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连叶和王中山下车后，王中山带连叶走到便利店门口，想起自己离开这么些天，怕是冰箱里头又是空空的了，便说道：“你站这里等会，我买点吃的。”

　　连叶看着他，恩了一声点了点头。

　　王中山有点为难，似乎离开一会她就会离开。最后似乎是狠了下心，快速的走了进去。

　　连叶不理会路人异样的目光，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这灯红酒绿的城市许久。看着看着觉得迷茫了，忽然觉得这才是迷路。以前迷路了，找个车站看到站牌上熟悉的站点就一定能回来，或者问个路也能回来。可是，现在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走，该去哪里？

　　“好了，我们走吧。”王中山随便买了些吃的东西就跑出来，说道。

　　连叶回头看了下王中山，那迷茫的目光才有些焦距。又看着前面走了一年多的路，“王中山，你走前面吧。我，我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王中山听着心里一抽，看着如一个迷路了的小孩一样四处张望的连叶。想着她到底是怎么了啊。这条路还是她带他走的，这会不认识了。王中山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回想着，似乎也可以感受到此时连叶的迷茫。他不忍看到这样的连叶，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又仿佛是另一个阿姐，他拉起连叶的手，慢慢握紧，“跟着我走就好。”

　　回到阁楼后，王中山倒了杯开水给连叶。连叶接过杯子，把杯子当取暖器一样握在手中，蜷缩在旧沙发里后才微微喝了一小口。然后抬头，幽幽的看着窗外。许久才缓过神来，回头看着端着两碗面过来的王中山，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叶这个问题问得很够泛的，是问他这么知道这些事情呢？还是问他这么知道她去的地方，还是……本来他还想着问个具体的，又看着可怜兮兮的连叶，也泛泛的答道：“问出来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端起面正要吃，忽而同时停下来说道：“对不起。”说完，两人心里一颤，连叶本就不想多说什么，便幽幽的看着王中山，王中山接着说道：“我不该什么都不问就那么说你。其实……”

　　连叶知道自己是很惨，可说到底自己还是有错，“终究是我不该偷你的玉，除了说对不起，我还要说谢谢。”

　　王中山一愣，看着连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纳纳的说了句，“吃面吧。”

　　连叶嗯的一声，低下头吃了口面，回想了下问道：“你还没说你是这么知道这些事的，你是这怎么找到那里的。还有……”

　　王中山打断道：“问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好好的不就行了。”

　　连叶真的是看不懂王中山，不，应该说她从来就没看懂他过。一开始他莫名其妙的受伤，要说里面有一刀是代她受的，这个她信，可是他身上的那些伤又何止一处，而且有很多伤口似乎是以前的。他说他失忆了，似乎真的是那种彻底的失忆，什么都不懂，可学习适应能力又快得惊人。要说他恢复记忆，却不见他有一个朋友或者认识的人，比她更无依无靠的。有朋友亲人的话早就离开了吧。她很明白一开始王中山其实是对她有点反感的。那么他到底是凭什么和那么强大的车家作对，而且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知道一切，那么只有和别人交换了什么，“王中山，你老实说，是不是答应别人什么条件了？”

　　王中山不理会连叶，打开电视，继续吃面。就在这时候，王中山的手机响了，连叶一把拿过手机，看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那边已经迫不及待的说话了，“小王啊，事情怎么样了，我为了签你，可是连车氏都给得罪了，记住明天的机票。后天就要开拍了，这回我可是……”

　　果然不出所料，连叶刚想问些什么，王中山一把抓过手机，对着手机冷声道：“我知道了，回头给你电话。”说完便挂了电话，继续一边吃面一边看电视。

　　连叶一把夺过王中山手里的碗筷，沉声道：“你说啊，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王中山无奈的看着电视，嘀咕道：“连个面都吃不安生。”

　　连叶脑子里马上浮现起那些交换条件的一幕幕，最后的结果是王中山被迫签下卖身契一样的合约！又见着王中山只字不提的，惊讶问道：“你，你该不会是把自己卖了吧？！”

　　王中山眼神一冷，“有必要吗？值得吗？”说完又看了看两眼红得跟只兔子似的连叶，忽然不忍心说下去，转而放缓语气，“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一层，我也是答应要给他们拍那部片的。那么多家公司，就属他们出的价格最高，而且拍片的地方也是我想去的，就当是免费旅游，有什么不好。偏又遇上你这码事，就一起问了，还有，你那些个公司的钱也给一并还了，而你弟……所以你不用再怕什么。”

　　连叶听着心里还是一阵感动。又看着门边静静躺着的行礼，心里一咯噔,把夺来的碗和筷子小心的放到王中山面前，吸了吸鼻息，“所以，你，你也要离开。我，我，我会想办法还你钱，所以，你，你要搬哪里去和我说下吧。”连叶心底那隐隐的恐惧又涌了上来，之前的一幕幕除了带给她窒息的绝望外，恐惧也是挥之不去的。王中山要是也离开的话，她会不会又回到他没回来之前那种境地，或者更糟糕。她没办法去想，只是害怕，说不出的害怕，她很想说‘王中山，你不要走。我再不乱动你东西了。’可是他已经帮自己这么多，这个时候的王中山就和出露光滑的宝石，待挖掘抛光后，那将是以后的巨星。她又凭什么要他留下。一想到要失去，连叶说出来的话都颠三倒四的。

