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观海潮·那年夏天,你说你想修仙
师惟对师兄的认可度还是很高的。在上玉观待的那几天,他感觉真正为了全门派累死累活的,可能就只有韩憬了。
他二师兄什么时候成别人的师叔了?
陆晚园眼神一黯:“也不能叫师叔,毕竟人家早就去上玉观当长老了,跟咱们没一铜板关系。”
师惟把随身携带的糖炒瓜子递给他们。
两人:??
师惟:“展开说说,拜托了,我想知道。”
陆晚园挠了挠头:“那我长话短说。”
“不,请务必说来话长。”师惟诚恳地盯着陆晚园,搞得对面两人有点懵。
一剑门前掌门韩逸兴,年少风流,处处留情,留下了一个韩憬。其他的私生子都被夫人王氏处理掉了,剩下一个韩憬也是有原因的——
韩憬的母亲姓花,在花家被血洗前,修仙界人人都得给花家几分薄面。哪怕韩憬所在的,是花家旁支的旁支,他还是被一剑门接回去了。
王夫人的亲子——如今的一剑门掌门,当时事事都要跟韩憬比一比,事事都比不过,于是事事都要排挤这个弟弟。等花家一倒,韩憬的外祖和母亲都去了,韩憬的日子艰难了起来。
不等大哥韩览赶他,韩憬什么都没拿,自己离了一剑门,留书一封宣布跟一剑门老死不相往来。
再后来,但凡是个修仙的,都知道了韩憬这个名字。
“我是想好了,等这次比赛一过,我就离开一剑门。”陆晚园闷着声说道,“顾当歌你不用劝我。韩芝芝摆明了就是要所有人纵着她,我又不是她爹,凭什么。”
“我觉得这位道友说的对,”陆晚园也许真的被韩芝芝搞烦了,也许真对一剑门有了什么意见,“找回来一次还有二次,怎么次次都是我们,而不是那个天赋卓绝的大师兄?!”
顾当歌没说话,保持沉默的人,眼里却是太多的失望。
“江泽,你有没有想过,”顾当歌喊了陆晚园的字,“今天你从一剑门出去,外人便觉得你是个……是个养不熟的,不肯要你。”
“是,韩师叔是了不起,可人家有实力,去哪里自然哪里都欢迎。你呢?我呢?我们连一头狼妖都猎不下来,有什么资格说走就走。”
师惟突然有点后悔今晚多话。
那边顾当歌向师惟一抱拳:“让道友见笑了。江泽,先跟我回去。”
“嗯。”陆晚园又当起了闷葫芦,仿佛刚才满腹怨念的,是另一个人。
[系统:发布任务,跳槽者。]
[任务说明:帮助顾当歌和陆晚园成功跳槽,并找到一个好下家。任务积分:13。是否接受?]
师惟毫不犹豫地点了[是]。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一次次地管别人的闲事,明明一切与他无关,他却控制不住想帮遇到的人,希望他们以后能过得比现在好一点。
“慢着。”师惟突然喊出一声,自己都不清楚下一句要说什么。
两人回头,师惟觉得挖人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所以咳了两声:“你们明天上午来此处找我,我想办法帮你们。”
两人一愣,随即顾当歌开心地笑起来:“如此便多谢道友。”
明明连姓名都不愿意告知,却又一次次帮他们。尽管顾当歌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今晚太冒失,但,有人关心挺好的。
看到他的笑容,师惟心里还是有点拧巴。他觉得吧,少年郎的笑容,应该是笑得很轻松的。
一笑作别。
得,他回旅馆去看另一个少年郎了。路上他突然觉得,哪怕没有积分奖励,他也想让这两件事善始善终。
才不是为了那什么,他死了都还没完结的罗某黑战记。
回去他愣了一下,天已经晚了,更夫都走过城里几圈了,卢小叶就坐在门口。
“你回来了啊。”卢小叶解释道,“伙计说你出去了,我就想着等你回来跟你说一下。”
“那你怎么等这么久?”师惟看着脏兮兮的少年,想起来自己好像有洁癖来着。
有洁癖·师惟解下自己的外衣,给少年披上。少年有些不解,现在不是夏天来着?但他确实感觉暖和了一点,这温度有点像姐姐。
他回答了师惟的问题:“又不是只等你。我在想我姐,睡不着。”
“你应该没办法理解的吧,我只想要我姐姐活过来,再给我买几个最便宜的烧饼吃。”
“进去说话吧,外头风大。”听得师惟也有点好奇,“烧饼很好吃吗?”
