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牡丹亭

月老庙里多是怀春少女，几圈走下来，唐离就失去了兴致。反观楚灵瑶倒是不管到哪里都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安静的陪着她。

        “春儿？！你怎么在这里？！他是谁？！”一声年轻男子的唤声，穿透人群，分外刺耳。

        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引得唐离也伸长脖子看去。

        月老殿前的空地上，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面对着一男一女。其中一少年瞪圆双目，似怒似怨的盯着对面少女，想必刚才的叫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你之前拒绝我，难不成是为了他？！”少年见少女沉默，继续追问，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慢慢地那几人的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正觉无聊的唐离，见有热闹看，也几步跑了过去，楚灵瑶见又拉不住她，只好站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

        人越聚越多，窃窃的议论声逐渐淹没了那几人的话语。在楚灵瑶的位置只能听见少女嘤嘤的哭泣声，接着人群开始骚动，两方竟然动起手来，场面开始混乱失控。

        因聚集在那几人周围的人实在太多，这一打起来，就起了连带效应，不一会儿就波及到了外围。很多女子躲闪不及被撞到，院内尖叫声时起彼伏。楚灵瑶见状也只好一边向后退着躲避人群，一边举目四处张望寻找唐离的身影。

        站在许愿树下愣神的祝子俊此时也到了察觉异样，抬头张望的刹那，就被前方一直向后退的白衣公子撞了一下。

        感觉自己撞到了人，楚灵瑶回头，双眸正好碰上祝子俊探究的眼睛。

        气质如兰，清冷绝艳，在心底已经描绘了千百遍的面容，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祝子俊浑身的血液似乎倒流起来。骤然间，耳边的熙熙攘攘都已经不存在，他凝神盯着她的脸，有些痴迷

        偏头躲过他太过炙热的眼神，楚灵瑶的眼角刚好瞥见匆匆往这边走来的雪鸢，回眸对着他淡淡一笑后，没有多做停留，冲着雪鸢走了过去。

        那一笑如春风，敲打在他心上，但转眼间她已转身离去他张了张嘴，却因太过激动没能发出声音，顿时暗恨自己竟然连她的名字都没问，如此想着，急忙朝着她的身影追了过去。

        眼看还有几步距离就能追上，祝子俊身侧路过的华服女子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身体站立不稳就往地上倒去，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住了那女子的手臂。再急忙抬头张望时，楚灵瑶的身影已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待华服女子看清祝子俊的面容，呆了一呆，没想到扶住自己的人，是这样一位相貌英俊的公子，站好身形后，脸却红了。

        “县主，您没事吧？！”一个丫鬟跑来女子身边。

        没有心思去看那女子一眼，祝子俊迈步来到楚灵瑶消失的地方四处张望，不久也消失在人群里。只留下那女子秋水般含着款款深情看向他背影的眼神。

        周围都是高官府邸的街道上，还留有中秋节的花灯。楚灵瑶带着找回来的唐离缓步而行，身后雪鸢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大的荷包。

        这是唐离回竹林小院的必经之路，早上去东市的时候太匆匆，来不及欣赏，现在看起来倒别有一番韵味。

        “您就送我到这里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唐离打破沉寂说。

        “当然，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小孩子。”楚灵瑶嘴角勾起，她知唐离有功夫在身，光看慕亲王府对侍卫变态的训练方法，还真不能把自小就呆在王府的她当孩子看。

        再往前行了行，眼看就到了要分别的路口，楚灵瑶看向唐离的小脸，很认真的问道：“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见唐离歪着小脑袋一脸迷茫，楚灵瑶叹息一声说：“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比我还随便。”随即她笑颜如花，向后伸出手，雪鸢见到忙把荷包递到了她手上，“偶然记起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送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说话间，粉色荷包就送到了唐离面前，荷包上的同色流苏在空气里随风摇荡。一阵暖流从唐离心上划过，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忙碌匆匆的，很多人都忙得忘记了一些事情，或者已经变得麻木。就连慕亲王他自己，时常都记不起自己的生辰，还要等水玲珑去提醒他才行。如此上行下效，生辰看起来，就成了一种矫情。