　　王中山当是连叶对之前的事还心有余悸，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却是不能不去了。最后只能无奈的看着还缓不神来的连叶，“你呢，有打算吗？”

　　连叶恩了下回神，不敢看着王中山，心里压抑得很难受，想赶紧找些事情来做好转移下重心。便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我的打算？先另找个窝吧。或者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找个窝。然后找工作，然后赚钱，然后还你钱，然后……”然后，然后自己会怎么样？

　　王中山明白连叶的话，房东不让她住下去了，她这么倔强要强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赖着不走。车家人有意为难，差点要她的命，她又怎么能在这里呆下去。而她唯一牵挂的弟弟呢，怕也是对那样的弟弟死心了吧。

　　连叶认认真真的整理着东西，想着越快离开越好。自己倒不是真怕了车顺他们。只是一想起连平，一想起王中山要离开，自己就透不过气来。

　　王中山看着整理房间的连叶有些慌乱，也开始帮她整理起来。

　　“你懂音律？”王中山拿着书架上放着的古朴花纹长条纸盒，上面写着中国竹笛四字。

　　连叶走了过来，拿出笛子，看着手中精致的竹笛，轻柔的抚摸着笛坠，幽幽道：“每天都忙，好久没吹了。”

　　想想当初中学的时候，国家普及什么素质教育，说是要每个学生要学一样乐器。学校里供大家学的东西不少，钢琴、小提琴、古筝……可那些都太贵了，连叶便自己在路边花了几块钱买了个劣质竹笛参加了丝竹班。那声音老是把握不准，总被笑话，后来还是爸妈发现了，花了个一百来元给买了个好的。连叶一直都记得那天她爸爸吧笛子放她手里的时候的笑容，就如同挺过秋风寒霜后，在阳光下绽放的秋菊。所以她每天都练习，这样每个周末回去后，便能感受另一种气息，春暖花开。

　　而今，物是人非。

　　连叶细细的抚摸着笛身，她记得上面的每一条纹路，“我给你吹一首曲子，怎么样？保管你听着明白什么叫做‘不绝于耳’。”

　　不等王中山回应，连叶除去笛子上的旧笛膜，换上了新膜后试好音。便拉着王中山到阳台，看着远方，调整了气息后，一首《故乡的原风景》在这喧闹城市上空慢慢飘向远方。

　　旋律悠扬，心灵忽然在一瞬间清净，仿佛随着旋律轻飘飞上天空，穿过悠悠云层，悠远缠绵。音律远离喧嚣，如天外之音低鸣呜咽，诉说着对故乡那深沉悠远的眷恋与离愁。诉说着那一路的心灵感受着沧桑的离意，空气中仿佛飘着对家乡无尽的思念。

　　笛音悠长而孤凉，王中山眼前依旧是辽远的大漠，大地深沉而雄厚，一轮红日高挂长空，塞外人踪尽灭，飞鸟绝迹，长河横亘在这高远的天空下。又似乎是那辽阔与天相连的草原，天高草远云淡，风吹草低之时，自已自由自在的骑马驰骋，累了，便看着牛羊缓缓穿行在飘摇的劲草丛中。安详恬然……那悠远的岁月何等的酣畅淋漓，而今，又是何等的沧海桑田。

　　这本是要十二孔陶笛奏出的，连叶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吹出完整的曲子。其中那的悠远又蕴含淡淡离愁的天籁之音总能让身边的人吃惊。连叶只是轻笑，生活在喧闹而拥挤的都市中，平和与淡然正在失去。在身心俱疲的时候，连叶便会吹一曲感怀漂泊异乡的游子离愁。

　　曲毕，连叶深深吸了口气，回头便见着王中山看着她，目光炯炯。连叶先是被他那样的神情给吸引了，她只想着这个时候总算赚了，月下貂蝉都没眼前这人养眼。又撞上王中山那炯炯的目光，又赶紧转过头去。心里只想着：你夸夸我吧，感觉真好久没人夸了。

　　“教我。”

　　啊？！连叶回头看着王中山，预料和现实中还是有差别的。

　　“有问题吗？”王中山拿过笛子，一边端详着一边问道。

　　连叶失望的叹了口气，“没有，不过这个不是一会就能学会的，你要工作，我也要找工作了。哎……我去吃面了。”

　　王中山看着低头走进去的连叶，嘴角不由的上扬。这样才对，就怕她还和之前那样，似乎对什么都没有了感知。忽然又想起剧组哪里应该也是很却人手，于是走了过去，“连叶，有份工作也许适合你。”

　　“什么工作？”连叶忽然觉得又食欲了，吃了口面就随口问道。

　　“哦，我们剧组要个文案处理能力强的，行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出去拍摄。”王中山边研究着笛子，边说道。

　　连叶想着，也可以，就当是自己旅游了吧。据说拍摄电影的都是去那些极有名的旅游景点，想想自己这么些日子，心里就一阵难过，出去走走也好。顺便也可以赚点钱还给王中山，而且，听着这话，心里似乎也踏实多了，于是点了点头，“恩，去吧。”

　　连叶是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知道了的话，或许就会考虑一下了这提议的可行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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