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夏其人
梁夏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机会乘坐加长林肯,车内的奢华简直让他叹为观止,颠覆了他以往对奢华这个词的理解,超越了他想象的极致,他做梦无非也就是骑个嘉陵摩托,后座上载着罗美君。像这样豪华的轿车,他连想都不敢想!舒适的座位,微凉的空调,车顶上竟然还悬挂着一个大屏幕彩电,甚至……甚至还有冰箱!梁夏忍不住在心里怒吼道:妈的个叉叉,我是在车里还是在别墅啊?贫富差距也太他妈大了!
刚才领头的那个中年人慵懒地靠在车座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然后倒了一杯,很有派头地呷了一口,然后自言自语地道:“总算找到一个暂时的替代品,董事长最后的心愿也算完成了,不过还是得尽快找到大少爷才行。”说完他看向对面的梁夏,发现这小子东张西望,竟似一点都不怕,反而像个大爷一样翘起二郎腿,欣赏起车内的布置来,完全不理周围虎视眈眈的黑西装大汉。
梁夏对林肯车的兴趣远远大于被绑架的恐惧,他烂命一条,生平也没有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的人生惨淡没有激情,现在被绑架反倒是他这一生中遇到过的最刺激最震撼的事情了,对他来说反倒是种荣耀,像他这样的人平常没人会打他主意,现在竟然有人绑架了他,还坐上了连梦里都不曾出现过的林肯车。他的心里反而是激动而期待的,他想:“我梁夏做人老老实实的,没有什么仇人,除了十几岁的时候偷看隔壁的女人洗澡被她男人追了十几条街被揍得满头包以外,就再没得罪过人了,更不用说得罪有钱人了。安全,嘿嘿,安全!”
梁夏是个倒霉透顶的穷光蛋,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比他更加倒霉了,他不是因为倒霉才成为穷光蛋的,也不是因为是穷光蛋,所以才那么倒霉,而是从他出生起,倒霉和穷光蛋这两个词语就一直伴随着他。
他小时候在农村待过一段时间,大概有五年的时光,在那懵懂的年纪里,他连上树掏鸟窝,下田摸鱼这两项农村少年最热爱的休闲活动都还来不及体验就跟随外出打工的父母进入了大城市,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此结束。这算不算倒霉?
对于很多农村少年来说,进入大城市简直跟进入天堂一样,那是做梦都想的事情,但是对于梁夏来说则不一样,因为他将要在大城市里长久地生活下去,去体验那残酷的竞争法则。或许第一次去大城市的人会觉得新鲜并且自豪,但是一直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就绝不会有这样的感受,就像旅游,不就是从自己活腻了的地方去别人活腻了的地方感受新鲜吗?
在大城市摸爬滚打了两年的梁氏夫妇没能挣到足够让梁夏过上城市生活的银两,所以当时七岁的梁夏居然连幼儿园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那是关动物崽子的地方,大概就是动物园里面的孵化园!更郁闷的是当他想要享受一下童年,去体验一下那些上树掏鸟,下田摸鱼的休闲活动时,他很杯具地发现这个城市当中的鸟儿都是关在笼子中被老头子调戏的,而且周围方圆几十里除了钢筋水泥混凝土构成的高楼大厦外,居然没有一块水田,再远的地方以梁夏的脚力是去不到的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用得上的交通工具也就是那一双还算健全的双腿了。尽管市区内府南河的水还算清澈得可以看到垃圾漂浮在水面上,但是梁夏始终没敢扎起裤管下去摸鱼。因为河边竖立着的木牌上写着:禁止下河,违者罚款五十元。
五十元对于当时的梁夏来说是个什么概念?那是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了,是天文数字一般的巨款,七岁的梁夏见过最大面额的钞票无非就是五块钱,那都还只是在他母亲数钱的时候见过一次。
这样惨淡的童年对于梁夏来讲并不算太倒霉,因为更加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为什么要反复提到他七岁那年呢?因为那一年他成了孤儿。几乎每一年都会有民工死在工地上,不是被重物砸死就是摔死,甚至还有累死的,各种死法都有,很不幸的是这一年轮到了梁夏的父亲。
