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南烛曾说晋王才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他在民间声望远胜太子,和帝位之间,只隔着一个早生两年的兄长。
若宋逐烽真有称帝之心……
“小姐!小姐!”秋心给程月璃布菜,发现她在走神,担忧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程月璃回过神,摇头轻笑,“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我问杨时,”秋心将程月璃走神时,她和杨时的对话重复一遍,“若他师父当初不同意,或者以后不同意他给将军府当门客,他打算去哪。”
“我没打算去哪。”杨时直言:“其实我在淮安时就已经想好,师父不同意,我就先送你们回京,然后在京城寻个地方暂住。”
他悄悄瞄了一眼程月璃,语气极其认真:“即便我不做你的护卫,你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必当竭尽全力相帮。”
程月璃蓦地一怔。
看着杨时耳根染上的霞红,她嘴角高高翘起:“那我先谢过杨少侠。”
杨时一句话不说,只顾埋头吃饭,都快把头埋进碗里。
这顿饭吃的非常愉快。饭后,程月璃朝秋心道:“要不我明日带你去城郊放风筝。”
如今春色浓郁,正是野游踏青的好时节。
上至高门权贵,下至市井百姓,都爱到城郊踏青游玩。放风筝更是一项老少皆宜的玩乐。
宋逐烽逼得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两日,明日说不定还来。
还有宋逐昭,她不收礼,不选择投靠,他不会轻易罢休。
——其实完全没这个必要,她是中宫的人,宋逐昭真有需要,她必会倾力相帮。
秋心一听,兴致大起,即刻吩咐人准备风筝和明日出游所需的点心,膳食。
第二日一早,程月璃就带着西院侍女,杨时,以及几个将军府侍卫,在东宫和晋王来之前,早早出了将军府,去往城郊长青湖畔。
风光浓似酒,春花一万枝。
长青湖畔春草茂盛,泛着露水银光。
她们出门虽早,到达此处时,湖畔已经聚集不少郊游的人群。
微风拂露,湛蓝天上浮云流动,各色各式的风筝随风高扬,其上挂着的竹笛入风而鸣,呜声悠扬。
一行人寻了一处空地,程月璃和几个侍女在草地上扯线放风筝,刚飞到半空,立在外围的侍卫处就传来喧哗吵闹。
湖畔游人多,其中不乏一些高门贵女和世家公子。
鼎鼎有名的栖霞县主很快被人认了出来。
放在去年,栖霞县主恶名在外,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有她在地方,方圆几里看不到人影。
而几个月前的上元夜宴,她剑倾山河,成为世家子弟们追捧的对象。又因闭门养病,推拒了一众豪门世家的宴请,世家公子们想见她一面极其不易。
今日县主竟然出现在长青湖畔,听闻此事的世家公子们即刻围了上来,争抢着邀请县主和他们同游。
侍卫们将人拦下,可惜鼎沸的人声依旧扫兴。
更有几个一等勋爵家的公子小姐,侍卫不敢硬拦。程月璃迫不得已同他们寒暄,根本没机会玩乐。
本是打算游玩散心,此刻却变成一场繁忙的应酬。
程月璃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怎么冬去春来,几个月过去,这些人的新鲜劲还没消散?
京城还未出现让人趋之若鹜的新红人?
无奈之下,她只得领着将军府众人离开此处,寻个偏远位置,避开人流。
众人来到离湖畔稍远的一处低矮山坡。这里游人渐少,清静是清静,可惜长有稀稀拉拉的树木,已不太适合放风筝。
秋心和侍女刚把风筝放到半空,一阵春风吹来,就将风筝吹到树枝上。
程月璃抬头仰望,大树枝繁叶茂,根枝遒劲粗壮,风筝缠绕在上面有如一只巨大翩舞的蝴蝶。
她一时心血来潮,朝侍女们一扬嘴:“看我的。”
脚尖一点,一口真气提上,便化作一抹红色焰火踩踏着树枝扶摇直上。
在众侍女的欢呼和称赞声中,她身法轻灵,凭借轻功三两下跃上枝头。
眼看就要跃上树顶风筝缠绕的地方,忽然迎面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而来,和她差点相撞。二人之间仅仅一寸之遥。
程月璃悬在半空,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影一晃,脚尖失滑再无着力点,倏然跌落下来。
“小姐!”众侍女一声惊呼,仓皇无措。
