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你啊！你这次，真是莽撞！”

　　“你还不是一样？真难为你翻箱倒柜，找这么一件乌漆麻黑的斗篷出来。”

　　对面的人解开斗篷，随手丢在地上。那人一身富贵态，不是嬴夫人又是谁？“哎，我是欠了你的。这件事，是我上次进宫透露给你的，从一开始就是！”

　　芈姝得了嬴夫人的保证，心里松了口气：“有你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可是，你让景氏背了这个罪责，她可能愿意？”

　　芈姝嗤笑：“她小日子没来。你觉得什么样的允诺，能让她动心？”

　　嬴夫人微微点头，片刻后又摇头：“还是不妥。大王的性子我清楚。若说景氏仗着能够免责，所以大胆陷害，这是有可能。可是你毕竟直接将芈月禁闭……”

　　“所以，姝儿只好再劳烦夫人一次。筹码，就是助庸大人立功。”

　　在两人约定相见的日子，黄歇冒着危险苦等一夜，最终没能等到芈月，却在天将亮时，等来了召他入宫的旨意。不得已，黄歇只好跟着穆监进宫。承明殿里，秦王命人上了酒席。秦王说：“黄公子才学名扬天下，我大秦一向爱惜人才，黄公子若肯留在秦国，你我定能君臣一心，造福天下百姓。”

　　黄歇坚辞。

　　“张子与公子有旧，又诚心挽留，公子丝毫不动心吗？”

　　黄歇婉拒道：“张子先时劝我离开咸阳，是我黄歇一心想要见月儿一面。如今张子虽然极力挽留，可若非为了月儿，我不会千里迢迢到咸阳来。我黄歇来咸阳就只有一个目的，既然月儿已经成为秦国八子，我就要动身回楚国去了。”

　　秦王多番挽留无果，只好罢手。又劝说黄歇，将来秦楚不为敌。芈姝派人来，说若是大王和公子聊的尽兴了，还请黄公子往椒房殿来一趟。之前多亏了黄公子舍命相救，王后想要亲自感谢。

　　秦王先是不肯，后来穆监进来，说了什么才点头应允。黄歇不想见芈姝，但是想想芈月如今就住在椒房殿偏殿，就起身跟上内侍。

　　椒房殿开阔大气，装潢虽不算奢华，但细致内敛。黄歇称赞道：“王后好品味。”

　　芈姝忍俊不禁：“黄公子倒像是头一回认得我似的。”

　　黄歇没有张仪那种厚脸皮，只是因为许久未见有些生疏才说出这种生分的话来。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说：“是黄歇的错。”

　　芈姝示意玳瑁上茶：“黄公子，我原是撮合过你和月儿的。可是现在已不同往日。我希望黄公子就此罢手吧。”

　　“王后这是何意？难道我如今还有其他选择吗？我本以为，凭王后和月儿的情谊……”

　　“正因为我和月儿是自幼的情分！黄公子，你的鲁莽，可能会害了她。如今月儿已经知道你活着。她有孕在身，因为这，情绪大起大落。你要清楚，秦王一国之君，芈月又怀有赢氏血骨，无论如何芈月都不能带着孩子跟你走。我不仅是月儿的姐姐，我也是秦王妇。”

　　芈姝顿了顿，说：“是我把她关在了偏殿里。黄公子，你与月儿感情深厚，只可惜老天不肯成全。如今月儿住在我的偏殿，宽敞明亮，大小与我这正殿相差无几。她有孕，有我在左右照看，公子尽可以放心。”

　　黄歇拱手说：“可我更希望能亲自照料她……”

　　“够了！”芈姝柳眉倒竖：“黄公子莫要不知好歹！月儿有孕在身，难道还能跟着你千里奔波吗？”

　　两人一时激动，说的僵了。芈姝缓和了口气，认真劝说：“黄公子，离开了秦国你们又能去哪儿？楚国？别忘了，你是从楚国出逃的。一国公主被你逃婚，宫里会如何看待你黄氏一族？若我皇兄震怒，诛连亲族也有理可依。你回去，你的族人是否能原谅你尚且不知……何况你扪心自问，你可对得起那些抚养你长大的族人？世上没有容易做的事，但凡要做什么，总要有所牺牲。你的责任，不是说说就能尽到的。如今也是如此。你既然喜欢月儿，又怎忍心让她涉险？如何忍心让她跟着你吃苦呢？”

