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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采风6


  头 发 

  方难的工作还是无可挑剔。

  孩子每天晚上还是哭闹不止,小宋和蔓红都瘦了一圈。

  又有人介绍偏方:生栀子,葱白,面条,一起碾成末,用唾沫调成黏糊状,敷在小儿腕内关节穴位。

  小宋和蔓红也照做了。几天过去,不管用。

  这天夜里,蔓红在床上小声对小宋说:“方难肯定虐待咱的孩子了。”

  “不可能。”

  “那孩子为什么这样反常?”

  “可能是得了什么病。”

  “她没来的时候,咱的孩子怎么不得病?我担心……要不,让她走吧?”

  “人家千里迢迢地来了,也没犯什么错误,怎么好让人家走呢?观察观察再说吧。”

  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极其刺耳。

  工人房里一片漆黑,方难好像在睡着。蔓红对她说过,孩子半夜哭不用她管。

  终于,蔓红把孩子哄睡了。

  小宋也很疲惫,把被子一拉,要睡。

  蔓红又小声说:“小宋,她……的太长了。”

  也许是四周太黑了,这句话让小宋抖了一下。

  方难的总是低低地挡在额前,很难看清她的眼睛。

  “长怎么了?”

  “我……只是说说。”

  第二天,小宋和蔓红都没有上班,在家里观察孩子。

  高家将的情绪很好,早晨吃了很多,然后就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小宋和蔓红陪他玩了一天,积木,画册,玩具,布娃娃……扔了满地。

  天黑后,小宋和蔓红睡不着,一直在等着孩子像往常那样在梦中惊醒,然后大哭大叫。

  可是,今夜他竟然没有哭,睡得很安静。

  过了午夜,蔓红突然小声对小宋说:“你说怪不怪?”

  “你别疑神疑鬼好不好?这房子都让你弄出鬼气了。”

  蔓红小声说:“我要上厕所……”

  “你去呗。”

  “我不敢……”

  从他们的卧室到卫生间,要路过工人房。

  方难呆在那里面。

  方难平时很少开灯,干完活,就静悄悄地走进去,摸黑脱衣躺下。因此,她的门缝总是黑糊糊的,不见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动静。

  “怕什么?”

  “我也说不清……”

  “那怎么办?”

  “你跟我去。”

  “嗨,你怎么这么夸张!”

  “你跟我去嘛!”

  小宋只好起身披上外衣,说:“走吧。”

  他轻轻打开卧室门,和蔓红蹑手蹑脚地走向厕所。他一边走一边瞟了方难的房间一眼,那里面死寂无声。

  蔓红刚要推开卫生间的门,突然那扇门自己开了。

  蔓红惊叫了一声!

  小宋也吓得一哆嗦。

  借着月光,他们看见方难穿得整整齐齐站在卫生间的门里。

  “你干什么?”蔓红惊魂未定地问。

  “……我解手。”

  蔓红长长吐了一口气,闪身让她走出去,然后回头深深地看了小宋一眼。

  “你去呀。”小宋说。

  蔓红想了想,走了进去。

  小宋回头看,方难不见了,她已经静悄悄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小宋站在黑暗中等待蔓红。

  很快,蔓红就出来了。她快步走回卧室,躺在床上,心还在猛烈地跳,小宋甚至觉得方难那个房子都能听见蔓红的心跳声。

  她一直不说话。

  小宋轻轻抚摩她的心口。

  “你说……”她把声音压低:“方难的是不是太长了?”

  这句话再次让小宋哆嗦了一下。 

  仇 视 

  蔓红似乎对方难越来越刻薄了。

  她很少和方难说话,偶尔说一句,也是刺刺的。有时候,还指桑骂槐,一听就是针对方难的。

  方难当然有所察觉。她一如既往地干活,言语更少了。

  小宋觉得主仆之间的气氛有点僵硬,想和和稀泥。

  可是,他不敢。

  他知道蔓红的脾气,如果他当和事老,就等于火上加油,蔓红非爆发出来不可,那时候就更不可收拾了。

  这天,方难洗茶壶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茶杯弄碎了。那是配套的。

  蔓红听到响声,立即跑了过去。

  “对不起……”方难小声说。

  “你的手是干什么的?吃饭的?连一个茶杯都拿不住?什么样的人家抗得住你这样败坏?我那条白牛仔裤才扔掉几天?你想不想干了?”

  方难不说话。

  “这个月我要扣你的工资——你赔的不仅仅是一个茶杯,而是一套茶具!”

  方难还是不说话。

  蔓红一边走出来一边气咻咻地说:“不要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的漏洞大了!想算计我,想害我,没门儿!”

  小宋站在客厅里,瞪了蔓红一眼。

  蔓红越说越气:“要是我的孩子少一个指甲,我让她拿命赔!”

  方难还是一声不响。

  小宋低声对蔓红说:“你说话太难听了!”

  “想听好话,她就别干这个!”

  小宋一把把蔓红推到卧室去,蔓红尖叫起来:“你推我干什么?这是我的家!我还用躲着谁吗?”

