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逢
2022年，秋
大学的生活一结束，忙碌着半年的时间找了心仪的工作，来到心仪的岗位以后，我才抽空回了一趟母校的高中。
那是以前比较差的高中，差在教师资源和制度。不过这次一回来却完善了很多，许是毕业后有校友捐了钱，走进教学楼的时候多了很多生面孔。优秀教师的墙也是有一大半是，年轻、优秀的老师。
“这位是？”我的目光注意到教师墙上开头第二位老师，他的样貌是刻在记忆中那么清晰、熟悉。
曾经的副班主任说明道：“这位是梅中老师，今年三十一了。去年刚来今年就上了优秀教师真是年轻有为啊”
“哦对了，他现在教的还是当年你们那个七班，位置也没换。不过坐你那个座位的是一位男生。
“就是他，他叫伍万里”
老师给我指了一下里面教室的那个男生他坐在我原来的那个位置上，眼睛看向前方不知是在专心听课还是在走神
只是下一秒，他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不小心对上了我的视线。不过他的眼睛瞪大了一下，应该是意外。
“现在还是梅生老师的语文课，你先到处狂逛吧”老师也因为等会要开会，和我打了招呼就目送着离开了。
下课也必外地打响了，一般还是跟以往一样全校三个年级一起下课。梅生还想讲些什么，但一看到台下学生们
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还是收拾好教材，将ppt关掉了，终于说出了那句：“下课！”
这里头属伍万里最兴奋，像猴子一样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嬉皮笑脸说的最大声道：“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梅生被他这活脱的样子被无奈道，“伍万里安份点，外面还有学姐呢”
“老师好。”我向迎面走来的梅生打了招呼，他回了一个微笑后又道：“同学，你是哪一届的？看你有点眼熟，叫什么名字？”
“我叫余晓言春眠不觉晓的晓，文言文的言。我是五年前那届的老生。”梅生的表情展现了惊讶，意外道：“五年前，那我应该没见过你。“
“或许是缘分吧”
“也是！”
他一头钻进了办公室，走的脚步有些缓慢。他应该是见过那个人的，连名字都有印象，可是五年前他还在上海，连广州都没来过更别提见过了。
“哎！你是学姐啊！哪一届的？怎么还回来了？”伍万里突然从窗户里边趴住，一个探头碰了出来！
“五年前那届的，你就是伍万里？你哥难不成叫伍千里，伍百里，这是一句肯定的话，他倒心大没有听出来，还接着说：“还真被你给说准了，我大哥叫伍百里，二哥伍千里。”
“那还挺巧啊，我认识的那个人跟你二哥一样叫千里。你哥干什么的？”
“我大哥是海军，我二哥是连长！厉害不！？”他那傲娇至极的样子真的可以，仿佛那两个厉害的人就是他。
“那也挺巧啊，我认识的千里也是一个很大官，可惜啊，他不在了。”
等到放学的时间一到，天也黑了。受朋友的邀约去了我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的火锅店，仔细一想貌似冬天吃火锅也没什么不好。
进门选好位置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撞到桌子还好停了下来，但十分不幸的是我的手机摔在了地板上！那个屏幕掉在地上的时候，那个声音是心痛的声音！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妹子没事吧？”这个声音雄厚响亮，那个人连忙查我的情况。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没事吧？”这个声音有些憨厚更多的是熟悉，与记忆里的吻合一致。
“没事没事，真没事，没关系”我摇摇手表示没事，毕党真的也没什么事情。余从戎见我没事，又说了一句对不住就离开了。
我眼看着他们两兄弟勾肩搭背地进去里面的座位，背影与当初的时候重合在了一起。战场上那个打仗打得最勇永远第一个冲在前头的人，跟在他后方总能找出一条被他杀出来的血路。而另一个，那个想念了许久的人，战场上的神枪手，每一次的发射都是弹无虚发，平时都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与前者在一起就变得活跃起来。
他们的那张桌被墙挡住了一半，但能瞥见一个粗旷的中年男子已经等了他们许久一见他们来了，不耐烦地将喝了五杯的茶放下道：“可算来了！你们两个崽子都来了，伍千里跟他哥还没来！老梅也是，都五点半了还没来。”
平河忙说见谅：“老梅要准备明天上课的东西，连长他们还得接万里放学呢！”
余从戎接着补上去：“就是啊，雷爹，这下个星期就期末了，老梅跟万里那小子不得忙起来啊！”
手机收到朋友的消息后，她人也到了。下锅的肥牛跟丸子熟了以后，才吃了一半朋友的手机便响了不只三次了。忍无可忍地上滑接通了电话，特别地不耐烦地问了句：“喂，谁啊？”
大概讲了一分钟，我吃了不止三块牛肉才看着她挂掉了电话，说：“公司有点事，我先回去了。这次我先走的，我请客。”
“行”
等她一走我正准备一个人干完这顿火锅的时候，原本对面朋友刚离开的位置坐下来了两个男子。
连长！？
只见余从戎和伍千里的笑容十分热情，可我是跟他们混熟的人，他们这么笑我只知道应该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姑娘，冒昧问一下，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先开口的是伍千里，果不其然是好玩又搞笑的事情，这一话成功把我差点逗笑出声来我摇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我的一个队友，他想试着跟你做朋友。他叫平河，性子有些生”
