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中年男子一边叫骂,一边伸出手,要去强拉玉瑶。
忽然间“啪”的一声破风闷响,他粗壮如小腿的大膀子被一条嫣红细绳缠上,拉得虚胖的身子朝后一仰,差点摔跤。
一声凛冽丽音响起:“什么身份?我不知道,说来听听?”
男子勃然暴怒,顺着软鞭看去,霎然一愣。
攻击他的是个身着红衣劲装的女子,身材高挑瘦削,肌肤温莹如玉,一双清艳双眸倒映着暖黄灯火,似乎漫天星光尽在眼中。
妖冶妩媚的风尘美女他见得多,如此英姿飒爽,艳色凛冽的倾世容颜,他此生却是第一次见到。
中年男子不禁看得呆愣,片刻后回过神,色胆包天出言调戏:“哪家的小娘子,怎么跑到青楼来了?”
“来的正好,今夜爷就让你开开眼,知道什么是青楼。”
程月璃嗤笑:“你还没说你什么身份。”
她问杜慧:“认识吗?”
杜慧摇头:“没见过。”
她没印象,必然不是什么王侯世家的公子。
就算是王侯家的世子,程月璃也不怕。
她收回软鞭,讥诮道:“把家门报了,然后滚。”
被两个女人轻视,中年男子暴跳如雷,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朝周围的青楼女怒喝:“你们给她说说,爷是什么人!”
“大家都是青竹院的贵客,有话不妨坐下来谈,别伤了和气。”老鸨满脸堆笑安抚他,“咱们都知道,贺二爷是兵部侍郎的亲戚。”
老鸨心知程月璃和杜慧家世必定不凡,但这位贺二爷,她一个青楼老鸨也开罪不起。
“听见了吗?”中年男子满身酒气,甚是得意吹嘘道,“兵部左侍郎是我妹夫,只要大爷我打声招呼,兵马司的人立刻就能将你们抓去大狱。”
他越吹越起劲:“就连大衍战神,晋王殿下,爷也认识。前几日,爷还和他一起喝酒。”
老鸨赶忙给他捧场,竖起大拇指,奉承他地位高人脉广,能和晋王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能是普通人?
“兵部左侍郎的夫人是光禄寺卿家的嫡女,已过知命之年,怎会有你这般年纪比她小的哥哥?”杜慧平静陈述着事实,“你家小妹,该不是他前不久取的一房侧室?”
“据说那位侧室出身市井,并非富贵之家。”
“而且百姓纠纷不归兵马司管。你在这里闹事,只会是皇城司或者刑部的人来。三司各司其职,兵部侍郎在皇城司和刑部也说不上话。”
一言以蔽之,中年男子自吹自擂说大话,根本没多大权利。
杜慧风轻云淡的几句话,听得周围人暗自发笑。
中年男子被人当众戳破,颜面扫地,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快步上前想要殴打杜慧。
程月璃将上前两步,将杜慧护在身后。
区区兵部侍郎侧室的亲戚,敢在她面前撒野?
别说兵部侍郎自己,就算兵部尚书,都得看在她爹手下三十万兵马的份上,让她几分。
她抽出软鞭,正准备朝虚胖的身体挥去,还未动手,中年男子膝盖一弯,“咚”的一声重重跪在她三尺之外。
周围看客皆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中年男子原本气势汹汹向前冲,自己也不知怎的,膝盖被人狠狠打了一下,站立不住,竟然跪在了程月璃面前。
他本就恼怒,此时更是又羞又恼,手脚并用想要爬起来,还未站稳,膝盖又被什么东西打了,疼的他再一次扑倒在地,给程月璃磕了个响头。
程月璃啼笑皆非,这一定是杨时出的手。
可谁要让这男的跪了,他愿意磕头,她还不愿接受呢。
她无奈叹笑,轻声吩咐:“拖出去,打一顿。”
三丈之外,穿着常服的将军府侍卫出来两个人,将中年男子拖出了青竹院大门。
中年男子方才并不知道她还带了家丁,以为她们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小姐,女流之辈好欺负。
此时知晓自己踢到铁板,不用别人出手,自己就不住磕头求饶。
可惜悔之已晚,他被人用破布塞了嘴,拖去了青竹院后街小巷。
中年男子被拖走后,大厅又重新恢复热闹的秩序。
玉瑶上前,朝程月璃和杜慧福身:“多谢二位相助。”
她没想到这两位贵人会来青楼听她弹琴唱曲,只觉受宠若惊。
程月璃朝她扬了扬嘴,顺势问老鸨:“玉瑶一晚多少钱?今夜我包了。”
老鸨大惊:“这位贵客,您可是……”
“怎么?青竹院不接待女客?”程月璃哼笑,“还是怕我给不起钱。”
“这哪能呢。看贵客这身气质,就知您身份贵不可言。”
