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观海潮·你小时候其实说过你想考清华
春昼城陷入了一片死寂，连风都走得很拖沓。凭着直觉指引——好吧，是花了三分积分购买了半小时攻略——师惟匆匆赶到海边。
这种感觉，有些像刚才的梦，不真实且令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做梦。攻略时长内，系统让他低头看海底。
三更天，不知道为什么，附近没有一处光亮，海面都是黑的。指尖凝光，照彻一小片海域，他看到水下的那片花田，正在裹挟一股浓郁的尸臭向上攀爬。
有一艘船在黑暗中缓缓驶来。
船上站着一人，看身量是少年，带着一张白色面具。师惟预感到今夜有大麻烦，尤其是系统说过，今日他若袖手，春昼城便是屠城之祸。
船上的人向他招手，看起来很友好。如果不是他抱着一束水仙花，今夜又如此诡异，师惟会把他和卢小叶对比一下，觉得这人气质不错。
双方僵持，师惟不想先开口。
一个姑娘打破了僵局。灼夭今夜又来找贺归，发现自己行走艰难，床边的几张平安符也莫名碎了。试图叫醒大家，大家都陷入了宛若死亡的沉睡。
她才看到，祝青庙里最近忽然有太多水仙花，发出一股恶臭。
在海岸边那个男子看到她前，她已经走了很久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无法动弹的时候，她还勉强能动；
也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会这么黑。
师惟心里一个急，系统说攻略服务一年只能开启一次，眼下一半时间都过去了，船上的人还不开口。心神一动，他看向明月楼。
那上万颗夜明珠难道全成黑曜石了？一点光都没有。发觉不对，他飞过去，九层高楼全部长满了水仙花，顶层的贺归此刻眼睛紧闭，意识昏沉。
师惟后背忽然一凉，似乎有什么在后头。
“我还以为，你会先给我打个招呼。”
硬着头皮转身，是面具少年。声音有少年人的稚气，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谁？”师惟摸出一把符咒，准备放火烧掉满楼的水仙，面具少年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它们……你忘了太多东西，我该怎么办。”
火已经燃起来了，白花在淡蓝色的火焰里发出轻微的响声，是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师惟已经认定少年有问题，准备把他拿下。
符纸全被弹开了，少年凭空消失。师惟头一回见到这种事，完全没有半分头绪，赶紧给上玉观写了封简短的求援信。
耳边仿佛有人在说话，却又实实在在的没人：
“阿惟，我已经在全城种满了花，你要烧掉整座城吗。”
“系统系统系统系统，我现在怎么搞？等等，我先把那谁扛出去——我去，有点重。”脑子里同时跟系统对话和想办法，导致他头痛。
单手提着贺归，他飞下去，一点不带尴尬地把人塞给楼下的红衣姑娘。心里也疑惑，这姑娘怎么能动，奇怪。
“统，朕待你不薄，还有七分钟，接下来去哪？”
[系统：伽蓝寺。]
师惟一边赶路，一边后悔为什么早早把顾当歌他们送走了，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太艰难。唉算了算了，他们早点走也好……
伽蓝寺的钟，被师惟施加一层扩音后，钟声洪亮，震耳欲聋。不是说其他的寺庙不好，选这里是因为，伽蓝寺是真正在神话时代出过真佛的。
得把所有人的魂魄撞醒。
城中人有一部分勉强醒过来，没死在睡梦里。更多人，还在梦里挣扎。
还有三分钟。
“救我，信什么时候送到？我那个宗门里什么时候来人？等他们来了我是不是已经没了？”
最后在系统的提醒下，师惟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傀儡师。一口气撒了储物囊里十三只纸偶，师惟让他们全去拔水仙。
另外让一个大块头的纸偶撞钟。工具人效率快，师惟不太放心地回海边了。
攻略时长只剩三十秒。
[系统：请您注意……]
然后没声了。这攻略，多少有点坑。城里的东西暂时交给纸偶处理，海下的东西他得自己想办法。
火符不够了，纸偶一下去就会被海水侵蚀——原谅他没想到出门旅游都会遇到这种事，高阶的傀儡他一个没带。
少年又出现了。
“我以为，阿惟会喜欢我送给你的花。”
“为什么挑春昼城下手？”师惟忍住了满身的不适。
“因为……”少年隔着面具低笑，“因为阿惟在这里啊。”
神，神经病吧。那边明月楼上，忽然绿光大盛，师惟下意识去看，一大堆发绿光的平安符在楼上乱飞。
这些不明来路的绿色平安符往城里飞的时候，师惟忽然想到：爱是一道光。
从那场梦开始，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也太快了，师惟恨不得多长两个脑子帮他反应和思考，或者赶紧来个谁帮他。
他只能猜测，一切大概是眼前的面具少年搞的。平复下心情，他第三次向这个让他全身不自在的人问话：