  这顿晚饭,方难一直没抬头。

  吃完,她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进了她的工人房,不再出来。

  她没有开灯。

  她从来不开灯。干完一天的活儿,她就回到那个黑糊糊的房子里躺下。小宋觉得,她可能是不敢用电,怕主人不高兴。

  晚上,蔓红去卫生间的时候,方难突然打开了她的门,站在那个黑糊糊的房间里,手里举着那个长长的尖尖的掏耳勺,低低对蔓红说:“蔓姐,你掏耳朵吗?” 

  试 探 

  方难没有离开小宋家。

  蔓红说话算数,扣了她的工资。

  小宋发觉,自打蔓红对方难大发脾气之后,方难对蔓红确实有点怯。

  这一天,小宋下班回到家,蔓红给他递了一个神秘的眼色,转身就进了卧室。

  小宋跟她进了卧室。

  “今天中午我回家取个东西,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她在用电脑!”

  “你撞见了?”

  “我进门时,发现她有些慌乱。我摸摸主机,还烫手呢。”

  “也许她是想学学电脑吧。”

  小宋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上,他在心里画了个阴森森的大问号。

  他推开门走出卧室,正巧方难一边扎围裙一边朝厨房走。

  小宋在她背后突然叫了一声:“边缘一萍!”

  她一下就站住了,却没有回头,仅仅是愣了愣,马上又朝前走了。

  平时,如果小宋说一声什么,即使方难没有听清,她也会转过头来,探询地看着他,问:“高哥,什么事?”

  她的反应,使小宋肯定了他的猜测。

  吃晚饭的时候,方难还像过去那样,低头吃饭,像小猫一样无声无息。她的长发挡着她的眼睛。

  小宋也像没事一样,只管吃。他不想对蔓红说有关边缘一萍的事。女人都醋。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方难不会写字,这么短的时间,她怎么学会了那么多汉字?

  她到北京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就学会了电脑?难道她一直在用她床下的那台旧电脑练习?

  还有,她在北京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那个游客670407怎么对她那么熟悉?

  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又一个秘密 

  这天,小宋上网后,又遇到了边缘一萍。

  奇怪的是,那个游客670407又出现了。

  小宋马上查边缘一萍的IP——千真万确,她用的就是他家的电脑!

  两个人搭上了话。

  小宋:你给人家当保姆,是不是经常受委屈?

  边缘一萍:我很少委屈。

  小宋:看来,你的主人对你很好。

  边缘一萍:主要是我性格的原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对你的委屈负责,因此,委屈是没有用的。

  小宋:你在哪里上网?

  边缘一萍:主人家。

  小宋:你不带孩子吗?

  边缘一萍:孩子在睡觉。

  小宋:我家也有一个保姆。

  边缘一萍:哪里的?

  小宋:东北农村的,她叫方难。

  边缘一萍:这名字真怪。

  小宋还没有回话,那个游客670407突然插进来,对小宋说:她不是保姆。

  他刚说完,屏幕上就出现了一条自动告示:游客670407离开了聊天室。

  毫无疑问,游客670407说的是边缘一萍。

  她不是保姆是什么? 

  疼 

  小宋越来越感到,这个方难很深邃,他要探出她的谜底。

  高家将半夜时仍然哭闹。

  这次,一个医生给出了个偏方:灯芯蘸油点着烧成灰,搽于小儿眉毛上,奇效。

  他们也做了,根本无效。

  蔓红只好休了两天假,在家陪孩子。他好了些。

  这一天,蔓红要上班了,她和小宋还没有走出家门,正在沙发上玩耍的高家将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大哭起来。

  蔓红正在换鞋,她直起身,心地回头看儿子。

  高家将哭得很凄惶。小宋也很无奈。

  方难低声说:“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最终还是走出了家门,把儿子的哭声关在了门里。

  他和蔓红步履沉重地顺楼梯朝下走,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竖起耳朵听。

  过了好久,那模糊的哭声停止了。他们从此不知内情。

  晚上是小宋先回来的。他进了门,见高家将正站在沙发上朝门口看,他一定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渴盼。

  他见了小宋,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爸爸爸爸爸爸!”

  这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两个单词:“妈妈”和“爸爸”。

  夜里,没有星星和月亮,黑得很。小宋看不见蔓红,蔓红当然也看不见小宋,他们在黑暗中都倾听着中间的高家将。

  大约过了午夜,高家将猛地大哭起来,很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

  蔓红一下就坐起来,打开灯,把孩子抱起来。

  高家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门板,大哭。

  “乖乖,不哭噢!”

  高家将根本不理睬。

  “乖乖,不怕……”

  高家将的哭声越拉越长。

  “你到底是怎么了?”蔓红急得满头是汗。

  高家将烦躁地用小脚使劲踢。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憔悴。

  “高小宋,假如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蔓红乱撒气,一边说眼泪一边流下来。

  接着,她又气鼓鼓地对高家将喊道:“哭哭哭!你再哭,我打你屁股!”

  高家将不管妈妈打不打屁股,哭得更加厉害,都声嘶力竭了。

  “你!”蔓红的声音都变了调,像疯了一样大吼道:“你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

  高家将嘴里竟然蹦出了一个字!

  这是他除了“爸”“妈”之外,说出的第三个音节!

