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案桌上放着的这柄柄三尺长剑,乃程月璃特意找工匠定制,剑柄深红,雕着精细的山海云纹图样,煞是好看。
有习过武的人一眼瞧出端倪:“这柄剑,未曾开刃!”
只是一把配在身上的装饰剑,伤不了人。
此前没人在意程月璃带剑下台,自然也没人仔细看那把剑。
只有柳惜然借题发挥——可惜她连剑都没碰过,不能一眼看出差别。
“没想到一柄未开刃的装饰剑,也能舞出清脆剑鸣!”
“栖霞县主的武艺,实在高明!让我等大开眼界!”
郑应一挥拂尘,笑着打断周围对县主的恭维,朝柳惜然冷冷道:“大衍律令,非禁卫不得在宫中携带刀兵。可这刀兵,指的是开了刃的凶器。没人说过,不能带装饰剑入宫。”
“更何况,所有出入宫廷的人,随身携带之物都得经过禁卫一一检验。县主这柄剑,内廷和禁卫都是检验过的。今上和中宫也知情。”
他一声怒喝:“县主带剑入席,何错之有?”
睿宣帝知道这柄无刃剑。皇后更不可能指责栖霞县主。
程月璃无罪,内廷和禁卫也并未失职。
全是柳侍郎想要挑内侍的错,所以让女儿出面指责栖霞县主。
此事就这么被太监总管定了性,毫无反驳的余地。
郑应的尖嗓子中气十足,整个大殿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吏部侍郎早已来到此处。
自家女儿因着五皇子之故,和县主早有龃龉,这事他知晓。
只是年轻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他怎好参与?何况他一直以为,自家女儿受县主欺压,今上不闻不问,他还为自己女儿心疼。
谁料今晚柳惜然无意间犯了大错,一下得罪了总管太监和禁卫统领。
他只能说着“小女无知,并非有意冒犯”,不住朝二位高官道歉。
郑应既已表明自己的立场,站在栖霞县主这边,又逮住吏部侍郎这么大一个把柄,自然捏住不放。
“柳家女无知,倒是给咱家和王统领以及县主,安了一个好大的罪名。”
柳惜然低眉垂眸站在父亲身后,默不敢言。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惜。
程月璃漠然淡笑看着眼前的一切,莫名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
柳惜然又想害她,而她什么都没做就反败为胜。
对方抢了她的情郎,给她染了许多污名,还害得她差点死掉。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又没想好究竟如何报仇——总不能也将柳惜然推下水。
今日换做她好整以暇,柳惜然一身狼狈,她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无趣。
“惜然确实是无心之举。”五皇子宋逐寻此时也来到此处。
他举杯朝程月璃道:“误会一场,我替惜然给县主赔个不是。”
宋逐寻从未正眼看过程月璃。
可今夜的她太过惊艳,他再厌恶,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的剑挑动了心弦。
以往程月璃下台后,必定第一时间跑到他面前,求他赞赏。
他从未觉得她有任何可取之处,只是今日,或许可以不吝惜一句赞美之词。
……可是,程月璃没来。
程月璃下台后径直回到自己的席位,周遭围了一圈世家公子。
他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人山人海,挡住她的视线。
那道一直追随着他,满是迷恋的热切目光消失了。那个吵着闹着非他不嫁的少女,和别的男子言笑晏晏。
厌恶的人不再靠近,本该高兴才对。
宋逐寻却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滋味。
二人两个多月未曾见面,今日见到程月璃时,宋逐寻心中还心烦着待会如何打发她。
没想到,此时二人说话,居然是如此局面。
宋逐寻第一次这样好言好语朝自己说话,是为柳惜然开脱。
程月璃并不意外,心中也如平静古井,无波无澜。
“五皇子说笑了。柳家小姐该赔罪的,是郑公公和王统领才对。”
程月璃从头到尾没说过柳惜然一句不是,仿佛无关之人一般在一旁安静淡然。
柳惜然挑事,犯了错,她并未落井下石。
众人都看在眼里,无论真心还是吹捧,都称赞她宽容大度。
宋逐寻一怔。程月璃叫他“五皇子”,语气平淡生疏。
以前,她叫他“逐寻哥哥”。
拿着酒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捏,宋逐寻一时不知该再和程月璃说些什么。
他只能转向郑应:“郑公公,王统领……”
三人之间的纠葛,郑应再清楚不过。
既然皇子发话,他不好再揪着不放。五皇子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
一场风波就此终结,柳侍郎领着女儿回到自己席位,郑应和王统领继续巡视朝阳殿,宋逐寻站在原地,并未即刻离开。
他本想再找程月璃说几句,程月璃恍若未见般转头和别人说着话。
二人之间很快又被人潮隔开。