一阵沉默,卢小叶摇了摇头:“很难吃。”
“但你不懂,那是我姐。你问我想要什么,我从拿到纸条想到现在,发现我只能想到我姐姐。”卢小叶说着想用袖子擤鼻涕,犹豫着又把鼻涕吸回去了。
身上披的衣服很干净。
师惟问:那你想怎么做?
卢小叶答:我听说我们住的地方叫人界或者下界,跋涉很久很久后会走到另一处地界。在那个明明跟我们这儿差不多的地方,会有很多灵山。
灵山上有很多仙人,山上放下来的天梯,我只要爬上去,就能见到仙人了。到时候我给仙人很多好东西,仙人就会帮我吧?
不对,我有什么值得仙人瞧得上的。我得想办法让仙人收下我,然后我去把姐姐变成活人,姐姐就又能陪我啃烧饼了……
卢小叶越说,越觉得好像一切都能发生,让师惟不知道怎么善意地告诉他,别说仙人了,仙人板板也不能从地府里唤回一个已死之人。
卢小叶浑身都脏,可一双眼睛终于有了光彩:“再远我都得去,不就是梯子吗,我还上房揭过瓦,树我也爬过。仙人要是不肯收我,我就撒泼我就闹,看他们收不收……”
师惟:……
“小叶,仙人也帮不了你,仙人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仙人。”
不过是一群逆天而行的修真者罢了,排除妄尊自大者,大家确实都厚不下脸皮。为自己与天争命尚且艰难,不必说为他人篡改已定的命数了。
一切消亡之物都无法挽回,也不该挽回。可卢小叶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仙人,他姐姐这么好的人都不愿意帮。
“你骗我。”卢小叶偏过头,突然就不想再理师惟了。
“回头。”
回头的瞬间,卢小叶的前方炸开漫天流萤。师惟手一挥,所有的萤火围住了那个脏兮兮的泥孩子。
“你是……仙人?”
“不是。小叶你听好,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只有相信起死回生的傻子。”
“你骂我。”
听伙计说,这个客人平时吃得像饭桶一样,但此刻,月亮下信手指引万千萤火虫的客人,让他看出了几分道骨。
又别扭又奇怪的感觉。
“哪怕你走出了人界,找到了隐世的那片镇子,你没有仙缘,进不去的。”
“哪怕进去了,你觉得凭你凡人之躯,看得见灵山吗?你只能返回,或者迷失在隐世,这是你作为凡人难以窥觑的命途。”
他还记得,下山那天,费劲千辛万苦爬上来,又被天赋拉下去的太多年轻人。他们之中,会不会有很多个卢小叶,他不知道。
“睡吧。萤火虫送你,也许你姐姐更喜欢你笑的样子。”
师惟说完上楼,后头传来卢小叶小声的一句“不公平”。随他吧,师惟累了。
回厢房后,兰奴都睡了,他开始给韩憬写回信。
[师兄,七里乡的事,我觉得蹊跷。在那里见过的一种水仙花,我在人界又看到了。]
写了一堆又臭又长的游记,他最后添上一笔:[师兄这些年辛苦了。]
闭上眼回想这几天的所有事,他惊觉那天的梦有些奇怪。譬如宋妈妈在梦中说了句“我今晚就走”,第二天实实在在的死了。
是预言梦吗?不对,好多东西都太奇怪了,不可信。睡觉睡觉。
他跟卢小叶的姐姐只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她为什么让卢小叶如此执着地思念。想来,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系统:您好,任务迷途者已完成,奖励积分13,是否打开积分商城?]
算了吧,我困了。
师惟:“这位系统先生晚安。”
搞得系统有点受宠若惊,虽然系统没有性别。
早上七点,系统帮他定的闹钟响了,铃声是喀秋莎。迷迷糊糊的,他想起来自己还在明月楼约了人,赶紧下床。
看到了门边塞进来的纸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塞的。
字写的很丑:你说的很对,那我想离开这里,帮姐姐看看她一直想看的江湖。
开了积分商城,师惟下楼吃早餐。伙计看到他后有些疑惑,因为这位客人总是在中午甚至下午吃“早饭”。
但他不会多说什么,端上小米粥和酱牛肉,他去厨房里帮这位客人问了下有没有麻酱。瞥了一眼,客人的那只肥猫也在旁边等投喂。
伙计鼻头一酸:一只猫都比他过得滋润。
接着又狠狠地鄙视自己的不争气:自己都混成这样了,还总想着趁客人不在去喂一下猫,顺便对猫上下其手。
问完麻酱,他帮客人继续问香菜。他是很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香菜这玩意儿,但他听客人嘀咕着“要让所有讨厌香菜的都去种香菜”,无力吐槽了。
总感觉,今天老板的侄子不太一样,清晨的时候换了身干净的,似乎还洗了澡,告诉他说,自己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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