虽然郑少卿没有明说,流光却是明白,郑少卿此次想要将慎儿交由流光先暂时先照看着,虽有雅郡主的原因,却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无人照看和对流光的信任,只怕最多的原因,还是在十六和慎儿的那个身份上。郑少卿这算是换了个说法,无论十六有没有那个顾虑的意思,郑少卿自己主动先将慎儿交出来当质子,来向十六表明立场。
这一切对于年幼的慎儿来说有些过于残忍了。
流光捏着布帛,踌躇着,疑惑地看着郑少卿,问他道:“既然若你所说,如此重要,那你为何不将它留着,待以后给慎儿保命?!这东西现在于我也没多大用处,可于慎儿,却真会是一道护身符。而且你现在将慎儿送过来,一旦十六哪天有心想向他出手,我可对十六没那个影响力,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原来你也是知道...”郑少卿沉默了一下,只得又道:“慎儿他自有他的缘法,其实我也曾认真想过,若真是有那一天殿下非要除他不可,殿下主意素来挺正,有这块玉佩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于我于他都没多大用。倒是你,流光,这块玉佩本就是你身上之物,是我当初让昭晗从你身上暂借过来的,现在你正危机四伏,正是用到它之时。”
见流光不太以为然,郑少卿又道:“并非危言耸听,你与殿下既已如此,今后如何,你也得为自己打算着些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十六殿下很快便会被立为储君。而一国储君,无论是为着子嗣计还是为了根基社稷和地位的稳固,他都不可能不娶正妃。殿下正妃的人选已经定下了,是临国陈国的嫡公主,不日便会来国都,与十六行合卺大礼。素有传闻,这位陈国嫡公主骄奢淫逸、蛮横善妒,十分不好相与。十六殿下迎娶陈国嫡公主是为联姻,但两国相交,卫王为了牵制陈国,又另赐下了一位贵女给十六殿下为侧妃。这位贵女乃卫国宰辅之女,其父位高权重,拥戴者众,也不容小觑。流光你如今宠名日甚,直如正被放在火上煎烤着,此二女只怕都不会容你,只不知殿下打算今后如何安置你。”
郑少卿呐呐着:“至少,能得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流光看着这样的郑少卿,突然有些无语。
当初,就是这个人将她弃如敝履,狠心地丢弃,另投了雅郡主的石榴裙下。
而无论他当初是出于何种目的,他总还是卫雅的夫,慎儿的生身之父,可他现在对她们却都那么的绝情。
绝情...无情...
“嗯,我知道了。”流光觉得头疼欲裂,不想再想,却也并没有拒绝那一块玉佩,只僵硬地笑着向郑少卿一点头,捏着那包了玉佩的帛书转身回后院走去。
怎么有点可怜那个小不点的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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