“你好像认识我？”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拜托，养鸟掌门和不养鸟的师兄师姐，随便来一个吧！
少年点头，师惟追问：“那我怎么不认识你？还有我们关系好吗？”他发现自己还挺会尬聊。
“我都不知道。”少年的声音有些哀伤。
“阿惟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一道送命题出现了，师惟很想说不喜欢，拜托他是男的，还有面具下万一是见光死怎么办？再有，谁喜欢变态啊。
他还记得系统说的屠城。
“你是不是，想杀了全城的人？”遇到问题，转移话题不就好了。
面具少年轻轻点头：“他们对我有用。不过，好像被打扰了。”他拍拍手，海浪翻涌，海底的水仙疯狂生长，爬向岸上的红衣女子。
师惟不断疑惑：这真的是一个后期连载于海棠文学城的耽美文吗。
或许，自己会有什么薛定谔的主角光环吧。他不确定自己穿越过来有没有主角福利，此刻也只能尝试帮灼夭挡下这个神经病。
他是化神境不假，但对方实力也未必比他低。更何况一个傀儡师，手上没有一个高阶傀儡，像极了没牙老虎。
没牙老虎·师惟被卷入了大海中。一时半会儿溺不死，但他被实实在在地困住了，一朵朵水仙柔柔地攀上来，亲昵地缠住他的四肢。
系统从很久前就一直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援手。好像，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什么比此刻海水更让人感到冷了。
试试看吧。若是这次没死，便是我命不该绝。
他这样想着。
眼睛半闭，师惟尝试自爆。
死了就一切清净，没死就是说明他有主角光环，这个世界的天道会格外眷顾他。不论死成没，一个化神境自爆肯定能炸碎海底的这片脏东西。
天道格外眷顾他。
海上掀起巨浪，他像梦中一样，处在浪尖上，累得不想动弹。
他活是活着，爆也真爆了。血液反复涌出，又反复被海水冲走，偏偏自己此刻虚弱的连凡人都比不过。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只想睡觉，没有回答。
困死了，一切都怪他多管闲事，不然怎么那么多麻烦。突然沉睡的春昼城也好，突然出现的面具少年也好，他不想再想了。
闭眼前，他感到风平浪静了，天上好像出现了月亮。
师惟陷入了第三个梦。
他和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在树下，畅谈着以后要做什么。
“我叫师惟，你也叫师惟，好巧哦。我以后要当天下第一，你要做什么？”
他淡淡道：“我们院长说了，有出息的孩子长大以后要考清北，我打算考清华。”
“不是说要考清北吗，你怎么考清华？清北不好吗？”拿着纸人的师惟问。
“笨蛋。”师惟看着他直摇头，“清北是清华和北大，话说你怎么非要当天下第一，天下第二不好吗？”
对方摇头。
“老天爷对我说，我以后会喜欢一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我自己，只要我是天下第一，那我就能迎娶我自己了吧？”
“听起来很奇怪，但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师惟斟酌道。
两个孩子各怀心思。
一个想着怎么考清华。
另一个想着，为什么我们会相遇呢？跟我不在一个世界，却和我几乎一样完美的朋友。
一阵风来，拿纸偶的孩子不见了，另一个在风中迷失。
梦境之外，灼夭冷静地用平安符切割向她袭来的植物。她别无所有，除了春神的庇佑。
春神作为末代神明，也许确实亲吻过对她最虔诚的信徒。也许，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明，只有年少无畏的红衣姑娘。
眼下的一招一式，都是老师教给自己的。她从来不明白老师为什么总是让她卖花灯，此刻她看到千家万户里自动亮起的花灯，好像懂了。
老师早就知道这一天了吗？
那她不能让老师失望。又是一手甩出大把的平安符，面具少年只是摇摇头，转身消失。同时，那位从小能感知到脏东西的贺公子醒了。
两人对视，都感到疲惫。
“谢谢姑娘信我。”
全部的水仙花萎缩、干枯、化为齑粉、随风而散。明月楼的十几个琴师并不在明月楼住，此刻明月楼也不见任何人过来。
城中人悠悠醒转，不明白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
仿佛昨夜无事发生过，连明月楼上都没有烧痕。
“姑娘？”贺归虚弱着又喊了一声。
“嗯？”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满身疲惫的青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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