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她不会是死了吧?
陈国天颂十三年,帝都融安,凤栖宫
恰逢三月暖春,百花争艳,宫殿内偶尔微风徐送,夹杂着屡屡花香,使人神清气爽。
此时,刚刚得知父母已被斩首的楚灵瑶麻木的跪在殿上,腿早就没有了知觉,头发也因刚才侍卫的拖拽有些凌乱。
富丽堂皇的凤栖宫内落针可闻,宫女侍卫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扰到了主位上端坐的皇后娘娘,自己小命不保。
大陈皇后刘氏身穿湖蓝色织金凤袍,头戴九凤金冠,其中两只凤凰嘴里吐出赤金流苏,垂于脸颊两侧,稳稳止于肩头,虽已年近不惑,由于保养得益,肌肤白皙玉润。
刘皇后的一双杏目悠悠的看着楚灵瑶,又仿佛是通过楚灵瑶看着那位昨日在冷宫自尽的楚贵妃。
刘皇后心中很是得意,因为她终于搬倒了楚贵妃,弄垮了楚家却也不知为何,心里也掺杂一丝不知名的落寞。
一阵微风袭来,流苏微颤,惹得刘皇后从思绪里回神,稍许,这才有空微转目光细细的打量着下方跪着的楚家唯一没有被处死的人。
年仅六岁的楚灵瑶身体肥胖不堪,因为臃肿,绯色绸缎衣裙穿在身上,就如绑在身上一般,头上梳了双平髻,脸上满是斑点,一双眼睛被两腮上的肉堆得只剩两条缝,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真真是一个丑字了得。
刘皇后一边打量一边微微有些吃惊,想那楚贵妃逞娇斗媚,风华绝代,宠冠后宫多年,这楚灵瑶三岁时,帝都就已盛传她灵秀非常,不想五岁多生一场怪病,就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真真可惜了刘皇后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那张毫无生气畏畏缩缩的厚实小脸,怀疑是不是王又安为了敷衍她,随便在宫外抓了个人来交差?不过想想王又安跟了自己多年一向做事非常的谨慎,想来此女是楚灵瑶不假。
就在此刻,刘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带着太医匆匆来到大殿。
“娘娘,刘太医到了。”小宫女道。
“微臣刘元给皇后娘娘请安。”刘太医连忙跪在楚灵瑶身侧施礼。
“起身吧。”皇后懒懒的挥手。
在来凤栖宫的路上,皇后宫里的宫女就已经给刘太医把事情说的非常清楚,见皇后不言不语的冷冷盯着身旁女童,刘太医立马会意,连忙从带来的医箱里拿出工具给楚灵瑶检查起来,楚灵瑶不动丝毫,佛若事不关己一般。
半晌,刘太医收好工具复又跪下微微施礼道,“回禀娘娘,微臣刚才仔细检查了楚小姐,她现今已灵智半残,身体内损严重,只要进食就会虚肥,微臣论断,如此寿命最长不过二十年。”
刘皇后舒了一口气,刘太医是自己人,也不会诓骗自己。
刘皇后心思百转,几日前,楚青阳搬出先帝赐给楚家的免死金牌求皇上饶他独女楚灵瑶一死,皇上已经应允,她起初还有点担心想偷偷斩草除根,看来是多虑了。
如果楚灵瑶还是正常人,想尽办法也要弄死她,现在她已经是个痴傻之人,而且命不久矣,对自己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威胁,杀了反而会引出皇上的些许怜悯之心。也罢,送她出宫,茫茫人世,就凭她现在的状况也活不过几个月,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刘皇后打定主意方开口道:“罢了,让她出宫吧。”
早就等候在旁的两个小太监听到,架起了虽小却不轻的楚灵瑶,把她拖出了凤栖宫。
出了皇宫大门,两人才停下来看一眼拖着的楚灵瑶,见她双眼紧闭,双腿竟还是保持刚才下跪的姿势,暗暗有些心惊,太监甲不由得问太监乙,“她不会是死了吧?”
“应该不会,刘太医不是刚刚给她把过脉吗?哪那么快就死了,再说死了不更好吗?咱们家娘娘还巴不得她……”太监乙突然收声转头瞧了下身后不远看守宫门的侍卫们。
太监甲心领神会,又问:“我们把她放到哪里呀?”