这确实是青竹院的名妓第一次接待女客。可对方给的起银子,玉瑶也愿意,老鸨哪管她们关上门做什么。
玉瑶领着程月璃和杜慧出了大厅,去往后院她的房间。
醉酒的中年男子被拖走后,本来还有宾客试图让玉瑶今夜作陪,没想到竟玉瑶被一个女子包下。
不少人好奇那位女子身份,纷纷朝周围询问。
早在程月璃阻止中年男子之时,就有一些世家公子认出了她。此时他们按捺不住内心激动,朝旁人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栖霞县主。”
世传栖霞县主绝色倾世,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又说她飞扬跋扈,凶横任性,似乎……也确有其事。
跑来青楼,包了花魁,如此行径,说是惊世骇俗也不为过。
可要说心胸狭窄,毒如蛇蝎……
她方才明明是替玉瑶解围,惩治狐假虎威的兵部侍郎亲戚,此举不仅不令人讨厌,反而大快人心。
……
月光穿过青翠竹林,银白流霜透入窗棂,洒向装饰奢华,红纱飞扬的迷乱房间。
杜慧在宽大的房间中走了一圈,才在窗边软椅上坐下,认真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花魁的房间。”
程月璃微微一笑:“我以前见过红泥的,还有明月楼南烛的。布置与这里截然不同。”
“乐女们的房间虽由青楼统一布置,身为花魁,还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做一些调整。”
玉瑶命丫鬟摆上美酒佳肴,两位贵人既是她的客人,更是她的恩人,她要以最高的礼节款待她们。
杜慧举起酒杯,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皓月:“我以前极为不齿那些门阀世家子弟招摇过市,仗势欺人。”
“可今日你叫府中侍卫将那男子拖出去打,我见了心情很是舒畅。”
她抬手,正对程月璃,随后将琼浆一饮而尽:“权力该当此用,这一杯,我敬你。”
玉瑶也同她一样,敬程月璃:“红泥给我说宋二公子之事时,我就在想,栖霞县主是怎样一个人。”
“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不被人唾弃鄙夷已是幸事,从未敢奢望会有人不计报酬倾力相帮。”
“能认识县主,实乃此生之幸。”
“我体质阴寒,不宜饮酒,”程月璃举起茶杯,“今日以茶代酒,同敬清风明月。”
三人举觞共饮,清风雅乐,月光入喉。
程月璃问玉瑶:“有没有想过赎身,离开青竹院?我可以替你安排。”
“当然想。不过,”玉瑶抿嘴一笑,“我幼年亡母,被父卖入青竹院。即便离开,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又能去哪。”
“如今我好不容易成为头牌,就想着趁这两年多攒些银子,等钱攒够了再离开京城,找一个小县城,买座房产买块地,安稳度日。我此前还担心,若是老鸨有意刁难,不让我走怎么办。”
“如今,我却是不怕了。”
程月璃:“行。哪天你想赎身,告诉我。我就在边上看着老鸨将契书还给你。”
老鸨要敢不同意,她的鞭子可不是摆设。
“去一个县城,买座房产买块地……”听到玉瑶筹划未来,杜慧也跟着想象:“我要去村边开设一家私塾,收些女童,教她们读书习字,学个一技之长。”
程月璃:“那我就教她们防身的武艺。若是村里有地痞恶霸前来骚扰,我就将他们赶跑。”
杜慧再次朝她举杯:“若你是男子,我就嫁你为妻。”
“若我是男子,我就娶你。”程月璃笑道,“我们在一个地方待上几年,待得腻了,就策马江湖,换一个地方。”
“如此走走停停,游遍名山大川,历经繁华世事。”
“好!”三杯酒下肚,杜慧喝的微熏,击节念道:“酒酣耳热说文章,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1)
“疏狂又何妨,狂又何妨。”程月璃跟着低吟。
说的没错,她是金尊玉贵的栖霞县主,权利荣华一样不缺,为何要被世俗的礼法名誉束缚。
她就要做那离经叛道,恣意任性的凶蛮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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