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奇妙的世界
九林的话音未落，屋中的聂天星和陆回都错愕的停了手。原来原本跌坐在地上的林琅，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暂时顾不上再打斗，一起闪身到了楼下，此刻天上的两轮月亮已经渐渐隐没于雾气中。
聂天星这次不再笑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浓雾。虽然自从海族几乎在陆地销声匿迹以来，他见过的海族非常少，但他能够感受到刚刚那一瞬间，林琅身上迸发的力量。那是无论他或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无法抵抗的。他这次才真正开始考虑，难道那些老家伙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女，真的会是消失了几千年的海魄？
而在濒临死亡威胁的一刹那，林琅只觉得身体似乎被一种熟悉的黑暗所包裹，仿佛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才那栋烂尾楼。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屋子的地上，地面还是泥土地。听到熟悉的“咔哒咔哒”的声音，林琅抬起头，发现这间屋子很熟悉。老旧斑驳的漆着紫红色的木质家具，床头缺损的木床，还有床头搁着的一个小小的钟表。表面被岁月和油污所浸染，已经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数字，刚才的声音便是这只钟表发出的。
她竟然到了她的爷爷奶奶家！
林琅从地上站起来，这个家还和她记忆中小时候看到的一样，并且还有生活的痕迹，显然不是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后，几乎搬迁一空的那个时候的小村。
林琅想要看看外面，她的手还没有触到那熟悉的花布门帘，就听到外面有人推开院门跑过来的声音。她立刻缩回手，不管是谁，看到现在的她都必然会难以解释。她回头看看，转身打开靠着墙边的一个旧衣柜，暂时藏在里面。
这时脚步已经近了，林琅透过衣柜门的缝隙，看到一只手掀开门帘，进来了一个这时候还算年轻的女人，她脸色有些发白，眼中却透着坚毅。她的手中还拉着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梳着两条羊角辫，大大的眼睛黝黑明亮。
林琅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年轻的母亲和儿时的自己。她一点都不记得，妈妈拉着她跑到奶奶家的事情了。
索艳云四周打量了一下屋里，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林琅藏身的衣柜。她拉着小林琅，迈步过来拉开一扇柜门，要将小林琅藏进衣柜中。
母女俩的目光就这样隔着十几年的时间，再次相遇了。
林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索艳云却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把小林琅也抱进衣柜，放在林琅的身边。索艳云爱怜的看了小林琅一眼，又带着善意看了看林琅，轻轻的把柜门关上。
“妈妈。”小林琅轻声喊，林琅也在心中默念。
“嘘，不要说话。”索艳云说完，便要转身离去。但此时，外面追赶的人显然已经快到了，林琅听到母亲的努力忍住的惊呼。她忍不住悄悄将柜门推开一点，侧头望向窗口。但爷爷奶奶家的窗户是那种古老的糊着白纸的旧木窗，根本就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形。
林琅心中焦急又担忧，此刻小林琅似乎有些害怕，伸出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裳。林琅将小小的自己揽进怀里，犹豫了一下，凑到小林琅耳边轻声说：“你在这不要出声，我出去看看。”
小林琅紧紧抱住她，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林琅正在为难，却听到院落中的声音渐消，一股带着湿润潮气的微风，透过衣柜的缝隙扑面而来。那风仿佛是有形的，在林琅面前很近的距离微微顿住，然后悄然消散。
林琅听到自己脑海中的轰鸣，如同海浪扑击礁石。她听到来自远古的呼唤，来自自己的心底的声音。
“归来吧！海魄！”
林琅忽然有些茫然，浑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似乎是黯然无边的黑暗，又似乎身在茫茫的大海。
突然她的耳边传来一声女童的尖叫，她低下头，有些呆滞的看着小小的自己。小林琅正用手捂住自己的头，蹲在柜子里面大声的叫着。她的表情很痛苦，如果有光亮透过来，林琅会看到她的小脸上，嘴角和耳朵中，已经无法控制的流出细细的血流。
“不要！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林琅听到母亲的声音，她猛地推开衣柜的门，门外居然是滔天巨浪，刚才的小房间早已经消失不见，她和小林琅所在的这个老旧的木柜，就是茫茫大海中的一艘可怜的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摇晃。