四皇子宋逐烽目睹了整个过程。
他天生性格狂放,少时入伍,在军营中待久了,难免沾染上几分军痞习气。
万民景仰的传奇战神,实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跳脱性格。
回京三个月,京中不能扬沙不能跑马,待的无聊。
他和程月璃相识,从未将这个刁蛮县主放在眼里,今日却对她刮目相看。
他是武艺高强之人,一眼便看出,程月璃的武艺是苦练过的真本事,和那些花拳绣腿的剑舞有云泥之别。
宋逐烽摸着下颌,饶有兴致看着五弟心不在焉从程月璃的席位回来,低声笑道:“有趣。实在有趣。”
五弟和栖霞县主,以及侍郎之女的纠葛他有所耳闻,没想到如此精彩。
上元节后第二日,宋逐寻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母子二人寒暄了几句,皇后娘娘道:“寻儿,本宫今日有重要的事要说与你知晓,关于你的婚事……”
宋逐寻和程月璃的婚事拖了两年,为此和皇后争吵数次。
刚开年,皇后又提,宋逐寻坚定道:“儿臣说过,此生只会和心仪女子成婚。”
无论母后怎么说怎么劝,他绝不会娶不爱的程月璃。
皇后无奈摇头:“是。本宫知道你心意已决。今儿个就是告诉你,璃儿已经主动退让,你可以准备和柳家女的婚事了。”
“璃儿上个月就已朝本宫说过此事,只是宫中忙于筹备上元晚宴。昨日我同你父皇商议,他已同意。你什么时候去柳家提亲,本宫让礼部拟个章程,选个日子成亲。”
程月璃上月提出要和宋逐寻取消婚约,皇后让她回去再想想。
昨日她进宫,再提此事。
既然她也意已决,二人之间就这么作罢。
宋逐寻可以即刻迎娶柳惜然。
“只不过,”皇后仍有些不满,“柳家家世不行,你又无爵位在身,婚礼只能按普通的皇家规制办,不会太盛大。”
五皇子尚未封王,及冠后在翰林院任了个闲职。
睿宣帝本打算在他成亲之时,封淮王,可婚事一直拖着,封爵之事也一直拖着。
倘若和栖霞县主成婚,这桩婚事必然按一等规制举办。
如今女方只是个寒门出身的侍郎之女,中宫对柳惜然又不满意,不想费这个力气和户部礼部掰扯。
更不想拿私库的钱给县主的情敌做聘礼。
……程月璃上月就主动取消婚约?
难怪上元夜宴那晚,她的反应异于往常,原来已有退婚打算。
宋逐寻心头一跳。他总算摆脱那个煞星,可以迎娶心仪的女子。
可不知为何,预想中的喜悦并未涌上心头。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明明早就期盼着迎娶柳惜然,真到这个时候,突然就不急切了。
宋逐寻神思恍惚间,宋逐烽踏入长宁宫。
他在京中闲来无事,到母后宫里转转。
见五弟和母后正在说事,并未打算回避,安静在一旁坐下。
皇后睨了他一眼,任由他旁听。她们母子兄弟之间,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将目光转回宋逐寻,皇后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就这几日,你把柳家女的生辰八字报上,本宫找人合一合,尽快给你们选个日子。”
“拖了两年,早过了婚配年纪,既然决定成婚,那就尽快。”
她又嘱咐几句,中途进来的宋逐烽全听明白了。
兄弟两一同告退离开长宁宫,出了宫门,宋逐烽笑道:“恭喜五弟。没想到咱们三兄弟,你最先成婚。”
中宫育有三子。
宋逐昭是嫡长子,生来便居东宫太子之位。
他曾言:他的太子妃,往后将成一国之母,选妃须得慎之又慎。出身不能低,品性不能差,容貌要倾国,气质要出众。
整个大衍朝,适龄的贵女们选了个遍,也没选出一个符合他口中“家世显赫,才貌双全”的女子。
于是“慎重”到现在,二十有四仍未成婚。
皇后气的大骂“难道要娶天上下凡的仙女?”
朝中有传言,太子其实早有心慕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出身寻常百姓之家,帝后必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他选妃的条件苛刻,实则找借口,不打算成婚另娶。
中宫第二子,四皇子宋逐烽,从军多年也未婚配。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军营里,母的只有马。
后来成为镇南大将军,民间声望奇高,又笑称自己是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若是娶妻,不知要伤多少少女的心。
同南中征战那几年,别说催婚,满朝文武没人想他成婚。毕竟美人乡是英雄冢,都怕他沉溺于儿女私情,耽搁了战事。
直到打下南疆,凯旋归朝,大家才想起他还未婚。
如今回京,帝后有让他在京城贵女中选妃的打算。他也没拒绝,只是回京不到三月,尚未遇着合心意的。
三兄弟中宋逐寻年纪最小,但有心仪的女子,也该成婚。只是硬生生被纠缠不休的栖霞县主拖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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