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百鸟霓裳
位于融安城北的雷府，低调而古朴。传闻，雷将军当初在帝都选府邸时，城南那些夹杂着各个皇亲贵胄府邸的繁华地，他看都没看。径直，选了僻静的城北。
“香儿本也不喜应酬，实在拗不过舅母，这次王妃能来，着实让府内蓬荜生辉。”雷香今日一身粉色华服，满脸柔和，眼中装着喜悦。
在下马车前已摘下面纱的楚灵瑶，此时也笑意满满。心底不禁感慨，能嫁给自己中意之人的女子，心内都是很满足的吧，就连以往端庄的雷香，此时竟也难掩期待之色。
“县主之前送我一件舞衣，正想着没机会回礼，这回正好”楚灵瑶浅笑吟吟。
“王妃太客气了，那件舞衣，也就王妃能穿出它的风采，香儿留着也是空费。”雷香一边说着一边领楚灵瑶往举办宴会的园子走去。
园子很大，被修剪齐整的花形灌木丛分成了几部分，别致却不奢华。
在园子中间宽广的凉亭上，楚灵瑶见到了表情依然淡淡的昭华公主和依旧美丽只是多了些冷漠的金潇湘。和金潇湘相比，稍远些的刘珍儿显得温婉大方了很多。
从楚灵瑶进了这园子，金潇湘也在默默观察她。淡蓝色绣着银色花纹的裙裳，发髻上斜斜插着银质镶着蓝宝石的簪子，两丝流苏垂在如玉的脸颊旁，流苏末端小小的水滴形的蓝色宝石随着她的动作摇动着，清澈而别致虽不是插的金簪，衣裙也低调不张扬，见多了世间奇珍的金潇湘，却看得出来很是不凡，再加上那清淡绝美的年轻脸庞，金潇湘顿时感觉双眼有些刺痛。
表面寒暄一番后，楚灵瑶脸上挂着温和笑意落座，听着众人闲聊，心底却闷闷。平常让她自个儿呆着几日都没问题，不知为何越是热闹的场合，她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正又出神时，一个枣红色身影突然跑了过来，停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惊得她霎时回神，凝神打量起眼前来人。
“清缘妹妹？你怎么也在这里？”段红颜满眼惊艳的看向楚灵瑶。没想到摘下面纱的她有这么美丽的容颜，一时竟惊住。
“段红颜？”楚灵瑶眼睛睁大看着眼前女子不觉反问。此时的段红颜已经换回女装，一身枣红衣裙，正眉毛弯弯的看着她。
如此，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红颜姐姐怎敢直呼慕亲王妃的名号？！”雷香看见，匆匆过来，拉了拉段红颜的衣袖提醒道。
“你是慕亲王妃？比我小就成王妃了？”听雷香说出楚灵瑶的身份，段红颜愣住喃喃。猜她身份不简单，没想到竟是慕亲王妃。
急忙又拉了段红颜一下，雷香忙转头向楚灵瑶告罪道，“王妃莫怪，她就是冒冒失失的性子。”
“无妨，”楚灵瑶站起身，走到段红颜身前，笑意盈盈，“我们是朋友。”从见到她就喜欢她的性子，这就是缘分吧。
雷香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段红颜又转头看向楚灵瑶，段红颜刚来没两日，她怎么不知她们两个是朋友？
“这么无礼的女子也只有慕亲王妃能交？”金潇湘身后的青鸾翻了白眼，不怀好意的小声嘀咕。
“哼！”坐在主位一向淡淡的昭华公主，仿是听到一样把茶杯放在桌上，声音清脆。这一下，不知是不满青鸾的议论，还是真的不满楚灵瑶的行为，反正青鸾一脸苍白的赶紧闭嘴。
“对了，跟着你的那个丫头呢？”段红颜没看到雪鸢，忙问楚灵瑶。
“我让她去马车上拿礼物了，只是”楚灵瑶蹙眉，只是这一次去的时间有点长。
“只是什么？”段红颜追问的话音刚落，胳膊肘就被雷香轻轻撞了一下。环顾四周，满园贵妇小姐都面色各异的看了过来。
“没什么”楚灵瑶笑道。
“听见没有，慕亲王妃和那女子说话竟没有用尊称，那女子平常在融安也没见过，不知是何方神圣？”
“是的是的，就是无礼了些。”满园贵妇小姐窃窃私语着。
段红颜是练武之人，听觉比较敏锐，以前哪里听过这么多人的七嘴八舌，一时有些窘迫的侧首，瞥见楚灵瑶面容平静，只道是她听不到。殊不知，楚灵瑶的听力比她还好，只是这种情况见多了，反倒生出了抵抗力。
“王妃和红颜姐姐一起入座吧。”雷香的眸光兜转一圈，稍显无奈的轻轻说道。段红颜和她一起长大，现在还是未来嫂子，无论如何让，她可一定要护着。
段红颜点点头，她也不想让雷香为难。谁知，她抬脚刚要挪地方，就听园门口管事高声报道：“刘夫人到！”
楚灵瑶和段红颜同时转头朝门口远远望去，好嘛不是冤家不聚头，来者正是两人在街上碰到，还羞辱了一番的易百依。
