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谢晦快马奔至常理所言的那冯记茶社,方一勒马停妥,茶社二楼临街一面忽然飞出一道墨蓝身影,将街道上的行人统统吓了一跳。谢晦抬首,但见那身影灵巧非常,整个人在青瓦之上飞驰,双足犹如点水,身姿恰似飞燕。
“好俊的功夫!”谢晦赞了一声,拔剑出鞘,起身一跃,便追了上去。
那人于青瓦阁楼之上忽高忽低上下跳跃,似乎想甩掉谢晦,然谢晦亦非等闲之辈,无论墨蓝衣衫的男子如何闪躲隐藏,似乎总也甩不掉谢晦。
两人在集市之中相互追逐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大冷的冬天,谢晦追得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却依然与那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站住!”谢晦斥了一声,“休再逃跑!”
那人一面飞奔一面发出古怪的笑声,沉闷厚重,仿佛那笑声不是由喉间发出的,而是自腹腔里发出的。
谢晦脸色一变,“你竟还会腹语?好厉害的家伙!”
那人以腹语作答道:“堂堂领军将军,掌十万禁卫军,便只有这点本事么?”声音依旧沉闷,犹豫擂鼓。
谢晦目光赤红,冷冷道:“休要目中无人!你屡次挑衅禁卫军,究竟有何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倒是谢将军总纠着我不放,连吃个茶听首曲也叫人不得安生,我还想问问谢将军到底有何目的。”
“你每每随意进出台城,又为海盐公主鞍前马后,你到底受何人指使?”
那人轻蔑一笑,自房顶一跃而下,落入一条偏僻的巷子中,继续往前飞驰。
谢晦同样跟着一跃而下。
那人冷笑道:“谢将军本领过人,这么想知道,那就把我拿下,我自当如实交代。”
谢晦瞪着眼,目眦欲裂,用尽全力往前追击,无奈总是无法靠得太近。
那人在巷子之中飞奔,忽见前头巷子出口出现一对禁卫军,正是之前的常理带着侍卫追过来了。
谢晦心中大喜,暗道常理来得正是时候,前后夹击,此人必定跑不掉了。
那人也知自己被人前后夹击,身形骤然一转,闪进了右手边一条更为逼仄的小巷之中。
谢晦却没有追入小巷中,只是停在巷口,冷冷注视着那人消失在小巷的拐角。
常理带人奔了过来,不解道:“将军为何不追了?”
谢晦道:“这巷子是死路,另一头没有出口。常理,你带一队人挨家挨户排查,其余的人守住这个出口,我站在高处,防他跳到房顶,必能将他揪出来。”
常理喜道:“将军所言甚是,末将这便去查。”说罢,常理领着一队人进了巷子。
谢晦借力跃至三层楼高的阁楼之上,负手而立,俯视下方,目光犀利清冷,犹如猎食的鹰隼。
片刻之后,常理引谢晦来到了一小方庭院之外,只见这小庭院以松木为扉,圈出一小片院子,围栏并不高,抬首便可瞧见里头的一栋小阁楼。
谢晦站在院门之外,低头一看,果然发现那地面上有几个浅浅的足印。目光一转,又见那柴扉之上挂了一片衣角,墨蓝颜色,正是之前那人身手的衣料。
谢晦眸中冷光一闪,抬脚踹开柴扉,沉声道:“给我搜。”
“喏!”常理得令,带着其他侍卫大张旗鼓闯了进去。他走到阁楼下,学着谢晦的模样,一脚将阁楼一层的房门踹开,伸头进去瞧了瞧,见左右无人,便挥手道:“上二楼。”
一队禁卫军咚咚咚上了二楼,常理照例踹开二楼的房门,领着禁卫军闯入了房中。
“啊——”女子尖锐的叫声从二楼传了下来。
谢晦浑身一震,惊道:“怎么回事?”他不假思索也冲到楼上,进了屋子,霎时便和其他人一样愣住了。
这二楼的屋子布置雅致,家具摆设样样都极好,只是此刻坐在榻上的并不是之前那墨蓝衣衫的男子,而是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
那男人谢晦是认识的,正是宋王府的世子刘义符。那女子容貌秀美,蛾眉宛转,柔情似水,此刻正匆忙用衣衫遮住那件水红色绣着荷花纹路的肚兜。
刘义符气急败坏地套上大氅,“谢晦,这、这是怎么回事?”
谢晦皱了眉头,心中暗忖,怎会好端端撞破刘义符偷养外室之事?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了,真是想瞒也瞒不了。看来宋公此番都要大折颜面了。
谢晦当即抱拳道:“世子,末将并非有意闯入,实是方才追剿贼人追到此处,以为贼人藏在阁楼里,便闯了进来。”
“贼人?”刘义符气得浑身发抖,“莫非你以为本世子是贼人?”
