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漫步

学期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型测试。也不是期末，所以气氛也没有那么紧张。窗外是阴阴的小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那种没有多大影响的白噪音。天气有一点点寒意，但是已经彻底摆脱了冬季的冰冷，不会再让人缩手缩脚。归根结底，已经到春天了，人的心情也跟着不得不好起来。

        因为是小测验，并没有同学三三两两地等候，做完了的就自行回去了。教室离宿舍也太近了。楚楚总是对考试没有多大信心。就算是以前在小学、中学，她也不会提前交卷，基本都是等到考试铃声响起才会离开。这与她成绩好不好没有关系，她只是太害怕出错了——与她也没什么关系，是她父亲，把成绩看得太重了，如果没有考好，真不敢想象是什么结果；就算考得非常好，他也只会说，你这只不过是这一次，重要的是下一次，或者以后。有时候那种永远也达不到长者要求的压抑感会困着她无能为力。她已经习惯于告诉自己：世界就是这样，生活就是这样，人生就是这样，像这样对生活的抵抗才是人生的常态。

        所以考试结束铃声响了，她走出教室。

        她撑开伞，走进雨中。

        “嘭，嘭”伞面上传来两下轻轻的碰撞。

        楚楚回过头，那个男孩正也举着伞，微微仰着下巴，带着那从一而终的略带得意的笑，走在她身后，刚刚他正用自己的伞边磕了磕她的伞面。

        “出来啦？”他笑着问。

        “嗯，你也才出来？”

        “刚才有两个题拿不准，纠结了一会，感觉像a，又感觉像c。。。”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阿岭好像就是那种天生语言功能发达的人。据说他的高考语文作文是满分。啥事他都能津津有味地跟你描述半天。其实这不是最奇特的，楚楚特别羡慕他这样的人的地方是，他对啥事都能立马有自己的见地（哭笑不得脸），而且有见地的地方大多是他的吐槽点，也就是说，他如果遇见了什么事，或者听到了什么事，立马就能正确理解，而且精准地生成准确的槽点。很多时候你说了半天，自己都没能总结抓住精髓，而他或者他们这样的人，一句成语或者歇后语就给你搞定、提炼了。你能原地愣半天。

        “今天试考完了，待会儿晚饭过后，我们去江边走走吧！”他很认真地说。

        “好。”

        那是江边的一道堤。因为防洪的需要，比江面高出了一截。冬天枯水季的时候，江面很低，到了夏天，水面会涨起来。在这待暖的时节，江水已稍稍涨起，岸边是成条的柳树，正在吐露着新芽，江面上的风阵阵吹来，还带着点点寒意。春风搔动着柳条，一刻不倦地，让它们飘摇飞舞着。

        “再有些时，江水就要涨起来了。”

        “嗯。”

        “现在已经比我们刚来的时候要高了”

        “好像是的。”

        “是上游的雨水。”

        说老实话，“雨水”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是古语一样。没办法，人家是文邹邹的先生。

        “以前发大水的时候我们还抗洪呢。”楚楚说。

        “是，我知道，我们那也是。我是下游呢。”阿岭说。

        “你那时候在吗？危险吗？”他继续问道。

        “没，我后来还去旅游了呢！我们市内没有淹。”楚楚在那次发大水的时候，还是暑假，因为父亲难得有时间，所以全家一起出去了一趟。对于抗洪的这般成功，她明显很得意。“不过我也记得，在对面的堤上，还有很多解放军在每个闸的闸口堆砌沙袋。我们就在路口就能看见。”

        楚楚对于很多事情是很迟钝的。也许就像她母亲说的：家务做得太少了。江水超过了江滩的最高一层平面，那么就已经严重地高过了城市的地面。堆沙袋是在最后一道堤的位置关闭通道处的闸口。如果江水漫过了最后的一道堤，或者某个部位发生了管涌、塌方，江水将瞬间涌入这座城市，而且由于江面超过城市平面，涌入的江水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城市的基础设施，整个城市会陷入瘫痪。继发的影响则会是，影响整个地区的交通秩序。只是感恩一些人的努力，一切都并未发生，让岁月静好，让当年年幼的她没有机会去体验那样的悲剧。

        “我们那时就死过人的。”阿岭同样对洪水记忆犹新。“我爷爷奶奶所以一直不让我下河里游泳。”

        “那怎么行，在江边住就一定要会水的，不然落水了怎么办？”楚楚对于安全问题非常在意。

        “嗯。。我可以试试。”阿岭有点点动摇了。

        “我家就在下游。我什么时候找个小木盆就可以漂回去咯！”阿岭又开始异想天开了。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你不能否认，喝一条江里的水长大的人，是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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