  !

  这个字像一根长长的针,在黑暗的夜里一下刺进了小宋和蔓红的某个穴位,他俩都傻住了。

  小宋蓦地想起一个传闻:有个孩子,夜里大哭不止,粗心的爸爸妈妈不知怎么回事。直到天亮,那孩子死了,他们才发现在孩子的头发里,钉进了一根短钉子!

  他的手当时就不好使了,哆哆嗦嗦地伸手在高家将的脑袋上摸索……

  没有钉子。

  他放下心来,又仔细摸了摸他全身的每一个部位,摸了摸他脱下的衣服,摸了摸他身下的褥子……什么都没有。

  蔓红知道小宋在怀疑什么,神情更紧张了。

  孩子终于哭累了,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蔓红轻轻把他放下。房子里一片难得的安静。

  蔓红没有关灯,看小宋。

  小宋忽然有些恼怒:这里是他和蔓红的家,可是,他们却像两只生活在猫爪下的老鼠一样。

  他起身下了地,走出卧室,敲响了方难的门。

  方难很快就开了门。她穿得很整齐,好像一直就没脱。她的头发挡着半张脸。

  “高哥……”

  “方难,这孩子白天怎么了?”

  “没怎么呀。”

  “他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 证 

  小宋回到卧室,把灯关了。

  蔓红在黑暗中说:“你有没有发现,她有时候说出的话没有东北味。”

  小宋想了想。方难偶尔冒出的一句话,确实不是东北话,而是普通话。

  东北话和普通话最接近,也是最难改的一种口音。她从小在东北农村长大,口音不是一个月半个月就能改过来的。

  而且,她和外界几乎没有接触,接触的只有三个人,小宋,蔓红,高家将。

  高家将根本就不会说话。

  小宋和蔓红虽然出来这么多年,但是口音一直没有改,还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小宋说:“有两种可能。一是原来她就出来打过工,但是,哈尔滨不知道。二,她是一个要强的小孩,她怕被人瞧不起,一到了北京就刻苦学习普通话。”

  “我还怀疑,她……是冒牌的。”

  “胡说!”

  “你问问哈尔滨,是不是他搞错了?”

  “不可能!”

  “你问问呗!打个电话,又不费什么事。咱的孩子这么小……”

  “好吧,明天我打。”

  第二天一早,小宋趁方难出去买菜,给哈尔滨打了个电话。

  “哈尔滨,是我,高小宋。”

  “哎,方难在你那里怎么样?”

  “挺勤快的,就是不爱说话。”

  “乡下孩子都这样,能干就行。”

  “我忘了,她继父有几个孩子?”

  “三个,一个二十三岁,一个二十一岁,还有一个十八岁。”

  “她自己家呢?”

  “只有她一个。”

  “她继父对她怎么样?”

  “她母亲说,挺好的。”

  “她对她继父呢?”

  “好像不太好。你问这些干什么?”

  小宋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送上车的是方难吧?”

  “那还能有错!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核对一下。她是不是长头发?穿一件红上衣,灰裤子?”

  “对呀。”

  “你能肯定她是你那个老同学的孩子吗?”

  “什么意思?”

  “她是怎么找到你的,你把过程对我说一下。”

  “魏金花回去之后,过了大约半个月,方难就来了,她按照魏金花写的地址,到杂志社找到了我。当天,我就把她送上了火车。”

  “你给那个老同学再打个电话,问一下,看她女儿到底出来了没有。”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是。”

  “什么问题?”

  “几句话说不清楚。”

  “她家那里很偏僻,打不通电话。这样吧,我现在就动身,专程开车去一趟。”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得明天。”

  “你回来后,立即给我打电话。”

  “你放心吧。”

  晚上,小宋下班回来,方难正在厨房做饭。

  他想了想,走过去,和她一起做。

  方难说:“高哥,不用你。”

  小宋说:“我喜欢吃自己做的豆豉鱼。”

  方难就不说什么了。

  小宋一边做鱼一边和她聊天:“方难,你继父有几个孩子?”

  “三个。”

  “他们都多大了?”

  “一个二十三岁,一个二十一岁,还有一个好像十八岁。”

  “哦。你家几个孩子?”

  “只有我一个。”

  “你继父对你好吗?”

  “不太好。”她的态度很冷漠。

  “他对你母亲好不好?”

  “他们的事我哪知道。”

  “哈尔滨说,今年你的个子长得特别快,他说他去年见到你的时候,你比现在矮半头。”

  方难笑了一下:“他记错了吧?我这次来北京,是第一次见到他。”

  她的回答没一点破绽。

  小宋听了一夜儿子的啼哭,第二天困倦地来到电影厂,正要给哈尔滨打电话,哈尔滨已经打过来了。

  “小宋,坏了,出事了!”

  小宋急问:“出什么事了?”

  哈尔滨说:“你接到的那个人不是方难!”

  “我接错了?”

  “不,我送的那个人就不是方难!我刚刚从魏金花家回来,我见到了方难!魏金花说,方难压根就没出来!”

  “那这个方难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反正她是假的!”

  危险一下就笼罩了这安安宁宁的三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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