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后怕
曾经,她最好的朋友当着她的面翻过天桥的围栏跳了下去,跳入冰冷的河水之中,那也是一个夜晚,乌云遮住了月亮,几颗黯淡的星子闪烁,柳洳雨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在水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个人,连一片衣角都没有。
警察找到尸体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熟悉的脸变得肿胀,那个偶尔叽叽喳喳,偶尔装酷的人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叫她一声小五了。
直至很久之后,那一晚依旧是她的梦魇。
梦醒时分,才发觉身上出了一片冷汗。
她花了两年,看过心理医生,才将这件事情埋到了心底,不再时常想起,可看到有人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即使换了一具身体,身体的反应依旧比脑子更快。
幸好,这次她没有失误。
刚醒来,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醒后,喝了苦味冲天的药,楚姨娘又端来一碗参汤,亲自舀上一勺给她喝,“老夫人很是担心你,听说你醒了,赶紧让人送了参汤过来,让你好好补补身子。”
喷香的味道往柳洳雨鼻子里窜,浑噩的脑子瞬间清明。她握住楚姨娘的手腕,“姨娘,你说参汤是谁送来的?”
楚姨娘答道:“老夫人啊。”
柳洳雨问:“姨娘,你确认,是老夫人院中的人亲自交给你的吗?”
“我没见到,是院中的丽萍端过来的,”楚姨娘就是再傻,也知道柳洳雨的用意了,视线放在参汤上,“你是说,它有问题?”
柳洳雨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她没想到,当初她精心挑选的人,还是混入了漏网之鱼。
楚姨娘将参汤重重地放到桌上,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探究,“洳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她突然想起,洳儿莫名其妙地开始自己买菜做饭,那时府中不给他们送饭,楚姨娘也没深究,可后来府中不敢怠慢他们,洳儿依然自己做,给的理由是府中大厨做的饭味道太差,楚姨娘竟然也没起疑。
可结合这碗莫名其妙的参汤,楚姨娘不可能再傻下去了。
柳洳雨垂着眼,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一白皙透亮,一苍老生了冻疮染了色斑。
楚姨娘不是脆弱的人,不然也不能在众人鄙视之下,把原主养得这么大,以前是她想差了,她不可能面面俱到,将姨娘护得严严实实。
柳洳雨开口,嗓子有些哑,“常人都认为大病之后需要滋补,但身体不好,强行滋补反倒使身体亏损,祖母卧病在床几年,这个道理她不应该不知道。”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给我送参汤?”
如若老夫人真要给自己补身体,她会直接送根人参过来。
老夫人自然不会想着害自家洳儿的,楚姨娘面上惊恐,“可,不是老夫人送的,还会有谁?”
柳洳雨抛了一个问题,“姨娘可否记得以前每三日一次的鸡汤?”
楚姨娘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那是唯一给她们补充营养的食物,是再捱过三日的希望。
她们三人,只有一碗鸡汤,楚姨娘舍不得喝,青禾也不舍得,每次只喝上一小口尝鲜,剩下的都留给柳洳雨补身体。
“那鸡汤也有问题?”
柳洳雨点头,“姨娘难道不好奇吗?明明我们经常饿肚子,你和青禾瘦得没有肉,我却像吹了气球一样圆了起来,如果是那鸡汤的原因,那滋补效果未免太好了一些。”
她道:“那鸡汤里有东西,前段时间我喝的药便是排毒的,排过毒,我自然也瘦下来了。”
楚姨娘脸色晦暗不明,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在她心中,柳府其他不说,但最起码给了她们三人一个避风港,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是安全的。
可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庇护所其实并不安全。
那鸡汤现在喝着只是变胖,可是某一天呢,毒素累积起来,是不是直接要了洳儿的命?
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害了她的洳儿,是她,亲手把鸡汤一勺勺喂给了洳儿,无意之中,她差点成了加害洳儿的帮凶,不,她已经成为帮凶了,假如没有那一场劫难,没有神仙指引,洳儿可能早就……
屋外阳光灿烂,屋内的楚姨娘冷得发抖,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颤颤巍巍,一时之间,看着比柳洳雨这个真正的病号还像病号。
好半晌,她才发出了声音,“洳儿,是谁?是哪个畜生干的?”
她们不争不抢,安于一隅,受尽欺辱也只是忍气吞声,可依然有人想着加害她们。
可她们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害洳儿呢?一个念头出现在楚姨娘脑中,她浑身战栗,喃喃道:“是他们,是害了将军和夫人的手,她们不肯放过你,不肯放过我们……”
“不行,”楚姨娘咬牙,“洳儿,我们不能再在府中了,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这就是柳洳雨不想告诉她的原因,担忧她成为惊弓之鸟。
柳洳雨拉住她的手,“姨娘,你冷静一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
之前的状况此时完全反了过来,柳洳雨脑中十分冷静,“其他不论,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但大致也有个猜测,假若我们离开柳府,那些人不会跟上我们吗?到时他们便真真正正在暗处了。”
“那怎么办?”楚姨娘望着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柳洳雨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姨娘,你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了,你这几日盯着丽萍,看她和谁走得太近,她背后的人就该是想害我们的人,姨娘,你要小心着些,切莫打草惊蛇了。”
楚姨娘点了点头,眼中还有些后怕。
柳洳雨心中其实隐隐有个猜测,矛头直指唐姨娘。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恶意都十分大,而且,这种恶意来得莫名其妙,以前她和楚姨娘在府中并无存在感,她就想尽办法折腾她们,后来表现得更是明显。
风和日丽,太阳毫不吝惜地散发着自己的热量,白云慢悠悠飘过,柳洳雨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本医术,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让人从心底里感觉舒坦。
睡了两天,她浑身哪里都不对劲。在太阳下,才觉得如获新生。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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