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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尝过之后,崔九爱上了粉条,不是前头吃了太多肉,这一盆粉条都不一定能够他吃的,吃完了还把剩下的都捎走了。

  冬时撇撇嘴:“每次来都连吃带拿的,还皇子呢。”

  碧青笑了起来:“放心,他拿走咱也不吃亏。”想也知道,崔九一定会拿给慕容湛,太子殿下吃过之后,粉条就会成为各家争相购买的东西,等京里的老百姓都吃上了粉条,往后收多少番薯都不怕了。

  大军马上就要开拔,这次分开跟上次不一样,虽然碧青仍然揪心,却比上次强的多,八个多月的大肚子,大郎不敢再冒失胡来,只能对着小媳妇儿亲了又亲,大手摸着她的肚子,感受自己闺女时不时踢动的小脚。

  廊子外的灯影儿照在窗户上,能看出外头的雪仿佛大了些,点点的雪星子连成了片,却无声无息的。

  炕烧的很热,屋里一点儿都不冷,碧青握住大郎的手,抬起脑袋看着他:“要是雪太大了,是不是大军就不开拔了?”碧青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天真,可是她就是存着侥幸,想他晚些走,哪怕晚一天也好。

  大郎低头亲了她一口:“傻话,大军开拔的时辰都是钦天监一早算好的,怎能更改,而且,这时候不走的话,再有一个月就封河了。”

  碧青愣了愣:“还得坐船吗?”

  大郎点点头:“不坐船怎么南下。”

  自己竟然忘了这个,可不是嘛,古代没有火车飞机,南北交通靠的就是船:“若坐船,那年你回来怎么从冀州过的?”

  大郎道:“那时快进腊月了,南边儿暖和能走船,咱们北边儿却已经冰天雪地,故此,半截上得岸,取道冀州回京,俺才能得空家去看看。”

  碧青好奇的道:“那你晕不晕船?”

  大郎点点头:“俺北边儿人哪儿做过船啊,最摇晃的就是牛车了,头一回上船的时候,俺跟安大牛常六几个,肠子都快吐出来了,赶上河上有些风浪,就觉天旋地转,扶着船舷都站不住,这么一路坐下去,渐渐也就适应了,后来进了海,俺才知道,河里那点儿风浪实在算不得啥,海里的风浪才怕人呢,一个浪头过来把船都能掀翻了。”

  说着,忽然得意的道:“媳妇儿,外头人都说你聪明见识多,可你肯定没见过海对不对。”他的声音有些孩子气的得意。

  碧青忍不住失笑,男人大概都如此,希望能有机会在自己老婆面前表现,哪怕憨直如大郎也一样。

  没见过海吗?现代的时候,碧青就生长在北边的海滨城市,周末的时候几个朋友凑在一起,驱车出了市区就是海边儿,有个朋友迷海钓,家里条件也好,算个富二代吧,全套的海钓用具,经常包船出海钓鱼,自己被他们拽去过几回。

  城市文明的飞展,近海早没有可钓的鱼了,在船上待一天,也钓不上几条鱼,但吹吹海风,看看海景,也很不错。

  大郎见小媳妇儿没应他,生怕错过这个表现机会,又问了一句:“媳妇儿你没见过海吧。”

  有时候适当的谎言,也是必须的,碧青点点头:“没见过,海是什么样儿的?是不是跟咱们冀州的白河差不多?”