        小心的拆开那荷包，一条金色的小皮鞭出现在唐离眼前，她很是喜欢，忙掏出挥舞几下，趁手非常，即刻明白这怕是王妃专门给她定做的。

        楚灵瑶见唐离喜欢，也开心笑起，说：“从你的武功路数，知道你适合用鞭子，看来我没搞错，放心，这可是很结实的。”

        唐离停下动作，鼻子有些发酸，静默片刻，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了楚灵瑶。

        楚灵瑶微愣，她对怀里的柔软无所适从，但没有推开。

        清风拂过，怀里的身体突然僵了僵，接着唐离缓缓离开楚灵瑶的怀抱，敬畏的看向她身后。

        察觉到唐离的异样，楚灵瑶和雪鸢忙也回头。

        一辆黑色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不远拐角的处。马车前的无名，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三人。车窗处，锐利的眸光一闪而过。

        “我走了!”唐离看着无名缩了缩脑袋，手里拿着金鞭转身离去。

        街上空荡，楚灵瑶静静地面对着那马车，面容平静，清风卷起她的衣角，遗世而独立。

        “回府”陈应彦无波的声音传来。

        无名领命，转身坐回车夫身旁，马车悠悠消失在拐角，就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陈应彦闭上双眼，就像刚才的看到的事情不存在一般，心里却莫名的久久不能平静。

        要问融安城里的百姓是否见过仙子，他们一定会指向牡丹亭的方向。

        牡丹亭之所以有这么超凡脱俗的名气，还要归功于现在的太子妃金潇湘。

        金潇湘出生后，就有高僧预言她可以母仪天下，因此父亲金丞相就专门为她建起了这座牡丹亭。随着她逐渐长大，慢慢出彩的不止她的美貌还有她化仙的手段。

        多年来几次整修的牡丹亭，都是金潇湘亲手设计。她抓住了底层百姓虽不能直接接触达官显贵，却都乐于谈论和窥探的心思牡丹亭四周没有筑起高高的墙壁，而是只用镂空的栅栏围了起来，围栏外面，还有意无意的留了百姓能够停留观看的足够空间。如此，园外停留的人，也正好能远远地看清，牡丹亭高高的露台上，她想让他们看到的状况。

        半遮不遮，可观不可亵玩，最是传奇。她的美貌，她的言语和雍容华贵，尤其她跳的那支轰动京华的‘仙灵诀’，都是通过这牡丹亭传遍整个陈国。她成了百姓心里的神女，虽已过去多年依然经久不衰。最后，牡丹亭成了许多文人墨客歌颂的地方，所以这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光是融安城内的普通百姓，就连好多文人雅士就会争相前来围栏旁驻足观看。

        当然，这些都是在为金潇湘铺路，当上了太子妃以后，她用牡丹亭的时候逐渐变少，这可让一些人失落许久

        直到前两日传出，太子妃要在牡丹亭过生辰，好多王孙贵族都会前来的讯息，融安城内的学子百姓，仿是又沸腾了起来，奔走相告。

        牡丹亭虽名气在外，也没有到帝王皇后驾临的程度，所以宫内只是赏赐了礼物来。这也在金潇湘的意料之中，没有长辈参加，她倒是感觉少了许多的束手束脚，干脆大多只邀请了平辈和小辈来。

        以金潇湘今时的地位，除了没有入主东宫，也是荣耀尽显。生辰这日的一大早，牡丹亭大门外的街上便已车水马龙，来的多是亲近刘皇后一派的各家贵族王孙小姐。

        “为何只有亲近皇后的人？”马车上雪鸢摸了摸身上带着的荷包，她把刚刚研制好的几种香料都带了来。

        见到雪鸢的小动作，楚灵瑶只是微微一笑，因她相信，雪鸢是有分寸的人，敢私自带着的自是能带之物，就算搜查也不违禁。

        “应该也算是一种心病吧。”楚灵瑶沉吟片刻说，感觉到帘角吹进的冷风，挪了挪身体。也许是之前为了救陈应彦确实放了太多血，就算雪鸢给自己调理的很好，还是有点怕冷。

        “心病？”雪鸢不解，“我倒是经常听师父提起。”