此刻，易百依当然也看到了她们。虽然段红颜她一时认不出，但是楚灵瑶的装扮始终没有变，只是没想到，那面纱后的容颜竟如此美，一时心底更是愤愤。
雷香见状忙迎了上去，还没走到跟前，已感受到了易百依的隐含的怒火。对方双眼一直没有看她，而是一直盯在她身后站着的两人身上。
“刘府的人都这么无礼吗？”沉寂许久的昭华公主见雷香被易百依冷落，冷冷开口喝道。在她身边不远的金潇湘顿感无语，刚才那个红衣小辈冒冒失失的走过来，和慕亲王妃差点勾肩搭背了，也没见公主不耐？！
不过金潇湘心内不平归不平，瞅瞅今日刘夫人确实反常，随即开口道，“刘夫人久不在融安，不识得县主情有可原，还不过来拜见公主。”
金潇湘是太子妃，说话还是好使的。刘夫人这才压下怒火，扯出笑容对着雷香点头，“县主莫怪。”又大踏步走了过来，朝着主位上的昭华公主和金潇湘行礼。
“大嫂，这是慕亲王妃。”刘珍儿见自家大嫂过来，知道自己不能再坐壁上观，忙轻轻走出来，向刚刚给公主和金潇湘行完礼的易百依介绍楚灵瑶。
“你？”面对着不远处浅笑如兰的楚灵瑶，易百依眯起眼。知道这妖女不简单，只是没想到原来她就是，刘氏一族要铲除的慕亲王的王妃!如此这般，不免又想起在大街上突然冒出那群黑衣人，虽那时已经没有敢在旁边观看的百姓，易百依却还是感觉被打了脸。
微妙的气氛在楚灵瑶和易百依之间萦绕，正当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时，雪鸢突然眼圈微红的走了过来。众人看向她怀中，一方红木盒子的表面已沾满了泥土污渍。
“王妃！”雪鸢委屈的冲着楚灵瑶叫了一声，继而转头看向易百依，眸中的愤怒眼看就要溢出来。
“这是怎么了？”楚灵瑶走到雪鸢面前问道。
“路上碰上了这位夫人和她的丫鬟，奴婢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她们，这丫鬟就走来撞奴婢，把给县主的礼物撞落在地，奴婢和她理论她也不理，之后又趁奴婢弯腰捡拾时跑过来把礼盒踩两脚！”雪鸢猛然指着刘夫人控诉道！
易百依的丫鬟顺晴见状，低头朝易百依身后躲了躲。
本来在来的路上被人羞辱，易百依正好有怒气没地方发，谁知进了雷府就看到雪鸢，细看之下，认出了她似乎就是那蓝衣女子带的丫头，就使眼色让顺晴推了她，正好让自己微微解气。
“你这个女人太可恶！”段红颜看不下去了，转头对易百依怒目而视。
“你，你”正面对方愤怒的脸，易百依终于认出了段红颜。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好呀，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这一般变化之下，就算是傻子也已猜到几人怕是之前就有嫌隙，一时所有人伸长脖子，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果然见楚灵瑶转身，几步来到易百依身前，冷冷的凝视她的双眸。
易百依被楚灵瑶盯的有些心虚，但想着她可是堂堂将军夫人，连皇后娘娘都要给三分面子，不能输阵，于是把头扬的更高了些。
“本宫婢女说的可是真的？”楚灵瑶悠悠问道。威压飘洒而出，四周离的近的人都感觉喘息困难，金潇湘顿时眯起眼睛。
“夫人只是”顺晴见易百依没有开口，插嘴说道。哪知她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脸上顿时一阵剧痛。
楚灵瑶收回手。
顺晴捂着脸再也不敢言语。
“慕亲王妃，刘夫人怕不是有意的。”昭华公主开口打圆场。说完，她瞟了眼不远处的金潇湘，她这不是为了刘夫人说情，只是不想雷香的宴会变得不可收拾。
“是的，应该是误会。”金潇湘被昭华公主瞟的心底忐忑，也忙开口道：“本宫做主，让刘夫人赔给王妃就是。”
很好，园中两个身份最大的开了口，楚灵瑶淡淡一笑。威压荡然无踪，刘夫人松了口气，只感觉后背已然冒出了许多冷汗。
“本宫所送之物，怕刘夫人赔不起呢？”楚灵瑶盯着易百依，眼中满是嘲讽。
听楚灵瑶这样说，易百依刚刚凉下去的好胜心又腾的燃了起来！不禁用眼角余光瞥过雪鸢怀中的红木盒子，不是什么名贵的用料，里面东西有多珍贵？于是满脸不屑脱口而出说：“王妃所送之物有多珍贵？不管坏还是没坏，我赔三件就是了！”
“大嫂！”见易百依满口应承，刘珍儿匆忙开口阻止。虽不知慕亲王妃的深浅，但也见识过她的厉害，大嫂怕是要吃大亏。只是，易百依哪里还听得进去劝？
“很好，既然刘夫人夸下海口，公主和太子妃可要给清缘做证。”楚灵瑶似乎心情很好的点点头，莞尔一笑。话音刚落，昭华公主懒懒点头，金潇湘默认。