  大郎立刻就笑了起来:“白河可差远了,海大着呢,根本就望不到边儿,海滩上的沙子又白又细,光着脚走在上头,一点儿不觉着扎,而且,海水是蓝的,很蓝,嗯,就像你入夏的时候,常穿的那条裙子一样,好看着呢,海里还有吃人的大鱼,听打渔的人说,要是遇上就别想活命了,不过,海里的鱼比咱们这边儿河里的好吃,媳妇儿等你生下孩子,南境安定了,俺带你去南边儿走走看看……”

  窗外簌簌落着雪花,烛火无声无息的燃着,蜡油满溢出来,流到了烛台下头的蜡盘里,像是离人的泪。

  碧青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儿已经空了,耳边儿隐约听见号角声,大军开拔了。

  碧青想起自己还有好些话没嘱咐大郎,那个驱虫丸怎么用,要小心使用震天雷,注意饮水清洁,严防疾病瘟疫,还有何进,自然竟然把何进给忘了。

  何进始终没抓到,即便东宫的暗卫都出动了也没搜到何进的踪迹,碧青有个直觉,何进一定去了南蛮,穿越丛林对别人来说艰难,对何进却相当简单的多,在南边打了五年仗的何进,对南境的丛林已经相当熟悉,何进没那么难容易死,他此时对大郎跟自己的愤恨,估计已经到了极致,这样的人一天不死,就是碧青的一块心病,若是他明刀明枪的倒是不怕,可他这样的小人,肯定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这就是最大的隐患,自己怎么忘了嘱咐大郎提防何。

  越想越着急,急忙坐了起来,套了衣裳,来不及洗漱就往外跑,贵伯早套了车在门外等着了,碧青一上车就往城外飞奔而去。

  即便昨儿下了一宿雪,送行的仍然人山人海,碧青这么大的肚子,想挤到前头去看一眼都绝无可能,更不要说还想跟大郎说话了,到底是自己贪睡错过了。

  碧青叹了口气,却也不舍得走,只能在后头听着一声声的号角此起彼伏。

  忽贵伯道:“姑娘,苏总管来了。”

  碧青回身,果然是苏全,苏全微微躬身:“殿下叫老奴来请姑娘,说正好遇上,有些事儿要跟姑娘商量,殿下在城楼上呢,姑娘请随老奴来。”

  碧青愣了愣,跟着苏全走了,上了城门楼子给慕容湛见了礼,目光就落在城下,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楚看见出城的大军,碧青扶着城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大郎,等大军都出去了,不禁有些黯然。

  忽听慕容湛道:“你来的晚了些,王将军是主帅,需先出城的,城楼上风大,你这身子月份大了,可不能着寒,下去吧。”

  碧青点点头,下了城楼,想起苏全刚的话儿,忙道:“太子殿下有何事要吩咐臣妇的吗?”

  慕容湛刚要上轿,听见她的话目光闪了闪,道:“那天老九送来的那个叫粉条的吃食,我吃着甚好,叫人去外头寻了说没有,你哪儿若是有,回头可否送一些来。”

  碧青没想到他要跟自己说的事儿就是这个,点点头:“回头我叫小五送过去。”

  慕容湛:“如此劳烦了。”转身上轿走了。

  碧青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冬月道:“姑爷走了,外头冷呢,咱赶紧回去吧。”

  碧青方才回神,碧青没回师傅的小院,而是去了外城小五哪儿,想看看狗娃子,车停在门外,碧青刚下来,狗娃子就窜了出来,刚要往碧青身上腻乎,被后头赶过来的杏果儿一把抓住:“你姑姑身子重了,可不能冒失。”

  狗娃子这才站住脚,盯着碧青的大肚子道:“怎么小妹妹还没出来?”

  碧青笑着摸摸他的头:“快了。”杏果儿扶着碧青进了屋,坐在炕上,出去在外间屋的灶膛里拨开了火添了几块炭。

  碧青道:“你这屋子够暖和的了,不用再烧了。”

  杏果儿道:“小五是个不怕冷的,狗娃子小孩子家火力壮,平常日子,我把炕烧太热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这爷俩就没完没了的翻腾着闹渴,我就不敢烧太热了,嫂子月份大了,身子重,热些无妨,可着不得晾,不过一把炭的事儿,也不费事儿,这眼瞅就晌午了,也该做饭了,嫂子既来了,晌午可不许走,就在家里吃,我没嫂子的好手艺,在武陵源住的那几天,倒是跟着王大娘学会了炖肉,铺子里有个伙计,开春的时候家里种了好些豆角茄子,吃不了晾成了菜干,前儿给了小五一口袋,正好吃,还有咱家的粉条子,搁在肉里头小火儿炖一会儿,香着呢。”

