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热伤风
整整三日,岚皇妃全面封锁消息,有关花响挨打之事不曾传入陌奕宗的耳中。
陌奕宗近日来也确实忙碌,他坐在文案前,大笔一挥,圣旨下——钰国皇室成员,不论男女老幼,一人不留。
孩子会长大,女子会生养,因此,斩草要除根。
王德才侍奉在旁,谨慎地吹干圣旨上的墨迹。
陌奕宗沾了沾墨汁,第二道圣旨:钰国三品以上的官员,株连九族……
“提起钰国官员,朕便想到花响。花响的父亲战死沙场,花响继承父职,成为钰国一品女将军,”话说到这儿,他不由指尖一顿,看向王德才,自言自语道,“不对吧,朕特意研究过花响的背景,她到这个月应该整二十七岁,可是她本人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王德才颇感震撼,道:“二十七?!横看竖看也不像啊,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永葆童颜?”
“扯,常年打仗风餐露宿,不像三十七的就谢天谢地了。”
陌奕宗付之一笑,花响由他亲手擒获,那日黄沙漫天鸡飞狗跳,当他掀开她戴在脸上的半张面具之时,说实话,在那种鬼气候的衬托之下,让她显得格外楚楚动人,当时真把他给惊艳到了。
王德才倒抽口气,道:“哎呀,她都二十七了,生育方面会不会吃力啊?”
陌氏王朝的女子,十四、五岁当上娘的比比皆是,年近三十再生育的话,多半会存在生命危险。
“没事儿,皇宫不比民间,御医云集,名贵药材有得是,只要鞍前马后地照看着……”话于此,他不自觉地磨磨后槽牙,忽然间,怒气不打一处来,“她对朕那个态度,朕还得差几名医中翘楚伺候她?!”
“……息怒息怒,您不是看她的面子,是为了未出世的小皇子嘛,息怒。”王德才赶忙帮他顺顺气。话说圣上的情绪一向很稳定,通常喜形不于色,可每当提到花响之时,心情立马变化莫测啊。
“气煞朕也,去!把她喊过来给朕捶腿。”
王德才得令,又笑着摇摇头,想见她就直说呗,还学会找理由了。
……
一时三刻,脚镣声从回廊中传来。
陌奕宗正了正坐姿,托高奏折,嘴角向下一撇,摆出一副愠怒的表情。
然而,造型摆了半天,花响并未进来?
他伸头探脑地望去,听到门外发出轻声细语的交谈声。
刚欲起身一探究竟,花响步入御书房,而他此刻的造型,刚巧抬起半拉屁股。
幸好花响垂着眸,看上去精气神欠佳。
“你戴面纱作甚?”
“风寒。”
“大三伏天,风寒?”
“热伤风。”
“……”陌奕宗撂下奏折,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近,伸出手,正准备扯下面纱,王德才一个箭步拦下,急道,“圣上万万不可!病因还未查明,传染给您那还了得?”
迟迟停留门外,二人正是在商讨挨打之事。王德才在权衡利弊之后,认为花响受冤枉这事儿吧,还是不让圣上知晓为妙。因为,毕竟岚皇妃的父亲乃当朝右丞相,一旦闹大,最为难的还是圣上。
花响也没打算给岚皇妃告状,人在屋檐下哪有不受气,除非可以脱离皇妃宫的管辖,否则告完状,还得继续挨揍。
陌奕宗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德才。王德才就那样展开双臂挡在他们中间,就像一扇碍眼的破屏风。
王德才登时意识到行为失礼,立即跪地磕头。
“请圣上恕罪,奴才只怕伤到龙体。”
“行了,下去。”
“是……”王德才行礼倒退,与花响擦肩之时,用眼神儿再次恳请守口如瓶。
“摘了吧,热伤风不传染。”
“我不是怕传染给你,是怕这里的空气加重我的病情。”
“……”陌奕宗用力地斜了下眼角,死丫头这张嘴真噎人。
等等,丫头这称呼不合适,都二十七岁了。
“你只比朕小一岁,可惜说话办事还像个没分寸的毛丫头。”
花响的表情一顿,继而谄笑,道:“我是没你稳重,可是我即使是成天与千百号士兵住在一起,也没在军营里破过戒!……唔?!”
陌奕宗翻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线怒道:“里里外外都是人,瞎吵吵什么?!”