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可以作为谈资的故事发生,梁夏的父亲就那样暴毙在了工地上的工棚里,据说他只是去睡个午觉,但是却从此一觉不醒,后来查明是酗酒过度,猝死的。梁夏觉得自己的父亲死得一点也不光彩,远没有那些被预制板砸死的民工来得壮烈,关键是拿不到赔偿啊!工地上只给了一点象征性的抚恤金,也就够他老娘想不开买十几瓶农药解渴的。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七岁大的梁夏也没有劳动能力,除了偶尔能从邻居家里摸一两个鸡蛋回来以外,对家庭也没有其他贡献了。梁夏是独生子,按理说在农村重男轻女思想尤其重的年代里,他应该是极为得宠的,但是事实却偏偏相反,对于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讲,他的降生却是这个家庭最大的灾难,梁氏夫妇连自己都难以养活,现在多了一个吃饭的,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进城打工。
梁夏的出生对于梁氏夫妇来讲根本就是个意外,在他们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这家伙就出来抢饭吃了,所以梁氏夫妇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并不是很欢迎,甚至把他当成了累赘。梁夏的父亲一死,他的母亲并没有像外人估计的那样会想不开用抚恤金买农药当饮料喝,而是无比果断地带着所有值钱的东西在一个凌晨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梁夏一觉醒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孤儿的时候,他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平静地从邻居家里偷出两个隔夜的馒头,狠狠地啃了下去。他注定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跌跌撞撞地走过了二十四年的人生,各种坑蒙拐骗的事情他都干过,在邻居的打骂中不断成长,这一切的不幸造就了他强悍的神经,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再让他担惊受怕了,因为死对他来讲,都只是解脱而已,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吗?
梁夏的家所在的那条破巷子其实只不过一座烂尾楼,下面一排的房间都是准备当作门面出租的,这座原来计划修成大厦的楼只盖了两层就停工了,于是底层便被进城打工却又租不起房的人占据了,当年梁夏的父亲跟一个乞丐打得头破血流,才抢得一个房间,好歹是水泥糊的,能够挡住风寒,又搞了块木板做了个简易的门,窗户上糊了几张报纸,但是每到冬天都会被寒风吹得支离破碎,几乎每天都得更新几张,要不然到了夜里,寒风就会往屋里猛灌。
原本家里还有一些金属器皿,但是自从梁夏的母亲消失之后,那些金属器皿也随之不见了,直到梁夏24岁,家里面都没有添置过一件像样的家具,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梁夏也开始懂得欣赏女人了,可是像他这样的人,所有家产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屋里除了一张快要散架的钢丝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想要娶老婆简直比登天还难,就连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罗美君都带着居高临下的目光来看他,随时说话都有一种优越感。
他不是没有向罗美君表达过爱意,但是罗美君的态度简直让他绝望,他很清楚地记得当初罗美君那个鄙夷的眼神,还有她说的话。“不是吧?你喜欢我!我没听错吧,拜托!你是吃了过期的老鼠药吗?你这莫名其妙的勇气到底是哪里来的啊,你的脑子是长在脚底板的吧,都被踩坏了,好吧,我承认是我的美貌让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但是你能拿得出多少聘礼呢?是你那架快要垮掉的钢丝床还是那张就要散架的三条腿凳子?什么?你说你要把房子给我,我没听错吧?那是你的房子吗?别开玩笑了,以你的能力,把你自己养活都不错了,我可没兴趣跟着你过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爸爸可是尊贵的交警,丢不起那个人!”
从那以后,梁夏再也没有跟罗美君说过话,但是他的心里依然觉得罗美君是他这辈子一定要娶到的女人,因为他可以理解罗美君想要脱离贫穷的迫切心情,这个巷弄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做梦都想发财,想风风光光地走出去。罗美君的父母也一样,他们办不到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女儿身上。梁夏知道罗美君说得并没有错,他连养活自己都是那么难,所以他也做梦都想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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