  狗娃子忙点头:“可香了,姑姑真的,俺娘炖的肉可香了。”说着还忍不住吧嗒吧嗒小嘴。

  碧青笑了,拉着狗娃子到跟前仔细瞧了瞧,衣裳不是新的,可干干净净,没一点儿破的地方,头上一顶兔毛边儿的棉帽子,把两个耳朵都能盖住,瞧着就暖和,脚下是双新做的棉鞋,油布面儿,厚厚实实的。

  再瞧小脸,圆滚滚红扑扑,一看就是个皮实小子,叫冬月把从冀州捎来糖拿过来,碧青刚打开油纸包,狗娃子眼睛都亮了,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包里的糖,哈喇子都快滴答下来了。

  碧青拿了一块塞到他嘴里,剩下的包好递给杏果儿:“你收起来,别叫这小子找着,一天给他两块解解馋就好,要是由着他的性子,这一包一会儿就没了,倒不是怕他吃,是怕糖吃多了坏牙。”

  杏果儿点点头,忽听外头一个孩子的声儿:“狗娃子出来玩不?”

  “哎!这就来。”狗娃子应一声就要往外跑,给杏果儿抓住,给他戴好了帽子:“姑姑来了,也不说老实的跟姑姑说说话儿,这么大冷的天还出去跑。”

  碧青知道狗娃子玩心大,笑道:“玩去吧。”杏果儿又嘱咐:“就在跟前,别跑远了,有生人跟你说话就喊娘。”狗娃子应着跑了。

  杏果儿摇摇头:“天天都恨不能在外头玩,也不嫌冷,偏偏旁边儿邻居家也是俩小子,跟他边边儿大,这凑到一块儿,玩起来就没个累的时候。”

  碧青笑道:“这么大的小子正是皮呢,等大些就好了。”

  杏果儿道:“这儿不是咱们武陵源,我就怕有拍花子的,一眼瞅不见,让坏人拍了去,可怎么好。”

  碧青道:“放心吧,这离着兵营不远,拍花子的再不长眼,也不敢往这儿来,再说,对面就有个卖烤番薯的长摊,胡同口还有个杂货铺,眼看着呢。”

  杏果儿道:“小五也是这么说,说对面卖烤番薯的是咱们冀州人,今年家里番薯收的多,拉到京城来摆了个烤番薯的摊子,还别说,真有不少人买呢,胡同口杂货铺子的两口子也是和善人,那位婶子一看着我出去,就上赶着过来说话,说她家两个小子大了,家里有个什么力气活儿,就招呼一声,很是热情呢。”

  碧青道:“刚从哪儿过来瞧了一眼,那铺子里好多东西,都是从咱们王记进的,估摸是认识小五,想着从咱家进好货,自然要跟你客气。”

  杏果儿恍然大悟:“先头我还说怎么这么和气,原来如此。”

  碧青道:“都是平头老百姓,没坏心眼子,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段,在这儿开铺子,也就勉强混口饭吃,不容易,回头你跟小五说说,让他适当照顾照顾也就是了。”

  说着,看了眼炕上,见整整齐齐的叠着三床被子,最上头是床小被,一看就是狗娃子的,想起刚才杏果儿说的话,不禁道:“狗娃子跟你们俩睡啊,这怎么能成呢,你跟小五这刚成亲,我来的时候,婆婆还说,狗娃子一个到底孤单些,早些给狗娃子添个弟弟妹妹才好,这狗娃子天天跟你们睡,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啊。”

  杏果儿有些脸红:“狗娃子还小呢,自己睡害怕,再说,统共就三口,小五白天还不在家,烧两屋的炕,白白费了炭,虽说咱家不缺这点儿炭使,可日子总的省着过。”