        楚灵瑶笑意加深，解释道：“刘皇后一方，都是根深蒂固的贵族，这种优越感已在骨子里。而陈应彦这边的人，大多数起于寒微，这在某些人眼里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况且这种心理会传染加上不在一派，自然都不会自找没趣。”解释完，她的心底没来由有些沉重，隐隐感觉到，也许陈应彦他，就是那个最敏感的人

        雪鸢轻点头，很快脸上写满担忧，“那我们今日不就是单枪匹马闯虎穴了？”想着那么大一群女人，个个不怀好意，她都有些头皮发麻。

        “这倒不会！”知道雪鸢的忧虑，楚灵瑶放下思绪，高深莫测笑道，“今日会有很多书生学子在四周远远观望，在明面上我们是安全的。何况，听闻昭华公主今日，带了最近刚来帝都的平遥县主也来赴宴，她们应该不算我们的敌人。”

        “昭华公主帮过我们，她除了脾气有点坏，人倒是不坏。”雪鸢听后认真道。

        雪鸢对昭华公主的评价倒是很是中肯，楚灵瑶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精心打扮过的楚灵瑶看在雪鸢眼里，比平时还要惊心。她暗暗怀疑，老天怎么能造出一个这样的人儿？不过，这容貌倒是给了她不少的灵感！这样想着，雪鸢眼里露出期待，似乎忘记她还是个医者。

        额头一痛，雪鸢拉回飞起的思绪，揉了揉，抬眼碰到楚灵瑶戏谑的眼神。

        “到了!”

        牡丹亭偌大的汉白玉露台四周，摆满盛开的牡丹，在这个落花时节能看到如此盛景，已是难得，没想到，在彩幕飞扬下，满园的牡丹竟也争相盛开，如梦似幻。有好事者仔细看去，全是菊花种成了牡丹的模样，各色都有，争奇斗艳，连绵不绝，心思真是巧夺天工。

        围栏外的巷陌处，周遭也被繁花覆盖。

        学子百姓们，在没有见到人时已然心醉，再远远瞧见许多锦衣公子小姐穿插其中，更是感叹。

        驻足的百姓摩肩接踵，顾耀忙拉着祝子俊，在靠近围栏的地方找了个视线极佳之处。两人均是南山书院里学业最出色的，关系也最是要好。

        隔着围栏，顾耀看到牡丹亭上的众人，忙兴致勃勃的给祝子俊介绍点评着，只是不知为何，后者一直心不在焉。

        五皇子陈应瑧是安静惯了的人，有些不习惯远处人群的指指点点，带着七公主去到了这里唯一的长辈，昭华公主身边。因年轻一辈大多都有些惧怕昭华公主，就算太子和太子妃也是能躲就躲，所以在昭华公主身边安静不少。

        这样的场合，更能显现一个人气魄，所以金潇湘从出现就一直落落大方从容不迫，赢得了一阵阵的赞美。当然，要说这里还有哪个人和她一样也沉的住气，那就是刘珍儿了，同样的落落大方，这让金潇湘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

        至于其他像刘轻烟一样的公子小姐，又年轻又喜欢出风头，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怎能放过？！各个使尽浑身解数的想出彩。

        宴会已快开始，众人就座，昭华公主坐回主位左首的第一席，而她对面，右首第一席的两个位置全空着，没人去坐。

        “那席位是留给谁的？”学子里有好事者看到问。

        “听说是给慕亲王和王妃的，从慕亲王得封亲王开始，只要太子妃在牡丹亭设宴都会留着这一席位。可惜，慕亲王和王妃却一次没来过，我想八成今日也不会来了，还真是有些可惜，听说那慕亲王的现任王妃也是一美人”知情者说。

        或许是慕亲王根本不在乎，又或许是金潇湘太过完美，他知道就算自己和王妃来了，也会被世人拿着和太子夫妻比较，又何必自讨没趣一个空位，能引起百姓的众多猜测，这也是金潇湘一直保留它的原因。

        看向右边依然空着的两个位置，金潇湘心底冷笑，请柬她已经送了，本想慕亲王妃可能是个人物，没想到也是个无趣的！

        正得意间，太子府的管事姑姑走了上来，请示是否开宴，金潇湘微微一笑，仪态万千，张嘴还没吐出一个字，就听牡丹亭外高喊一声，“慕亲王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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