“对！就刚刚那个不小心撞到你的那个。他人挺好的，就是性子比较闷，交个朋友行吗？”余从戎将那部不属于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名片二维码早已准备好了。
“好啊。他叫什么名字？”
我说着拿出手机将二维码一扫，余从戎见状喜出望外，轻而易举的成功难掩住他为兄弟的高兴，说：下他叫平河，今年二十五，姑娘你呢？”
“今年二十三，我叫余晓，春眠不觉晓的晓。”
“哎！学姐！”对面那个脑袋一下子探了出来。伍万里一下子凑了过来，“学姐好巧啊！也来这吃，一起呗？我大哥开的店，手艺绝对好！”他自卖自夸一样的竖起大拇指。我想到他下午说的那些事情，不禁一笑：“你不是你大哥二哥都是当兵的吗？”
伍千里一把揽过幺儿，双手一边将他的脸捏成“包子”，说：“好你个伍万里怎么不早说这是你学姐！早知道我们就拼一桌子了，你说是不是？”后面两句话是他对我说的。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伍万里因为同校友的原因跟我多聊了一会，他这才解释说这家店是他哥的钱才的店，店长是老大，二老和伍万里是日常管理的。
他一拍桌子，十分豪迈地用拇指反指自己道：“你以后来报我名字，给你打八折！”
“好勒！谢谢三老板！”
他听着，问：“干嘛是三老板啊？嫌我小了？”
“不是。你大哥是大当家的，你二哥是二老板，你不就三老板吗。好好读书赚钱争取开一家店当大老板。”
“好吧。”
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聊了好久，碰了几次杯子。钟上的时针坐六移到了八，伍万里跟他哥要了两瓶菠萝啤，原因是他哥定下了十八岁前不能沾酒的规矩。
我十分不仗义地整不住笑声笑了挺久的，聊着聊着聊到了他哥、他父母，从他的父母，我的校园时光到未来的向往和大人的感觉。
他突然停了下来，说了一句：“你说我俩是不是上辈子见过啊？今天才认识就把我聊嗨了”伍万里从来不信什么前世缘分今生续这种说法，但不得不说旁边这个女人一出现他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没有一开始的生疏，没有意外。那还有一种他们久别重逢的感觉，如同两个很好很好好到没无形容的人，在分别了十年以后，一开始没有认出对方但却一直没有忘记彼此的存在。
我一顿，心中的那个念想差点就挣扎而出了。理性却在告诉我：“别再让他们回忆那段经历了，他们已经开启新生活了。
“或许，我们上辈子真的认识。”
火车在返路的铁轨上行驶，热腾腾的碳烟从火车头的气口中排出。这一片被炮火与枪声、火焰洗涤过的土地上，伍万里终于呼吸到了没有硝烟味掺杂在中的空气了。
而这节属于七连的车厢没有了与其他车厢那样的暄闹，那些劫后余生的笑声！庆祝胜利的笑容，与这里的安静格格不入。
阳光从唯一的两扇小窗中照了进来，我第二次见到了朝鲜明媚的阳光。终于在这一次没有了杀气，没有了不安，那道光照在伍万里的身上。他怀中抱着的坛子上，那张纸上用毛笔写上了那人的名字：“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穿插连第一百六十二名，伍千里。”
我将那只箱子打开放在阳光下，原本是用来放弹药纱布用药，以及一些粮食的，现在却变成一个“房子”。
平河，雷公，梅生，余从戎，谈子为，田向南钟定一，沈海龙
因为九连其他人没了全尸被军队收好了，只有较为完整的可以带走。
落寂的感觉袭卷心头，被车厢里死寂一样的安静衬托得无言以对。去往时的车中，有余从我在与其他人打闹、开一下万里的玩笑。有平河跟雷公在一旁看戏、补刀。有指导员和连长看着，时不时一起开个玩笑。
车厢中只有沉默，呼啸而过的风声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动静。忽然想起来，梅生和雷公的对话，是梅生先说的：
“这两个娃娃，是咱们连里最小的了。不知道这打完仗过后还能不能活下来”雷公抽烟的动作一停，说：“别说晦气话，这两个小崽子年轻福大命大，能回去的！”
“而且我还得靠这小子养老呢！”
伍千里路过的时候正好听得个明明白白，劲一上来了：“嘿你个老滑头！你让我弟给你养老当干儿子，那我叫你啥？”
雷公一起劲：“叫爹！”
“去你的！”
“哈哈哈！”
“报告！第七穿插连应到一百五十八人！实到两人！”
陪伴万里回浙江的车上，我们整理好了所有人的物件：雷公的护目镜、烟斗。梅生的手表、因圆的照片，平河的子弹连长的包本子、七连所有士兵的名誉贴，谈子为前辈生前的打火机，田向南的帽子……
万里不止一次地抚摸那只坛子，所有人的遗物都仔细地放在桌上。他原本一直低着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寡言过，他说：“还好，还好你活了下来，要不然这上面还得多一样东西。此时的他我意识到他终于变回了那个参军前的万里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看向我的样子像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他问：“你呢？你还有多久？”
他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眼睛晶莹的光表达他有些想哭了
“我还有八年，放心吧。”
“八年以后，你就死了吗？”
“嗯”我默默地应了一声。
或许这堆东西里多年以后也会有我的东西，大概率是我的钢笔。尽管如此，我还是跟他说：“八年够了，能干很多事情，去上海见见老梅的因因，去见见你和连长的爹娘，去见见平河的老家和亲人。然后帮着你哥的房子盖起来。
“那你呢？没有想去的地方？”
“你知道的，我是孤儿，没地方可去。万真到我死的那一天你也别太伤心，我这种人没有来处跟去处，死了省心。你到时候还能免费吃顿席，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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