他的手劲儿很大,径直将花响压到墙边。
花响感到面纱脱落,所以没去掰他的手,而是按住面纱的边缘。
此举令陌奕宗感到蹊跷,于是不由分说,一把扯掉面纱。
深粉色的五指印烙印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特凄惨。
花响懊恼地蹙下眉,继而从他手中夺过面纱,随口道:“跟太监打架来着。”
“你花响在战场上以一当十,如今能让太监给揍成这样?”他上前一步,双掌抵在墙边,将她桎梏其中。
花响垂下眼眸,拒绝与他目光交流。
“告诉朕谁打的你,其他事不用你管。”
“不认识。”
“不认识?……行,那朕唯有血洗皇妃宫,从奴才到主子,总有一个是真凶!”他的眸子涌起一片火浪,怒步走出御书房。
见状,守在门外的王德才吓得不知所措,因为陌奕宗此刻所呈现的表情,是杀人的神态,大事不妙啊!于是乎,他首先轰赶宫人退下,统统退下!万一两人吵起来全露馅了!
花响试图拦住陌奕宗,可他的步伐又急又快,几乎拖拽着她前行,情急之下,她紧紧抱住他的一只手臂。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的肚子眼瞅着见大,行动越发不便,你帮我出这口恶气不过是一时爽,可是日后我还要在这里生活,不要替我树立可以吗?!”
“你敢再不知好歹点儿吗?!”
“我就是不知好歹怎样?!倘若不是你把我弄进来我用得着受这份罪吗?!”
“倘若不是你怀上朕的孩子,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那我还得谢主隆恩了?!”
“当然得谢!还得三叩九拜千恩万谢!这就是你的运气!”
花响气得头晕脑胀,加上这几日稀汤挂水儿没吃上两顿饱饭,顿感两腿发软往地上出溜儿。
陌奕宗单臂一伸,托住她的脊背,顺势揽在怀中。
“王德才,你杵在这儿看热闹儿呢?——传御医啊!”
“是是是,遵命。”
王德才确实反应慢了半拍,因为他从未见过何人敢与皇上这般激烈的对峙,纵然拥有再机敏的脑瓜也必须乱成浆糊。
花响不想依偎在他的怀中,无奈眼前阵阵发黑,感觉随时会晕厥。
“饿。”她声若蚊吟。
“什么?你说大点儿声。”陌奕宗将她的脸颊托到耳畔。
“不要御医,要吃饭。”
“……”陌奕宗不自觉地挑起半边浓眉,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怎么一转眼儿又聊到食物上去了?
她像小猫一样瘫在他的胸口,为保持平衡,不情愿地抬起一手搭在他的肩头。
难得一见的温顺,陌奕宗将她横抱在怀,径直返回御书房。
“你若能少顶几句嘴,朕也不想跟你吼。”
花响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冷哼道:“别跟我扯没用的,我要吃饭。”
“饿死鬼投胎的你?等王德才回来!”
他将她放在罗汉床之上,将几盘糕点推到她的面前。
花响把点心盘放在腿上,一手抓两,狼吞虎咽。
堂堂一品女将军如今弄得跟个叫小花子似的,陌奕宗长嘘一口气,帮她捋开夹在唇边的发丝。
花响则是本能地抗拒,鼓着满腮糕点,用手肘抵挡他的触碰。
“别碰我。”
好心没好报,他运口气,垂下手臂之时,五指已然握成拳头。
“你就跟朕对着干吧花响,听见了吗,千万别服软儿,服软儿都是这个!”他用手指比划一个“王八”。
花响白他一眼,低头猛吃。
在她胡吃海塞的功夫,他在考虑如何整治皇妃宫的人。
“我知晓你是因为我腹中的孩子才会动怒,放心,我会保护自己。”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说自私点儿,就是为了逃跑。
“食不果腹,让人打得满脸花,这就是你的防御?”
“其实后宫与战场很像,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之下,我自然要使用缓兵之计,再趁虚而入,杀它一个回马枪。”
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所谓的回马枪,莫非指的是朕赐你的封号?”
没错,有了封号,哪怕品阶很低,至少可以不被当成使唤丫头。
“你真挺没劲的陌奕宗,原本只是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就能办到的事儿,你非要逼我求你?”
“那你求不求?”
她也比划一个“王八”的手势,冷笑道:“我可不想当这儿玩意。”
“吃你的点心吧,小心别噎死你。”
他侧身拽过几本奏折,因为动作稍微大了点,不慎扯落刚刚拟好的圣旨卷轴。
圣旨卷轴由上等蚕丝制作而成,光滑的绸缎摊滚开来,露出写在其中的内容。
花响侧头望去,无意间看到——钰国皇族,满门抄斩……
“不能都杀!”她脱口而出。
“什么不能都杀?”
她嫌少含糊其辞,此刻却是期期艾艾。
“钰国,皇帝……流放不行吗?”
陌奕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奇怪了,她眼中并未显露一丝一毫的悲伤,而是……焦躁?为何是焦躁?这并非一品重臣应该给出的反应。
花响将军二十七岁,二十七?
再打量眼前这幅稚气尚存的俏丽容颜……
“告诉朕,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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