时间只在刹那,那道黑影跟着程月璃一同跳下,手一伸,握住她手臂,接着用力一拉,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黑影不知用了什么奇怪的身法,护住程月璃之后,下落过程中踩踏树枝借力,轻而易举减缓了下坠速度,二人竟如随风飘荡的羽毛一般,轻璇着缓慢着地。
风吹树梢,落叶轻飘,两道人影缓缓落下,画面温柔而旖旎。
脚踏实地后,程月璃不禁仰起头,看向眼前相貌俊美的少年。
杨时也在看着她,明亮的目光神采奕奕,清晰地映着艳色倾世的少女容颜。
二人就这么安静对视,似乎除了眼前人,世上再无其他。
片刻后,杨时蓦然回神,匆忙将程月璃的手臂放开,后退三步,朝她解释:“我见风筝挂在树上,就跳过来取,没想到你也跳了上来……”
二人就这么撞在一起。
他声音越说越小,脸越来越红,直到害羞得舌头打结,支支吾吾再也说不下去。
一众侍女最初慌了神,然后看得呆,全都傻愣站在原地。直到此时,才回过神围上来,询问程月璃情况。
“我无事。”看着面红耳赤的杨时,程月璃嘴角高高扬起,“杨少侠轻功卓绝,世间罕见。”
杨时将她保护的很好,帮她挡住了所有的枝丫,一点没被刮伤到。
杨时方才那一手,大家有目共睹,的确近乎神技般精彩。
众人赞不绝口,杨时耳根微红,脊背挺得笔直,双眸却略微下垂,偷瞄程月璃。
程月璃笑看着他,二人目光一瞬间隔空相撞,他急忙移开眼,脖子和耳根霎时血色上涌,红艳欲滴。
俊俏少年动不动就害羞的模样,每次看的程月璃眉欢眼笑,若非人太多,又想逗弄他两句。
“风筝……风筝还在树上。”杨时急速转身掩饰自己的脸红,正打算再次上树去取。
忽然一阵风吹过,又一只风筝被刮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跟着坡下跑上来两道人影,应是风筝主人。
跑来捡风筝的人影走近,面容清晰映入程月璃眼帘,对方也看到她,二人皆是一愣。
这样都能相遇,不得不感叹一句:冤家路窄。
柳惜然和柳家二郎今日也来长青湖畔踏青散心,就这么和程月璃狭路相逢。
二人对视片刻,柳惜然心中不情不愿,却不得不福身朝程月璃行礼:“见过县主。”
程月璃微微颔首,示意她平身。
二人再次相顾无言,气氛尴尬又凝重。
“柳家二郎,你这风筝取不取的下来?可需本公子出手帮你?”一阵带着嗤笑的恶意嘲弄随风吹上山坡,吹入将军府众人的耳中。
跟着走来一群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
这群人显然故意拿柳家二郎寻开心,正打算再嘲笑他几句,见到此处还有一帮人,声音忽然一顿。
领头之人是一个身形瘦高的少年,长得虽周正,脸上放肆又恶意的笑容却令他看起来显出几分刻薄。
他见了程月璃,急忙拱手:“见过栖霞县主。”
身后跟着的几个少男少女一听,速即同他一样,朝县主行礼。
瘦高少年自报家门,他是户部尚书的孙子。身后的跟班,也是朝廷大员家的子嗣。
程月璃略微点头。她出自武将世家,和这些文臣家的子弟素无往来,也从未打算结识。
“今日得遇县主,实乃在下三生有幸。”尚书公子奉承道,“县主在此,可是风筝被吹到了树上?”
他仰头看了看树梢:“在下会几招三脚猫功夫,若县主不嫌弃,可由在下替县主取回风筝。”
他有意巴结讨好栖霞县主,态度近乎谄媚。
程月璃还未答,一旁柳二郎忽然怒斥:“你不是才送了霞娘礼物,向她承诺此生只对她一人好,再不理会别的女子?为何今日就在别的女子面前大献殷勤?!”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尚书公子大怒,“县主何等金尊玉贵,岂能同寻常女子相提评论。”
“县主,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缺乏教养,不懂礼数,你别听他说话,免得污了耳朵。”
程月璃原本不知他们有何瓜葛,此时听了几句,明白了个大概。
无非是为某个女子争风吃醋那一套。柳二郎心仪之人和尚书公子好上了。
可惜尚书公子在那女子面前花言巧语,并非出自真心。
柳二郎也看得明白,尚书公子对栖霞县主大献殷勤,心中存着幻想,想在县主面前潇潇洒洒露一手,万一被县主看中呢。
柳二郎勃然变色,愠怒着上前几步,似是想替心爱的女子教训这个薄情寡义之人。
同行的几个跟班匆忙将他拉住,几人推搡起来,闹做一团。
程月璃看向柳惜然:“你弟弟,性子这么冲?”
和能装会演的柳惜然截然不同。
不过转念一想,柳惜然以前在她面前能够气定神闲,皆因完全处于上风。
上元宴那晚,她不过稍稍处于劣势,就气急败坏失了冷静,自乱阵脚。
柳惜然一丁点也输不起——这么一想,两姐弟不愧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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