“出了宫门不远丢了便是,罪臣之女还指望把她送回府里去吗?再说护国公府早就被查封,皇上能饶她一命已经是开了隆恩了。”
说话的空档两个太监已经拖着楚灵瑶来到了皇宫不远的街上,寻了个偏僻的角落把她放下,就转身回去复命了。
楚灵瑶身形怪异的躺在那里,偶尔有三两百姓路过看到,只是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人上前。
这样到了黄昏时分,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灰色短衫的瘸腿老翁,走到了昏睡的楚灵瑶跟前。
清晨的阳光慵懒而又祥和,慈祥的照耀着大地,鸟雀争相的在枝头叫着,添了些欢快的喜悦。
一辆乌棚马车缓缓的出了融安城,在官道上向西驶去。
楚灵瑶努力的睁开眼睛,缓慢又艰难的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触手摸到了身下厚厚的毛毯,自己身上碎花棉被滑下,身上裙衫已换。楚灵瑶有些怔忪的听到帘外有赶马的微微吆喝声,不由的努力起身掀开了马车前面的布帘。
车头的人听到动静也转头向后看来,花白的头发,慈眉善目,国字脸。
“洪爷爷?”楚灵瑶有些防备的问了出口,声音已然嘶哑。随即又想到自己父母已惨死,不觉鼻子发酸,自己用手搓了搓鼻子想忍住眼泪却无能为力。楚灵瑶连忙用衣袖擦拭,不敢大声哭出来,呜咽的声音在官道上时隐时现,道路两旁柳枝轻轻摇荡,偶尔惊起一两只鸟雀。
洪三正不忍再看侧过脸微微叹了一口气,拉起缰绳一声轻喝把马车缓缓赶到路旁,转身下了马车。
半晌,见楚灵瑶抽噎之声慢慢变小,洪三正把一个水壶递到楚灵瑶面前,楚灵瑶犹豫了一下,怎奈自己实在是太渴了把水壶放到嘴边想一饮而尽,嘴角有好多水溢了出来。
“大小姐,您喝慢着点,千万别呛到。”洪三正焦急的声音在楚灵瑶耳旁响起,楚灵瑶没有理会。
不一会儿半壶水下肚,楚灵瑶把拴在水壶旁的木塞塞上递给了洪三正,洪三正接过收好。
楚灵瑶把身上的水渍用手胡乱拍了几下转身爬到马车里,不理身后仿佛有很多话要说的洪三正。
车帘落下来,楚灵瑶趴在车内的棉被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五岁以后脑袋好像越来越不灵光了。
洪三正曾经是府里的老管家,在祖父还健在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却在她五岁生辰时不知道为何被打断了腿赶出了国公府楚灵瑶努力回忆以前的过往,想弄明白其中的关系却发现徒劳无功,越去想越头痛欲裂,索性放弃。对啊,就算什么都明晰,自己年纪小又经历了灭门的变故还能怎么办呢?干脆就这样沉沉睡过去。
睡梦里父亲母亲被斩首的一幕反复的呈现,恍惚中已经泪流满面,只听到一声悠悠的叹息,接着有人在轻轻摇晃着自己小声喊着:“大小姐快些醒醒”
楚灵瑶坐起,躲开了洪三正来扶自己的手,有些吃力的跳下了马车,一阵风吹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原来衣裙已经被汗湿透。
洪三正赶忙从马车上拿了个薄薄披风出来披在了她身上,大小正好合身,一看就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已经近了黄昏,剩余的霞光从树枝的缝隙里透了出来,撒在了这个山间小镇的路上,逗弄着路上小石头,苍凉中透着一丝的愉悦,此情此景她在帝都很少看到,微微有些出神。
小镇非常的小,目测只有百十户人家,面前有些古朴的三层客栈,已经是目光所到之处最好的建筑了。
刚向着客栈正门走了两步,就有小二迎了出来,看到披着黑色披风的楚灵瑶怔了一怔,接着洪三正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小二,准备两间客房,把我们的马车安顿好。”
小二很是机灵的转了转眼珠,立马接话喊道,“客官放心,一定妥妥的,里面请。”
天色已晚,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茫茫大山,浓烈的山风吹着趴在窗前的楚灵瑶,乌黑厚重的刘海被掀起,漏出黑漆漆的双眸,不知道是悲是喜。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楚灵瑶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把窗户关上,转身去开了门。
洪三正提着食盒对着楚灵瑶慈祥一笑说:“老奴拿了些吃食过来,小姐已经两日没有怎么吃饭,怕是饿坏了吧?”看到这个熟悉的笑脸,直感觉物是人非,她扭了扭头没有答话,径直转身回到房内,在木桌旁坐了下来。
洪三正叹了口气,一瘸一拐的跟着走了进来,把食盒里的吃食全部拿出摆在了桌上,顿时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些时日,楚灵瑶真的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而今被桌上的吃食引逗,即刻感到饥肠辘辘,从小教导的餐桌礼仪早就抛诸脑后,直接拿起碗筷胡吃海塞起来。
洪三正不声不响地看着楚灵瑶吃完饭,就像他之前在国公府一样,眼里掩不住的心疼流出。
大约过了一盅茶的功夫,吃饱的楚灵瑶放下了碗筷,下意识的右手向后伸出,洪三正会意的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棉质手帕递到了她的手上,她接过擦了擦嘴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愣了一下,脸色顷刻落寞,没有把手帕递回洪三正手里,而是拿在了手上摩搓起来。
洪三正伸出去接手帕的手顿了顿,接着无奈垂下,默默地收拾好桌子退了出去,没有出言打扰出神的楚灵瑶。
直到手指被手帕磨的微微发痛,楚灵瑶才有所察觉,最近她出神的时候愈发多了。
灯影摇曳下,一个漆黑的小木盒不知何时被放在了身旁桌上,盒上银锁已经打开,她伸手拿来,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鲜艳的红色珊瑚手串在盒子映衬下特别醒目,一看就价值不菲,她赶忙把手串取了出来,举到眼前仔细的瞧着,或许是最近哭泣的太多,鼻子一酸竟没有泪流出来,嘴角竟然有一丝笑意划过,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手串是楚灵瑶母亲送给父亲的定情之物,父亲一直收藏的很好,平时只允许幼小的她拿着玩耍片刻,每到那时,父亲总是会把他和母亲的过往慢慢讲给还不懂事的楚灵瑶听。
她到现在还不太懂父亲的话语,也不知父亲为何总是笑的一脸陶醉,只是知道这个手串很重要。一直以为这手串被抄家的官兵搜了去,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欣慰。
长夜漫漫,山中的风不时的吹打着门窗,客栈床上,楚灵瑶摸着贴着胸口放着的手串,感觉到了丝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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