“末将不敢。”谢晦弓腰颔首。
“不敢?我瞧你倒是敢得很呢!”刘义符好不容易穿上了衣衫,转头见那幼娘还在慌乱地穿衣,胳膊颈间莹白的肌肤统统暴露在外,更是气得头冒青烟,“你们还不快滚出去!再看,本世子挖了你们的眼睛!”
谢晦不敢多言,连忙领着禁卫军退到了楼下。站在楼下小小庭院中,谢晦面色凝重,既然撞破了刘义符之事,便不可能再瞒下去,与其坐等宋公听闻风言风语,再来寻他问责,不如先一步将此事禀告他。思及此,谢晦又不禁冷笑,谁言虎父无犬子,宋公再厉害,还是生了个不成事的败家世子,倒是那三公子……
谢晦目光在庭院中打量一圈,院里除了几盆已经枯萎的花草,便只剩下一口井了。那人分明是逃到这里消失的,不在阁楼中,莫非在井中?谢晦行至井沿旁,小心翼翼往井里探了探头,井中只有一湾宁静的水面。
不在井里,那人到底藏于何处?谢晦眉头紧蹙,收回头去,却不曾发现井水之中咕咕冒出了几个气泡。
谢晦抚着下巴沉思,那人曾是海盐公主的车夫,屡次拿他不到,此次却突然出现在茶社之中,将他引开,难道……
糟糕!谢晦暗叫一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谢晦当即快步往外走去。
常理惊问:“将军要去哪里?世子还在楼上。”
谢晦边走边道:“我有要事要回长干寺,你守在此处,待世子下楼来,你亲自将他送回宋王府。”话音刚落,谢晦已经起身一跃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谢晦快马加鞭赶回长干寺,跳下马,冷眼瞧了瞧停在寺外的几辆马车,冲入佛殿之中,却没有发现司马茂英几人的身影。他抓住一名侍卫衣领厉声问道:“大公主呢?”
侍卫不明谢晦为何面色铁青,磕磕绊绊道:“在、在后院。”
谢晦不待停留,又立刻朝后院奔去。
蒋郭二人还一直老老实实杵在院子里,见谢晦来了,顿时喜悦地迎了上去,“将军,你回来了?”
谢晦冷声问:“公主呢?”
蒋郭二人一愣,指了指那老妪守着的屋子,道:“在屋子里。”
“蠢材!”谢晦劈头就骂,“若丢了公主,你们便提头去见陛下。”
蒋郭二人一下便白了脸。
谢晦冲至门外,被那老婆子拦住了。
“谢将军,公主在里面打理衣衫,你不能进去。”
“大娘勿拦谢某的路。”谢晦总算不曾对长辈发难,只是将那老婆子挡开了,伸手“砰”一声将房门推开了。
谢晦跨入屋内,却见司马茂英赤足坐于矮榻上,那双细腻莹白弧度优美的小腿□□在外,一双玉足更是小巧可爱,而那沾了水的凤纹重台履则搁在炭盆边炙烤。
谢晦着实愣了一愣,他猜想海盐公主可能不在屋内,亦或是屋内还有其他人,但万万没有想到会见到此景此景。
“谢晦!你简直岂有此理!”司马茂英急忙以裙摆遮住自己的腿脚。
谢晦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下跪行叩拜大礼,“微臣冒犯大公主,请大公主恕罪。”
司马茂英正要下榻,不想自己的裙边竟卡入了木头的缝隙间,整个人重心失衡向前倒去。“啊!”她惊叫一声,眼看便要从榻上栽下来,一头栽进炭盆中。
“大公主!”谢晦飞身上前,堪堪接住了从榻上掉下来司马茂英。
两人一起倒在地上,但总算避开了旁边的炭盆。
“公主?”原本正在隔壁休息的王慧茂等人闻得司马茂英的惊叫声,匆忙赶了过来,连屋外的蒋维和郭牧也冲了进来。众人进屋,正巧见到谢晦与司马茂英双双倒在地上的情景,司马茂英还有一半身子压在谢晦身上。
“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司马茂英狼狈地爬起来,整了整衣衫,又扶了扶略有些歪斜的发髻。
谢晦也站了起来,只默默无言地站在一旁。
司马茂英倏然抬头,微红的眼眶中透着愤怒。她扬起手,“啪”一声,朝谢晦脸上掴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谢晦俊脸歪在一旁,面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依旧默默无语。
众人再次倒抽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看谢晦,再看看一脸愤怒的司马茂英,谁也没有开口。
司马茂英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缓缓说道:“小茹和小惠留下来,其他人都出去,本宫要收拾整理。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需再进来。”她语调既慢且沉,犹然保持着那份属于公主的高傲。
谢晦亦沉声道:“那微臣先出去了。”言毕,他不再逗留,掉头就往外走。
“将军……”蒋维和郭牧看着谢晦略显挫败的背影,悄悄唤了一声,心中一时百般滋味,最终只能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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