  碧青道:“你说的是,可也不用这么省,你呀,这个娘当得入魔了,光顾着狗娃子了,就不想想小五,这刚成亲,中间就夹着一个狗娃子,虽说是亲儿子,可媳妇儿巴巴在跟前呢,不能碰,不能摸的,小五是个男人,有些事儿你还是得顾念着些。”

  杏果儿脸更红了,点点头:“我知道了。”

  碧青见她不好意思,心里暗道,还真是新媳妇儿,就说了这么一句,脸就红了。杏果儿问了她姐跟俩外甥,碧青道:“承安承业颇用功,先生夸了好几回呢,桃花也好,接了江婆婆的手,管着我院子里的事儿呢,你姐是个妥帖人,交给她,我倒省了大心。前几天你娘给小三说了门亲事,是你娘村里的。”

  杏果儿一听眉头都皱了:“可不成,我娘那个人做事儿嫂子是知道的,让她给三哥挑媳妇儿不妥。”

  碧青心说,桃花娘这个娘当到这份上,也真够失败的:“放心吧,小三不是你大哥二哥,心里有主意呢,你娘一说,就让小三给驳回去了,说他的亲事不用别人管,他自己已经瞧好了,非人家不娶呢,气的你娘拿着笤帚把他赶了出来,后来富贵叔把你娘数落了一顿,这事才算了了。”

  杏果儿松了口气,又不禁好奇的道:“我三哥瞧上谁家的姑娘了,要是好,就早娶回来呗。”

  碧青没说话儿,却抿着嘴瞧了眼冬月。

  冬月道:“姑娘别瞧奴婢,奴婢可跟姑娘说了,这辈子都不嫁人呢。”说着撩帘子去外间屋了。

  杏果儿愣了愣,小声道:“我三哥瞧上的是冬月?”

  碧青笑着点点头:“虽没十分切实,十有□□错不了。”杏果儿可犯愁了,她哥瞧上谁家的姑娘娶回来都容易,唯独冬月可难死了。

  到了晚上小五回来的时候,杏果儿跟他念叨起这事儿,小五倒是笑了:“这些年给你三哥说亲的人可不少,就没见一个点头的,我还说咋了,原来是瞧上冬月了,倒真是眼高。”

  杏果儿白了他一眼:“你还笑呢,我都快愁死了,我三哥可也不小了,今儿嫂子一提,冬月甩脸子就出去了,说一辈子不嫁,我三哥的性子,可是个认死理儿的,要是非得在冬月这棵树上吊死,那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啊。”

  小五道:“你就别愁了,小三心里有数呢,冬月就这么一说,哪有姑娘一辈子不嫁人的,小三年纪也不大,再等几年也不叫事儿,水滴石穿,早晚冬月能点头,要是能娶冬月回家,多等上几年也值了。”

  杏果儿这还愁呢,小五忽的把中间睡着的狗娃子轻手轻脚的挪到炕里头,自己过来掀了杏果儿被窝钻了进来,凑到她耳边而低声道:“别乱想了,咱们是不是也该给狗娃子添个弟妹了……”说着把她抱进了怀里……

  因为碧青提了一句小三,从京里回武陵源的一路,冬月都板着脸跟自己闹脾气,这丫头是个倔脾气,不好硬劝。

  碧青是真觉得小三跟冬月挺合适,小三人机灵,如今也历练了出来,小五一去京城,冀州的铺子就都交给他了,即便有袁六隔三差五的捣乱,依旧打理的妥妥当当,虽说他娘有些不看事儿,如今也好多了。

  再说,小三是个有主意的,断不会让冬月受委屈,自己再多照顾些,冬月虽是王家三房的儿媳妇儿,也没人敢小看了,往哪儿找这样如意的姻缘去。

  而且,就碧青看,冬月对小三也不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就是守着当初对自己的承诺放不开罢了,杏果儿跟小五都能成,冬月跟小三更简单了,只不过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如今得先把肚子里的闺女生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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