林琅双手撑住柜门两侧稳住身体，那冲到眼前的巨浪在她眼前戛然而止，如同触在无形的墙壁上，缓缓的滑落。刚才还乌云密布，波涛汹涌的海面，瞬间又归于平静。
静，很静。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衣柜稳稳的浮在水面，林琅立在其中，犹如巨大无边的镜面中一颗小小的钉子。外面没有任何人，刚刚还听到声音的母亲不见了，只有无边的平静的大海，这个世界，安静的像是假的。
林琅忽然想起了什么，扭过脖子低头看。小林琅也不再尖叫了，她用衣袖擦擦自己的小脸，爬起来站在自己的身后，好奇的探头向外看。
林琅一时间觉得很荒谬，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世界多奇怪，只有自己陪着自己。
“大姐姐，这里是哪里？我妈妈呢？”小林琅问她。
林琅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姐姐，我想回家，我想找妈妈。”小林琅扯着她的衣袖，有些怯怯的小声说着。
我也想回去。林琅在心中想着，但她还是摸摸小林琅的头，安慰她说：“我想想办法，你不要担心。”
小林琅乖巧的点点头，扯着她的衣角，安静的站在旁边。
林琅抬头看看天空，天色很亮，但却看不到太阳。刚才的乌云已经散尽，现在只剩下碧蓝的天空。远远望去，天的蓝与海的蓝连在一起，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
一种颜色，仿若一体。
林琅觉得自己的神思似乎飘离了身体，也和这天与海融为一体。
这里有什么和这个世界不同的呢？
是了，只有这个小小的旧衣柜，和衣柜中的两人。
林琅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血液流淌过耳边的声响，她拉住小林琅的手，迈出了衣柜。但她们并没有掉进水里，在她们迈出的一刹那，整个世界也随之晃动起来。然后天与海，便如同燃烧的幕布，一块块消失、掉落，刚才还明亮的世界像是突然进入极夜。
呼啸的寒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包裹着林琅衣衫单薄的身躯。林琅极目望去，远方似乎是一片苍茫的原野，憧憧树影和远处的山峦，在黑暗中如同窥伺的兽，不怀好意的看着面前看上去瘦弱的两人。
但这世界并不是完全的黑，在遥远的山边，似乎有朦胧的光。而在那光中，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那石柱无比的高大，几乎是连通着天地。
她感到胸腔震颤，似乎有什么远古的凶兽即将觉醒，发出了怒吼。林琅觉得自己的手被扯动了一下，她低下头看去，小林琅伸出一只小手，指着前方说：“看，是山。”
林琅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在那光中，隐约有一个人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个人便离她们越来越近，然后便到了她们的身前了。
那是一个少年，有着犹如这黑夜般暗沉的眼睛和长发，他的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衣领绣着枝蔓的花纹。他的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但仔细看那里面是一团悬浮着的红色火焰。
他看着林琅，启唇说道：“原来是海女，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林琅看着他的面庞，觉得似乎有些熟悉，“我叫林琅，不是海女，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不周山，海女。”少年根本不理会林琅的解释，固执的叫她海女，“我们的约战在明天太阳升起，朝颜花开放的时候，你来的太早了。”
林琅觉得他可能是认错了人，但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一切似乎又不奇怪了。于是她继续追问：“那我怎么才能离开这呢？”
少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举起提着灯的手，将琉璃灯的盖子打开，那团火焰便如同有生命般的跳出来，浮在半空中。随着少年的手一指，那团火焰缓缓的向前方山林飞去。少年抬起头，开口说：“时间的尽头，山与海交接之处，星子沉没的地方，跟着神火的指引，去吧。”
他这话说的神神叨叨的，林琅不明所以。但小林琅似乎被那团会飞的火焰吸引，拉着她的手要跟着火焰离去。林琅只好对少年点头致谢，随着那团火焰走向黑暗深处的山林。她转身的一刻，心中还在想着，怎么这个少年看上去总有种熟悉的感觉？真是奇怪。
在她踏入山林的一刻，眼前小小的一团神火骤然变大，幻化成她脚下一条灿烂如星河般的大道，缓缓的架在天与地之间。林琅停驻脚步，回身望了望那站在远处的白衣少年，又坚定的回头，拉着小林琅踏上那条闪光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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