　　“不，我定会好好照料月儿……王后说的那些，黄歇都会处理好的！”

　　“如何处理？就算你当真能处理好，难道你要让她带着别人的儿子跟你走？”

　　黄歇脸上那种狂热执着的表情，芈姝非但不觉得感动，反而想吐上一吐：“你遂了心意，那孩子的父亲呢？凭什么就要无缘无故的，丢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女人？黄歇，我也曾阻拦大王召幸芈月，就期望你能活着，能够回来找她。可是，一年过去了，你音信全无。这虽然不是你的错，但是事实如此，我也不能让我妹妹给你守着！若妹妹不情愿……可天意弄人，谁也无法揣测其中多少波折。如今芈月是有名有份的秦国八子，事情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黄公子，你放手吧！虽无法与月儿在一起，但至少你可以承担自己对族人的责任。人这一辈子，总要做成点什么，才不枉活这一回。你若肯留在秦国效力，我会全力助黄氏族人迁到秦国；若你不愿，我也无法勉强。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害人害己了。”

　　芈月呆坐在偏殿，浑身无力。她强忍悲痛质问道：“姐姐，姐姐为何要这样对我。”

　　芈姝低头。葵姑焦急地站在一旁，看芈姝不说话，她只好替她说：“月儿，王后也是为你好！我也不放心你出宫去。月儿，你有了大王的孩子，集市上人来人往，太危险了……”

　　“葵姑闭嘴！我要姐姐自己说！”

　　芈姝叹息：“我知道，黄歇，是你的半条命！可是庸芮和张仪都早就发现黄歇在咸阳。那日嬴夫人急匆匆进宫来告诉我黄歇活着，我真心不知是该替你高兴，还是替你悲伤。我方寸全乱，不知要怎么才能和你说！”

　　“所以姐姐就瞒着我？”

　　“我何尝瞒过你？月儿，我只是没法亲自告诉你！我承认让景氏来告诉你是有些不妥，但当时，我也十分震惊！何况嬴夫人先到我这里不过是为了等大王下朝，她是当日就要告诉秦王黄歇在咸阳的消息。你与黄歇的感情，后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怎么能不担心？黄歇，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我在后宫也不是一直风平浪静，若有人趁机设计你与黄歇……我不、敢、赌！”

　　“姐姐说什么？你让景氏，来告诉我？”

　　“对，此事大王也知晓……”

　　“可是景氏不曾到我这里来过！”芈月惊怒，转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景氏隐瞒事实，让她以为没人知晓此事，就出宫去见黄歇。到时若有人暗地里下手，两人……

　　芈月身子一沉，再也跪不直，跌坐在脚上。

　　“是了，有个小丫头，偷偷告诉我……可是，她并没有告诉我，人人都知道。只说是她在集市上偶然发现！”

　　“什么？”芈姝故作吃惊，白着脸说：“我以为你已经知晓……我以为，你是下定了决心要走，所以才……”

　　葵姑手心都是汗，她也撑不住跌坐在地，心有余悸地说：“还好，还好王后及时……虽说是误会，但阴错阳差的，反倒是救了你和黄公子一命！”

　　泪水从芈月眼角滑落，她悲伤至极：“为什么……姐姐……我未必会跟着子歇走。可是，我若不能见他一面，又怎知道……子歇，我也不想辜负了子歇啊？”

　　葵姑的心随着她的眼泪抽痛的厉害。月儿的人生太多苦难。从小就受尽冷眼和苛待，长大后又这般命途多舛。真恨老天为何不开眼，让个无辜小儿从小就开始经受磋磨，长大仍要面对这些令人悲痛的不得已。可是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

　　芈月咬牙切齿：“景氏！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来害我！”

　　芈姝说：“左不过是争个位份高低罢了。当年我又何尝得罪过魏氏，还不是险些死在送嫁的途中？!”

　　葵姑想到当年，难过地说：“哎，人心难测！这种事，向来难以证实。当年魏氏害王后，你我亲手抓住了下毒的厨娘，蒙将军的人也有一个指认，只是魏氏威胁才改了口。无奈他一改口，我们又没有证据，就算亲手抓到人也无计可施。只怕景氏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陷害八子。”

　　芈月深深吸了口气：“景氏……景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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