“倘若刘夫人赔不出怎么办？”得到公主和金潇湘两人保证，楚灵瑶转头又似笑非笑看向易百依。
“呵呵笑话，王妃这里面是仙人所用之物不成？如果我赔不了，愿意任凭王妃发落！”易百依急忙说道。虽见对方的表现有些心虚，但她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再说，如果那盒子里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她正好借机嘲讽对方一番，给自己出出气。这样想着，她反而没注意到，身旁的刘珍儿这下却真的是急了，招来身后的丫鬟，低头急急吩咐了几句。
“期限呢，我可不想等赔付等无限长时间。”楚灵瑶接着问道。
“三日。”易百依咬牙切齿，心想你看不起谁呢？
“好！”楚灵瑶笑起，“雪鸢，把给县主的礼物交于公主吧。”
听到吩咐，雪鸢应了一声，随即双手捧起红木盒子，低头恭敬走向主位。
昭华公主左右看了一眼，两旁侍奉的宫女忙撤了点心茶水腾空了案几。
木盒稳稳放在了案几上，雪鸢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金色钥匙，插进木盒隐藏的缝隙中。一阵转动，木盒中响起机关开合的声音，这一切做完，雪鸢静静退后。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红盒子，本来只道是寻常，刚看着雪鸢开锁的架势，又觉得不简单。只有易百依满脸不服气，心道着故弄玄虚。
昭华公主见状伸出手，轻轻打开盒子。七彩虹光闪现，她平时懒散的眼神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此刻，她很想站起身，但从小的皇室修养阻止了她。而紧邻她座位的金潇湘，却早已按不住惊羡之色。
见两人皆是目瞪口呆的表情，园中顿时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全部都在好奇那盒中到底什么宝贝，会让从小都生活在珠光宝气中的两位都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易百依此时才有不好的感觉，只是一向高傲的她不想认输。
在众人注目下，昭华公主转头吩咐了两声。一会儿，身后宫女就端了清水拿了毛巾过来。昭华公主净了手后，方从木盒中捧起一件衣裙出来。
衣裙刚出盒，就带出淡淡霞光。各色栩栩如生的鸟雀在裙上鲜活的就要飞出一般，极细金丝穿插其间，却轻柔的不喧宾夺主在座的，大多数自小就与衣裙打交道，更有甚者，到如今已拥有了过万件，见到过这一件，竟突然感觉之前的衣裙都成了泛泛。
“这是本宫为了感谢县主之前所赠舞衣之恩，特意命人取上百种鸟儿头顶羽冠之中最坚韧的那根绒毛编织刺绣而成，能工巧匠们历时几月才制成的百鸟霓裳。”淡淡扫过众人的面色，楚灵瑶慢条斯理的说出这件霓裳的价值。
此言一出，好多人都变了脸色。大家都是在丝绸和首饰堆里历练过的老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这么轻柔又逼真的质感，这么亮眼的着色，确实是不是凡物，可遇不可求。纵观整个天下，只有在传说中，才有人把百鸟的羽毛制成衣衫送与帝王，使得帝王龙心大悦的。像这件奢侈的只用鸟雀头顶羽冠，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么大手笔，想都不要想。
“这太贵重了！”雷香极惊喜开口。又顿觉烫手。
金潇湘眸光闪烁，听慕亲王妃说的轻巧，见多了珍宝的她却知珍贵。鸟雀普通羽毛的织物就已难得，更何况只取最好的那几根织成衣裙，可见工程浩大。光这份用心和手工，这天下就没几个人做到。她不知楚灵瑶的真实身份，但也听闻，陈应彦现下对她是极尽宠爱。这百鸟霓裳，整个陈国也只此一件，她都能轻易送出手，宠爱程度可见一斑。不知不觉中，她又朦胧记起，年少时的陈应彦对自己的爱慕，以及他通过自己双手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再想想她今时今日在太子府的处境，一时心中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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